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马上到停车场了,莫莫,你等我,我很快就到家。"电话那头传来他的脚步声,很快的我就听到了他关车门的声音。
"明安,我先挂了,你安心开车。"我抚着肚子,挂了电话。
大门口的敲门声总算消停了,我拔下了婆婆的电话,这只是下楼取个快递,都半个小时了竟然还没上来。
婆婆的电话提示无法接通,连打几遍都打不通。我扶着沙发想站起来,又想起之前看过的孕育知识上说这种情况最好平躺不要乱动,怕胎盘剥落什么的。
我扶着沙发慢慢的躺下来,心中不断的祈祷着,我的孩子一定会平安到来。
一直到吕明安赶回家,他手忙脚乱的找出了待产包,然后把我抱到了楼下。
"哎呀,郁青,你怎么了?"婆婆从小区大门口走来,见了吕明安和我,她边跑边喊。
"妈,你到底去哪里?不是下楼取个快递吗?"吕明安冲着她大吼,"莫莫羊水破了,你手机还一直打不通。"
"我就是,随便走走。"婆婆的神情特别慌乱。
"明安,先去医院。"我仰着头对吕明安说。
"你在老家嫌丢人没丢够,到了F城你还不消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做什么了。"吕明安弯腰小心翼翼的把我放到了车后座,然后在我指示下将一个抱枕垫到了我的屁股下面。
"我就随便走走。"婆婆低声重复着,然后上了后座半躬着身体蹲到了我面前护着我。
吕明安赶紧上了驾驶位,随即他启动了车子,"随便走走?妈,你自己信吗?莫莫都临近预产期了,你还有闲情随便走走?"吕明安仍旧很生气。
"明安,别说了,安心开车。"我困难的侧了一下头,"我好担心,为什么我的肚子一直不痛。"
吕明安这才闭了嘴,专心开起了车。
很快到达了医院,吕明安抱着我直奔急诊而去。简单的问询和检查后,我随即被送到了待产室。
肚子里的宝宝却感受不到我的焦急和担心,一直没有动静。胎心监测显示正常,隔了数小时后,医生给用了催产素。熬到傍晚时分医生再来检查时,我痛得冷汗淋漓,宫口却开得还是不理想,医生面色凝重说胎心已经不太稳定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被送进了手术室进行剖腹产。
手术台上,我看着医护人士忙忙碌碌。我的孩子会平安降世吗?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看着医护们面无表情的样子,恐惧和过往的那些阴影像潮水般涌来,我想到17岁那年那简陋的手术台,护士冰冷的面孔和话语,想到一年前的宫外孕手术,两个未成形的生命离我而去。
这个孩子,我不能再失去了。明安对我那样好,我要为他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我死死的盯着天花板,上下牙开始打着架。
"别怕,女人生产都是很自然的过程,现在要打麻醉了,你别怕。"导乐在一旁柔声细语的安慰我,我却无法控制的抖,抖得根本停不下来。
"别怕。"导乐握住我的手,试图安抚我的情绪。
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片血红,那化为血水的两个骨肉仿佛冲着我砸来,尖叫声冲喉而出,导乐被我吓得直接甩掉了我的手。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有人在我耳边焦急的问。
我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宝宝,我的孩子,孩子,我不是故意要杀死你们。思绪完全乱了,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找不到出口,没有光亮,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和黑暗。
那冰冷的器械,那漫长的没有尽头返校之路,那毁掉的前程,何子余变幻的面孔,养父母的漠视,这些年的浑浑噩噩。
吕明安用爱和温暖埋葬掉的我的那些过往,原来从来没有真正死去,它们一直活在我的心底深处,让我终生不得安宁。
一个累赘有什么资格得到爱?
"莫莫。"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在这里,莫莫,我一直陪着你,别怕。"
我茫然的转头,戴着口罩穿着隔离服的男人握着我的手,这双眼睛这么熟悉。
"莫莫,你想想,很快我们可以见到我们的宝宝,我陪着你一起,你别怕。"声音也这么熟悉。
"孩子。"我好半天才挤出了这两个字。
"马上就要和我们见面了。"他俯下身来,在我额边亲了一下,"莫莫,坚强一点。"
"如果,我死了,你替我爱他。"我抓住了他的手。
"很简单的手术,你别怕。"他轻轻的拍着我的手背,柔声说:"莫莫,我爱你,很爱很爱。"
很爱很爱我,我的存在不是个累赘,有一个人他很爱很爱我。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看着他,他是吕明安,他很爱很爱我。
思绪还是很混乱,而且越来越乱,吕明安一直握着我的手和我说着话,那些温情动人的话仿佛在云端之上,我认真的听着却又总感觉够不着。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婴儿清亮的啼哭声响起后,我听见有人在喊,快,止住血。
意识逐渐模糊,明安,我总算为你把孩子生下来了。
我却累了,人生7载,我想带着你的爱就此长眠。
我终究被抢救过来了,后来医生说,我能抢救过来基本是个奇迹,让我要好好感谢我的丈夫。我不知道在我昏迷的时刻,吕明安做了一些什么?
但我心里明白,我的第二次生命是他给我争取下来的。
我醒来那天,黄昏的样子,我妈坐在床头打着瞌睡。我睁着眼睛扫视了病房好一会,没发现吕明安。
"妈!"我轻轻喊了一声。
"哎呀,哎呀,青青,你真的醒了啊?明安真是金口玉言,你别动别动,我马上去喊他,你千万别动。"我妈惊跳起来,起了身就往病房外冲。
大约十来分钟后,吕明安和抱着孩子的婆婆进了病房。
"醒了!"吕明安坐到床头边摸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他冲着我笑,"饿不饿?"
"饿!"我也笑。
"妈,你带的那小米粥拿来过来吧,我刚刚问过医生了,说可以吃一点。"他仰头看了一下点滴瓶,"睡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是睡够了,吃饱了喝足了,你就准备跟儿子战斗吧。"他轻轻捏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是不是差点死了?"我轻声问他。
"是,可是我不放弃。莫莫,我说过我不会放弃你。"他给我脖子下又垫了一个枕头,然后接过了我妈手里的保温罐打开,"莫莫,是不是很香?"
我点头。
"那就好好活着,每天都可以吃这么香的粥。虽然我现在挺忙的,但回家的时间总是有的,你想吃,我就给你做。"他低头,两串泪水从他眼眶中滑落,滴到了我的脸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