一个月时间,我已然成为了辰国皇权贵重争相巴结的对象,社交圈中的红人。
六月渐去,桃花已老,杏花也退,王府内院一片宁静和煦,夏日炎炎,从湖畔那头吹来风带着一丝幽甜凉意,沁入肌里,能稍稍减轻身上燥意。
香絮花萼中忽走来一道白影,风姿卓卓,于窗门之外站定,言笑道,“璃儿在等我?”
“你回来了。”我敛了心神望向他,“今日朝堂上没什么事吗?”
“你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怎么了?说给我听听?”一个多月来,他难得好兴致的与我闲话家常,因为他忙,忙着巩固势力,忙着扩张势力,忙着……弑兄夺位。
“你看昨日春光今日凉夏,时间好像真是飞梭而过。”我自动避开他的问题,说着一些可有可无的话。
“璃儿。”燕北轻声唤我一句,很严肃,很诚恳的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微微一怔,抬眼看他,“若真想谢我,那你就放手让我走。”
这些日子,辗转于名门淑女贵妇间,做的不过是暗中虚与委蛇的勾当,从女眷入手,为他拉拢各派势力,现在他全局在控,我,是不是也能全身而退了?
可是,却不能。
因为他说,“除了放你走,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想问他,“是不是连皇位也可以抛下?”可是,我终是没有问出口,我怕他说不愿,然而我更怕他允了我。
我的心我的全部都已给了慕容孤赫,从此生死羁绊都与他一起,我又能拿什么回报燕北赋予深情?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默默想着,心头登时涌上一股反胃想吐的恶心感,我连忙咽下口水,强力压制心中不适,不敢让燕北看出丝毫破绽。
这个孩子,似乎来得太不是时候。
“想出去走走吗?”燕北突然道,“你来辰国一个多月我一直没时间陪你出去走走,不如,就今日吧。”
他这突如其来的该死建议说明我的伪装确实已蒙混过关,可我此刻浑身软绵绵该死的根本不想动,却也无法拒绝!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护河边上,隐隐有江水被推送着拍打江岸哗哗声。江边有叫卖的夫妇,还有喝酒吆喝船夫,人不多,三三两两坐了三四桌,与那边夜市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我们在江边的茶馆挑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燕北在我对面落座,温声问道:“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你看着随便点一些就行。”我并不饿,只是走得累了,最近身体一日比一日没力气,嗜困得好命。
燕北招来店家,要了一壶清茶两分瓜果点心。
我别过脸去看着江浪碧水,江面被风吹出圈圈漪沦,一漾一漾,忽一个黑影撞进了我视线,我用手指着那黑影道,“你看,好像是贺将军。”
此时贺沅恩刚从一艘船只上岸,精壮的身体上穿着一件黑色长衫,气息凛冽,仿佛烈日下的寒冰,与周遭繁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燕北走过去与他打招呼,一黑一白,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诠释了两种极端不同的性格,却都因俊朗的眉目,高贵不凡的气质,引得周围春心荡漾的少女频频侧目。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贺沅恩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目光一而再再而三从我身上掠过,看得我心中一片凌然。
我不自觉的抚住了小腹,正当我正满腹狐疑,他们已从江边走过来,贺沅恩对我抱拳行礼,唤了声,“参见王妃。”
我赶紧抬起手臂示意他起来,“将军不必太过多礼。”
“贺将军坐吧,陪本王浅酌两杯?”燕北盛情相邀道。
贺沅恩没有拒绝,将手中利剑往腰上一扣,坐定如松,形同一具雕塑,硬朗得几乎令人心生畏惧。
燕北又叫了一湖清酒几碟小菜,与喝沅恩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左边桌子一个青年喝得半醉,扯着嗓子说话,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妈的,又要开战了!听说祁国变天了,咋们辰国恐怕也安生不可几日了!”
“哎,这些事哪是我们平头老百姓能左右的?”旁边一人苦笑,“这世道,能活一日,都要拜神求佛烧高香了!”
“你说得没错,听说祁国太子又狠又毒,若是真打到辰国来,咱们还能有几分活路?”
“你说错了。”旁边一人纠正,“不是太子,听说那太子现在已经继位了,该是祁皇了!”
我桌下手掌不自觉攥紧,心跳‘咯噔’慌了两拍,慕容孤赫登基了?
这么重要的消息我居然从不曾听到半点风言风语,燕北瞒我果真瞒得滴水不露!
“草他妈的祁皇!”那人灌了一口烈酒,红着眼睛说,“他若敢打到辰国来,老子就冲上去跟他拼了!”
“……”
我垂眸,无意识的抓紧了袖口,听到燕北说,“他半个月前登基,改国号‘承烨’,成为祁国第五代国君,翌日,赐封楚相嫡长孙女为后。”
他像是喃喃自语,更像是在与我说。
承烨帝,祁国第五代国君,慕容孤赫……
皇后,楚彤儿……
我心揪成了一团,如凌空被一把千金重的钢刀狠狠砸下,刀刃入心,一点一点磨砺,切割,凌迟也不及如此痛之千分。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是想告诉我不要再痴心妄想吗?”我抑制不住声音颤抖,如同我无法不让自己不心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