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俩人骑着飞扬走出山林,只要过了这个无峡谷和天指山,便是蚩尧境内。两处地势颇险,大军无法力拔向前,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两国皆能相安无事的重要原因,只是近来蚩尧似乎很不安分。
无峡谷险要,景观倒是壮丽异常,峡内奇峰秀瀑,危岩多峭。
兮莫漓拥着无澜,双手小心控住飞扬,狭窄的过道让行路变得异常艰难,要是不慎摔下,定能粉身碎骨!盘曲而上的陡势更是让飞扬无法快步奔跑,只能慢慢维持稳定,踏步向上。
其实并不只有这一条路相通,还有沿河而通的另外两条,只是当初兮莫漓和无澜俩人看了看这几路地势和日程,发现只有这条路是最不易设伏的,也是相对较近的,只要过了这条狭道,便可缩短近三分之一的路程。虽险,但也相对安全。当下两人相视一笑,便一同伸手,指的皆是这条天险之路!
果然,俩人走了近半天,还未遇到前来截杀他们的人。现在只要过了这最后的一段陡崖,绕过前方的飞瀑,便是有“与天比高,一指擎云”之称的天指山。
如飘云拖练,如碎石摧冰,如玉龙走潭。在水流飞溅中,远隔数丈仍觉湿意扑面。这便是无峡谷最为著名的赤练飞瀑了吧!无澜只觉心中一阵澎湃。她向往那种逍遥天下、举世无争的潇洒恣意,渴望那种苍鹰翱翔九天的傲然随性,若是没有这些争端,她该会看着姐姐过得幸福,然后独自纵情山水,醉意苍穹。只是争端便是争端,永远没有她罢手的余地!
兮莫漓看出无澜眼中一闪而逝的向往,也望了一眼那飞悬的瀑流,咽了那无声的承诺。
曲折隐没的道路再无法行马,兮莫漓一声哨响,飞扬便朝下方宽大的道路奔去。以飞扬的脚程,若不遇任何阻碍,不日便可独自到达蚩尧,到时再与他们会合,兮莫漓曾带着飞扬走过那条路,飞扬绝对会识得。
兮莫漓回过头来对无澜邪魅一笑,手一伸:“过来!”
“干什么?”无澜警觉道,又颇有些疑惑。
“走!”兮莫漓不待无澜反应,拉住无澜轻轻一带,将手揽在无澜腰间,便腾跃而起,跨过那些深深浅浅的石涧。
蓝色的衣带随风而动,拂过无澜的脸,与她的墨发纠结在一起。靠着他温暖的怀抱,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无澜有丝微怔。她从不曾倚靠过别人,即使在最难熬、最苦痛的时候,什么时候,她开始如此自然地依赖一个人,已成习惯。是什么,开始有些变了?是什么,开始脱离她的掌控了?
突然,兮莫漓停了下来,无澜不及控制,身子失重向前倒去,兮莫漓顺手一带,便将她整个人拉到了怀里。对上他含笑的双眼,怔及片刻,无澜抬手推开他,别过脸去,有些微的不自然,心跳似乎有丝乱了节奏。兮莫漓看着她不同寻常的样子,先是微诧,然后便是了然,他知道她不懂,所以也许会有茫然,会想着逃避,但,他不会!他会教她知道自己的感情,看清自己的感情,放心地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跟着他走。兮莫漓朗然一笑,倾身覆上她嫣红的唇,一触到那温软的美好,原本打算的浅尝辄止改为肆意的强取,修长的手指禁锢住无澜的后脑,力道轻柔却无法挣脱,另一只手仍环在无澜腰间,等到无澜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吻得浑身乏力,被他轻易撬开唇齿,深入纠缠。“兮……莫……唔……”无澜费力地想喊他的名字却还未说完就被他封住了嘴唇。无澜感到兮莫漓环在她腰间的手变得莫名的炙热,心下一惊,再不管其他,积尽全力用力一推,眸光复杂地盯着呼吸紊乱的他。有丝困惑,有丝羞涩,有丝懊恼,有丝慌乱……然而唯一没有的便是愤怒,不像那天施方洛吻她时所表现感到羞辱的愤怒,尽管后来她感到更多的是无法回应他的歉疚和哀悯。心中到底有什么变化了,她不知道,不知道!无澜伸手捂住头,这是她首次出现如此的感觉,无底的感觉,让她迷失,让她无法保持以往的清醒和镇静。
“澜儿,别这样。澜儿,对不起。不要担心,不要抗拒,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可以了。”兮莫漓平复下刚才涌动的感情,伸手紧紧抱住无澜。他不该操之过急的,他该一步一步慢慢来,慢慢引导她的。
这种她无法掌控的感觉还是让她的心底有丝莫名的慌乱。无澜推开兮莫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别跟来。”然后慌忙跑开。
兮莫漓也有些懊恼,虽然没有跟着她,但也不敢离她太远,只是默默地保持者一段距离,保证她在他的视线之内。
无澜跑到水涧边,俯身捧了一弯清水泼到面上,然后倚到一旁的竹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不知所措的表现,她不该如此的不是吗?这根本就不像她!
四周密天的大网砸了下来,上面全是锋利深寒的刀尖。
“澜儿!”兮莫漓一声心惊胆颤的大喊,以光影不可比拟的速度朝这边冲来。
无澜翻身一滚,衣角被刀钉住,离皮肉只差分毫。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脚被一个钢夹紧紧夹住,两边被削尖的竹箭朝着无澜夹击而来,这样的陷阱,无澜已经避无可避,只要等两边的竹箭相撞,立刻便得全身贯穿,万箭锥心。却只觉落入一个有着淡淡清香的怀抱,然后身体一轻,无澜被凌空抱起。两边的竹箭已然相撞,发出猛烈的炸裂声响。此时无澜才注意到,下面的地域几乎都铺满了钢夹,隐在竹木碧草之中。
兮莫漓抱着无澜,脚下轻点,越过那些设有陷阱的地方,回到之前的石涧,轻轻将无澜放到石上。这明显是一个阵法,而且布阵的人修为颇高。若不是他素常对阵法颇有研究,恐怕也得困死在这阵中。来不及细思许多,兮莫漓看到无澜变得惨白的脸,连忙弯身查看无澜脚上的伤,随即又吁了一口气,还好无毒。只是看那钢夹夹得实在是深,几欲断掉筋骨,着实残忍。忍不住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却见无澜紧咬着唇,极力忍受着莫大的痛苦。“澜儿,忍着点!”当下呼出一口气,伸手拔掉那紧咬的钢夹,然后迅速从怀中掏出白狸给他预备呃伤药,敷在无澜脚上,再撕开自己的衣襟,将无澜的脚包扎起来。这过程,无澜始终紧咬双唇,不发一言。
然而不待他们喘口气,便又聚集起来许多黑衣人,将他们围困在中间。这里地势隐蔽,硬拼难保再没有任何陷阱,况且带着受伤的无澜,无法力敌,安然脱身,只怕……兮莫漓瞥了一眼身后的瀑布,低头与无澜的目光相对。无澜一点头,兮莫漓转身,再朝那些黑衣人一笑,抱紧无澜,便跃入瀑布。
留下身后的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觑,随即便立刻分散开来,各自朝瀑布的下游奔去。主人说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花任何代价,万不可留一线生机!
兮莫漓紧紧抱住无澜在水流的冲击之下沉浮。眼见无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兮莫漓暗自焦急,却突然发现飞瀑横流的交界处有一个洞。当下也管不了那许多,逆流潜进洞里,刚开始还是一望无际的水,兮莫漓给无澜渡了几口气,然而在转角处打开一扇门,水如潮涌入,却是越来越少,渐至没有。兮莫漓继续朝洞深入,几个拐口,几扇一模一样的门,最后到达一间密室。摆设并不十分华丽,却显得异常精致。整间石室堆放着一应俱全的生活用物,还有一架古琴,坐首是一个红色的木盒,雕刻着凤纹。
无澜在水流的冲击下已变得有些昏昏沉沉,加之本来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身体一下虚弱到了极点,身体也逐渐变得有些发烫。
兮莫漓抱着无澜湿透的身体也感到了她的炽热,心下一惊,忙将无澜放到石床上,伸手覆上她的额,烫得吓人。怕是发烧了!而手中带的那几瓶药也早被流水不知冲到哪里去了。兮莫漓到密室里一阵翻腾,也没找出有用的药来。兮莫漓用内力烘干无澜的湿衣,找来一方帕子,浸上水贴到她额头上,一边小心查看她的体温情况。
一个戴着凤冠的女人,抱着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笑得恍如月华初现,美得无比高华。那美妇人温柔地对那孩子问道:“灵儿,怎么了?看灵儿好像不开心呢?”“娘,灵儿想出去!灵儿不想待在这里,这里好无聊的!”说着,嘟起那粉嫩的小嘴,表情煞时可爱。女子一手托住下巴,似做为难状。“嗯……其实娘也想出去呢!要不,咱们偷偷溜出去,别让他们发现?”“呵呵……好,溜出去,不让他们发现!”小孩咯咯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女子一脸坏笑地和那孩子商讨。“嗯!娘,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现在!趁他们都没人,咱们快走!”“好”。俩人换过装,偷偷摸摸地躲过那些巡察的人,走到宫门,女子拿出一面玉牌,守门的侍卫一看,便立刻放行。母女俩顺利出了宫,躲在墙角暗自窃喜。“娘好样的!”小孩竖起大拇指,一脸崇拜地看着女子。“那还用说,你娘我是何人?”女子洋洋自得地揪了一把女孩胖嘟嘟的小脸,之后大摇大摆走出来,到这繁华的大街上这边摸摸,那边看看。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青衣男子,不停地观望她们……
然后又是一个女人,紧紧护住怀中的孩子,身上满是刺目的鲜血。怀中的孩子眼帘紧闭,似已熟睡,然而不安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女子伸出染血的手,颤抖着抚上孩子的面庞,声若游丝:“灵儿,娘不希望你卷入这场命中的争斗,娘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让你避免。娘只希望你快快乐乐地、毫无伤痛地活着就好,平平淡淡地活着就好。”说完,女子便永远陷入了沉眠。旁边一玄衣男子跪地俯首,深深看了那女子一眼,抱过她怀里的小孩,跃出室内……
场景一幕幕地切换,越来越杂乱无章,越来越模糊不清。无澜紧皱双眉紧皱,额角渗出细密如雨的汗珠。
兮莫漓一遍遍地换帕子,又一遍遍地替她擦干不停渗出的汗水,眸中满是忧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