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兮莫漓再没有过来。无澜知道他还要花时间去接受,心中却有丝黯然。怪她也好,怨她也罢,只希望他不要再为她做更多事,不要再对她那么好。
白狸给无澜配了一些药,来压制蛊虫的活跃性,以减轻无澜发作时的痛苦。虽是如此,发作时愈演愈烈的噬骨刺心般的疼痛依然难忍。白狸只好在止痛的基础上再配些安睡入眠的药,让无澜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
看到白狸又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无澜苍白着脸笑了笑:“白狸,你累吗?”神色忽然变得飘渺,“我已经很累了。真的很累。”
白狸张嘴欲言,却被无澜截断:“但是我无法就这样丢下他不管,在看到那天他冰冷残酷的表情之后。我知道,就算是死,我也应该死在他的怀里,了结对他的承诺。这样,才是真正的放手,才可以让他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忽然白狸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他看着这个坚韧独立又聪颖无比的女子,突然明白为何公子会对她情深至此。若不是早知公子的心意,恐怕连自己也难免对她动心。心中划过一丝内疚,其实也并非只有这样一个结果,只是……他该告诉他们吗?不,绝对不能!他不能让公子冒一丝一毫的危险!
“我知道你们不需我提醒自会好好照顾他,只是我还是想拜托你们。这几日他虽未来,但我知道他心中定不会好受,希望你们能让他宽心一些。”无澜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白狸微微一笑:“其实公子来过,只是小姐不知道而已。”
无澜诧异抬头,却见白狸已是缄口不语。
又一阵水深火热的炙烤折磨之后,伴着药力,无澜渐渐入眠。
一个人影轻轻推开房门,走到床边。清幽的月华投泻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恍如一朵静放的睡莲。伸手欲抚上她沉静的睡颜,却又怕惊扰了她的好梦,终只是在她的发丝上浅浅划过。一声轻叹,蕴着无限的感伤,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愁绪。眷恋一眼,转身离开。
一双手环上他的腰。兮莫漓诧异转头:“澜儿,你……”
无澜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会来。”又抬头望着因月光而变得朦胧的他:“漓,你怨我吗?怨我总是要你操心?”
手抚向她光滑的面庞:“我是怨你,怨你什么事都瞒着我,怨你永远一个人痛苦却将我排除在外,怨你一声不响地出走留给我一封两句话的信让我忘了你,原因却是想要离开我!怨你……坚强得那样令人心疼,隐忍得如此让人神伤!”
“漓……”无澜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一如以往的温暖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怀抱,让她忍不住眷恋。如果可以,她真的只想就这么拥着他一辈子!忍不住轻轻吟唱出声: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兮莫漓静静地听着。轻柔和缓的曲调配着她柔软动听的声音令人无比舒心。虽然曲调有些奇怪,一如当初第一次听她弹唱的那首歌,有些词他也从未听过,但里面渗出的幸福感还是让他沉醉。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微笑。
无澜看着他微弯的唇角,也忍不住绽出一丝笑容。很简单很温馨的歌词。前世这首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一度让她无比向往却又怀疑。她曾想,世上到底有没有如此醉人的感情?即便有,这样柔弱的感情也不适合她吧!但前世的思想早已被面前这个无比优异的男儿给彻底击败。他让她学会依赖,更让她知道了爱与被爱!如果说今生还有什么遗憾,也不过是不能和他厮守终生了!
“漓,记得你给我的那个承诺吗?”
弯起的唇角迅速僵硬,兮莫漓只是紧紧搂住她,不发一语。
无澜叹了口气:“漓,答应我,不管怎样,都要好好活下去。如果可能,忘——”
“不可能!”兮莫漓猛地截断她的话,“不要这么残忍,不要再让我忘了你!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
无澜看着他伤痛的表情,手抚上他俊朗却憔悴的容颜,轻叹:“我只是不想让你一辈子都生活在回忆之中。”既定的结局还能再更改吗?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
静静相拥,就让这一世霜华寂静,没有喧闹,没有尘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好好享受他温暖的怀抱,不再逃避,不再互伤,留下这最后的美好!
叶,幽摆轻摇;夜,无言静好。
又一本书被扔下,白狸看着焦灼的公子,完全失去常态,没有丝毫以往的翩翩俊雅,心头有些复杂,原本呈压倒性优势的一方力量再慢慢变得薄弱,而另一方却在渐渐长大。他难以想象,要是她真的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会是他睿智孤傲、睥睨红尘的公子吗?
桌上放着两堆书籍,一堆有序,一堆杂乱。还有紫貂不住地整理,云豹不住地搬来另一堆同样的书籍。全都是研究蛊毒的原理以及如何解蛊的医书药理。兮莫漓迅速翻完一本一尺余长的书,随手扔到一旁,又拾起另一堆上的一本。两边的比例迅速调换,
已经整整一夜了,翻过无数本无论正典还是偏方,始终无法找到行之有效的方法,或者说是连随便哪怕一个草草的方子都没有。兮莫漓伸手抚额,但是如果连他都放弃,那谁来救她?他知道若是带无澜去找流影和南宫绝寻解药,必定受制。不是怕自己如何,而是怕无澜受他们牵制。她那样坚决独立的人,又岂肯随他们摆布?更何况还是杀害她父母、夺了她家国的不共戴天的仇人?若非如此,他早该带着她去求解药了,哪怕是死!
“白狸,如果一直将无澜体内的连心蛊压制住,能撑得到柒冉吗?”既然在这里无法找到解法,那就去它的源产地,既然有人会施这种蛊,也必然有人会解这种蛊。总之他是不会坐看她就这样离开他的生命的!兮莫漓见久久无人应答,回头疑问道:“白狸?”。却见白狸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呃……公子,何事?”白狸听到兮莫漓的喊声,忙聚敛心神答道。
兮莫漓奇怪看他一眼:“刚才在想什么?”
“白狸只是在想一些药的配制方法。”白狸垂眼道。
兮莫漓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瞥他一眼。“白狸,你有事情瞒着我!”如果这么久的相处他都看不出他是否言如所想,便枉为他们的公子了。
“公子,白狸能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你?”白狸笑得有些干涩。
兮莫漓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半响,白狸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兮莫漓道:“公子,如果有一种方法只有一半的几率可以救水小姐,却要让另一人死去,公子认为,这是解法吗?”
“什么意思?”兮莫漓的眼神蓦地变得有些犀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