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澜和兮莫漓回到驻地,一黑衣男子正坐在那里,身后站着不少同样服色的人。几乎立刻便可断定——这些人正与追杀无澜的人是同一拨,正中的那个黑衣人,便是第一次便被派来杀她的首领,也是射死水元重的罪魁祸首!
兮莫漓微微一笑,俯身在无澜耳旁道:“看来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主上说,只要你们束手就擒,就可以放了他们。”黑衣男子单手一挥,数十人便被压了进来——正是凌霄和兮莫漓留在这里的人。
凌霄痛苦凝望着无澜,眸光深处闪烁着内疚和决然:“少主,凌霄死不足惜,不要……”
“住嘴!”还未等凌霄说完,无澜便截道:“你认为我会不管你吗?”凌霄紧咬下唇。无澜和兮莫漓对望一眼,转头面向黑衣男子道:“放了他们,我们跟你走。”她没想过兮莫漓会这么答应放任她随他们走。不过看他们的意思,好像没有像之前一样要赶尽杀绝,这点让她颇为疑惑。
男子微微一笑,朝身后一挥手,俩人拿着两颗黑色的药丸走了过来。“这是软经散,服下会让你们暂时失去功力,防止你们抵抗。”
凌霄紧握双拳,青筋暴起,看着无澜俩人不动声色地吞下药丸,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无用,头一次不但无法保护她反而成为她的负担。
无澜走到凌霄身边,抓住他的手道:“不用担心,我们没事。看他们暂时应该还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
凌霄翕动嘴唇,终是张口无言,只是默默看着他们离去。
待他们走远,凌霄翻开手掌,方才她在他手上写下一个“忍”字。
无澜看着眼前容颜不改的穆启凡,感觉无比陌生。他给她的感觉,太过冰冷,太过无情,眼神中无丝毫相熟相亲之感。这……是他当年纵容她们母女俩的父皇吗?
兮莫漓握着无澜的手紧了紧:“澜儿……”他担心她太过压抑,太过痛苦。
“嗯,我没事。”无澜回以兮莫漓浅浅一笑。至少,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并不像。
穆启凡先是看了一眼无澜,继而将目光紧紧攫在兮莫漓身上。“你的母亲……是蓝若华?”半响,穆启凡出声道。
兮莫漓挑眉,不置可否。他并不奇怪他清楚他的身份,但母亲进宫后外人只道蓝妃,闺名只有父皇才知,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也只有她的孩子才和她这么像,连神韵都如出一辙。”穆启凡神情中似带怅惘,转而又眸光变厉,“你应该恨你的父皇,是他害死了你的母亲。”
兮莫漓摇摇头,微微一笑:“‘是非恩怨一场梦,惟幸当时与君同’。这是我母亲生前所说的话。母亲无怨,我也不恨。”不知他为何会替母亲抱不平,但不管怎样,他都已经放下了。
“呵呵……是吗?她真的已经这么爱他了吗?”穆启凡将头转向窗外,似自言自语。
兮莫漓和无澜对望一眼,都深深不解。
“来人,将这位公子带下去好好款待,不可怠慢。”良久,穆启凡对身后的人吩咐道,目光仍是看着兮莫漓。
兮莫漓握着无澜的手一紧。无澜反手轻按:“放心!”深深看了她一眼,兮莫漓心知无澜终是要解开这个心结的,只是不知,结局——究竟是喜是悲。一撩袍角,转身踏出门外。
穆启凡看懂兮莫漓最后的一眼深情,微微一笑:“看来,绝儿要有麻烦了!”迎上无澜探究的眼神,轻声道:“想见你的父皇吗?”
瞬间,头晕目眩。无澜惊讶地盯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父皇?那他会是谁,为何是父皇的容貌,占着父皇的地位?
穆启凡一笑,将手覆向颈间,面皮渐渐被剥离下来,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不,并不陌生!他——是国师流影!虽已时隔十余年,也仅在五岁时见过他一面,但他总是一脸深不可测的温和笑意让哪怕才五岁的她都记忆深刻。这人——她永不会忘!
“公主殿下!”流影笑着躬身道。
无澜紧盯着他。还记得当初他也是这样一脸笑意地对她行礼,叫她——“公主殿下”!
“呵呵……国师,你隐藏的可真深啊!”无澜也笑意盈盈道,“想当初父皇也是费尽心思栽培你,你的报答可真是好啊!”
“公主过奖。流影最会的——便是恩将仇报!”流影笑得一脸谦和。
“哼,流影,好一个恩将仇报!本公主今天不服你都不行了!”无澜只觉心中怒意顿生:父皇啊,这就是你当初看的人!在他陷害你的时候,你可是如此心寒?
流影一拍手,之前那黑衣男子便朝无澜走来,在她眼上蒙上一层黑布,带着无澜随在流影身后。
无澜越走越疑惑,这……是去凤羽宫的路!凤羽宫有地方囚人吗?她不会傻到还认为流影会把她的父皇当贵宾对待。难道……无澜猛地一顿,是他?那个之前她见过的被折磨得没有人形的老人?无澜心中泛起丝丝钝痛。
果然,流影带着她到了凤羽宫,走进那间琉璃室。流影按开机关,出现一条密道。无澜随他走进密道,心思复杂。
无澜沉默不语地跟在他们身后,直到某处停住,眼上的黑布才被解开。一睁眼,无澜怔住了。这是——她上次无意中来过的凤羽宫地下的暗牢!那么上次那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老人——就是她的父皇?无澜心中泛起阵阵钝痛以及深深怨怒:流影,你究竟为何如此待我父皇?
流影朝牢中端坐的老者喊道:“穆启凡,看我带谁来了?”
无澜望着他被凌虐得遍体鳞伤的身体,心狠狠揪紧。迟早有一天,她会把加诸于他们身上的痛苦,分毫不落地讨回来!
穆启凡缓缓转头,见到无澜,略吃一惊,但随即压下心中的诧异,淡声道:“你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带来又有何用?”只希望他能不连累她。
“穆启凡,好好看清楚了,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了吗?”
穆启凡微微一怔,随即大笑出声,笑过又狠狠盯住流影:“流影,还记得当初我的妻儿是被谁给害死的,还要我来提醒你吗?又何苦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秘密来找人冒充我早已过世的女儿?”
穆启凡的笑声明显带着浓浓的哀伤和讽刺,让无澜的心阵阵绞痛。
“老家伙,是不是你的女儿,你自己看!”流影伸手拉过站在身后的无澜,将她肩上的衣袖扯开,一道宛然若生的血凤图腾便暴露在众人眼前。无
澜手脚被缚,看着他冷酷的表情,倍感羞辱,身体瑟瑟发抖,心中积孕的怒气和屈辱濒于爆发。但——她得忍!现在与他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生生压下那股乱窜的怒意,平息心神,转向已是一脸呆滞的穆启凡,心下微痛,柔声低唤:“父皇……”
穆启凡被这一声低唤惊醒。或许血凤图纹也可以造假,心中的感觉却不会造假。但——现在,他不能认她,绝对不能认她。穆启凡压下心中的激动和失而复得的欣喜,还有深深的忧虑——转向流影:“你以为仅凭两个一模一样的图纹便可以让我认女吗?”
“怎么?还不信?”流影挑眉看向穆启凡,“那……要我再进一步验证吗?”流影指着身后之人端出的两碗淡绿色的液体道:“这是连心蛊,可以让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生命同体,伤痛同受。你……要试试吗?”
看着流影阴恻的笑容,穆启凡透体冰寒,恨意高涨,咬牙切齿道:“流影,你别欺人太甚!”
“那你就将那个秘密告诉我,毫不保留地告诉我。”流影盯着他暴怒的眼神,语声悠然。
“我不知道!”穆启凡几欲奔溃。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流影的眼神蓦地变厉:“喂!”
“不要!”穆启凡看着那绿色的液体被迫灌下无澜的口中,声音凄厉。同时,另一碗也被端到穆启凡面前。绿色的液体顺着穆启凡的咽喉被灌了下去,也将俩人的命运紧紧牵连在一起。
“灵儿……”穆启凡终是颤声道。这个时候已经没必要再否认了。“父皇对不起你啊!”
无澜无谓一笑:“父皇,灵儿没有怪您。灵儿不能让父皇免遭罹难,能和父皇一起同受亦心满意足。”
穆启凡心中更是悲痛。“啊——”穆启凡仰头长啸,盯着流影毫无表情的面容:“流影,你如此折磨我们父女,将来必定遭谴!”
“呵,将来?你都说是将来了,谁知道是多久呢?”流影微微摇头,叹道:“你不听我劝,我也没办法啊!其实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你若是肯告诉我,我自会给她解药。否则……”流影伸手触向无澜的脸颊,被无澜偏头躲开,流影不以为意,放下手,“这样容颜更胜当初皇后的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能经受得了那种折磨吗?”
“呸——流影,你卑鄙!”穆启凡怒极骂道。
“呵呵……我是卑鄙,那就看看我到底如何卑鄙!”流影利芒一扫,一条长长的鞭子便向穆启凡抽来。
无澜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额上冒出涔涔汗珠,但始终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来。至少,不能在这个魔鬼面前示弱;至少,不能让父皇担心内疚。
穆启凡岂不知无澜所忍受的痛苦,却无能为力,双手紧握成拳,心痛如绞。转头面向流影:“我不知道!”
“继续!”流影手一挥,带着倒刺的长鞭更加猛烈地抽过来,穆启凡闷哼一声。他已经受够了这种痛苦,可要他如何忍心看着无澜也强力隐忍如斯?“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三百年前的凤主只留下一封信便走了,并无什么地图。所以,你们所谓的秘密——根本就不存在!”穆启凡终是看了一眼无澜道。
“那封信在哪儿?”流影举起手示意人停下。
“龙椅扶手的机关里。”
流影笑得一脸温和:“早这样说不就可以免遭这么多年的痛苦了,这下还搭上了自己的女儿。”
穆启凡恨恨盯了他一眼,转头望向勉力撑起身体的无澜,满是不舍和怜惜。
无澜不知道流影到底为何如此逼迫父皇,但父皇为她放弃了坚持十年之久的信念,只觉深深的无力和悔恨。
流影转身欲走,穆启凡苍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忘了替我的女儿解开蛊毒。”
流影回头一笑:“放心,她不但不会死,还会成为我的好媳妇,未来的一国之母!”
带着震惊和恐慌,穆启凡朝流影大声叫道:“流影,你想怎样?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女儿,放过她!”
不顾穆启凡的嘶吼,流影重新将无澜蒙上眼睛,带出暗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