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顶藕荷色的油纸伞于桥的那一边缓缓露出一个顶,就像萧萧秋雨中绽放的一朵绝望的小花,渐渐舒展开了自己的蓓蕾,只见伞下一个着青色罗裙的女子下慢慢走向河的这边。
冷风吹起她宛若浮云的长发,长长的裙裾随风飘起,这样的风雨中她于这条饱含传奇的河那边缓缓走来,可是又要塑造另一个传奇?
烟波浩渺的洛川上,那个青衣女子长发飞扬,裙裾飘荡,踏着氤氲的水汽缓缓走来,缓慢到让人不由会猜测难道她在细数桥上面的石阶有几个?她的缓与此刻雨的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在故意与性急的天公赌气一样。
近了,更近了,她的一张素颜渐渐清晰。如若守候在河边热切追寻洛神的痴人此刻于河边看到她的出现,或许会在这惊鸿一瞥中感动地流下泪来。
是的,这个女子正如于诗中走出来的一般,眉眼举止,神情气质无一处不像诗中所言。
只是她的周身并无一丝复杂的修饰,仅仅着了素雅的淡裙,却更加显得清远高华,不加修饰,浑然天成。
偏偏此刻这倾城女子的眉宇间多了一丝愁容,难道上天感知了她的愁思所以降下天雨欲助其走出哀婉?
就在女子终于“数尽了”桥上石阶即将从桥上移步而下之时,一个男子疾步迎了上去。当然,他并不是痴恋洛神的守候者,而是这女子熟识之人。
而这女子的确也不是于洛川中现身于世的神明,只是一个于深山梅园中落寞长大的梅花女子——傲雪。
是的,那个踏着烟雨从桥上缓步走过的女子就是傲雪。日前她本来是独自一人流连洛阳美景的,恰巧路过唐家别院,便索性进去看看寒烟恢复得怎样了。归来时她婉言拒绝了唐离派来送她的轿子,因为她需要时间来考虑一件事情。谁知竟遇上这等的瓢泼大雨,好在出来唐家别院时管家给了她一把伞,所以现在不至于落汤那么惨。
“傲雪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看你的衣服都淋湿了。”男子在看到她之后满脸的忧切顿时消散殆尽。
听到耳边有人说话,傲雪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原来刚刚她之所以走得那么缓慢当然并不是真的要细数桥上有多少石阶,而是在考虑一件棘手的事。
“是聂大哥啊,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了?”傲雪看了看聂清远身后,没有别人了,眼中露出一丝失望。
“一下子下起了这么大的雨,你出来时又没带伞,我担心你淋湿了,所以出来找你。”聂清远一脸的关切,说着拿出一件衣服递给傲雪,“快披上吧,仔细染了风寒。”
刚刚还没觉着冷呢,听聂清远这样一说,傲雪才看到了自己早已被打湿的裙裾,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接过那件衣服披上,上面还有男子身上的温暖,“谢谢,劳聂大哥担心了。”
“哪儿的话。”
滂沱大雨中,两人并肩远去。
可是守候在洛桥边的并不只有洛神的痴恋者和聂清远而已,还有另外的一个隐在河边一颗树后的人,他来得略晚于聂清远,所以并未现身,只是于树后静静看着傲雪披上了聂清远的衣服,两人说笑着离开了。
待傲雪和聂清远离开后,那个树后的男子终于从大树掩映下走了出来,走到洛川河畔。
凝视着被大雨砸得颇不平静的河面,他竟然“呵呵”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中潜藏了无尽的悲哀。洛河无语,只是任由风雨的蹂躏,男子心中的悲哀亦宛如此刻被雨点砸出的满河的漩涡,久久不能平静。那笑却是无论如何也继续不下去了,于雨声中戛然而止。
他将手中撑着的伞和另一把还未展开的一并仍到了河中,任由肆虐的风雨将自己的衣衫打湿。冷一点,再冷一点吧!冷了我的心就不会这么痛。
那两把伞随着河水缓缓向下游漂去,最终相互分离,渐行渐远,不知它们可还有缘再次相见?
雪儿,你知道吗?你就像那天边的浮云,我总是试图离你近一些,更近一些,可是每次我都会发现其实你我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远,远得连我的心都无法丈量。
雪儿,请原谅我的自私,我的偏狭,要知道你就像是上天派给我的仙子,我恨不得将你珍藏在心中,永远不拿出来,因为我实在不能容忍你的眼中放了别人去。
可是我当时又怎能告诉你啊,高傲如我,怎开得了口去问出那个困扰了我许久的问题。
只因一直我都觉得你是懂我的,可是为什么你总是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又生生将之夺取?请原谅我的患得患失,恕我不能将身边的温暖拱手送于他人。
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尽管我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我也不能真将你囚禁在我的身边,不放你离开啊。如若真是那样,我还能继续做你的连大哥吗?还能看到你的如花笑靥,倾听你的温声软语,静静地看你偶尔显露的宛若孩童的调皮吗?
不,当然不可以,所以我会忍痛放手让你去飞,放手让你去闯,放手让你去守护你所在乎的。
只是当日在洛河边伤痛欲绝的我又怎能猜到分离果然已经离得我们如此之近,而且我错估了我真正的敌人。那个人不是我后来苦苦追寻的要破坏武林安宁的幕后操纵者,也不是洛河边伤了我心的聂清远,而是那个孩子啊,那个瓷娃娃,因为她要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白衣公子复又握着酒碗“呵呵”笑起来。
他在笑些什么呢?怕是在一切均基本已成定局之后,幡然回顾当日的自己觉得好笑吧。因为现在他才顿悟如若她的心是你的,别人又如何能夺得去?可是偏偏当日的自己并不懂这些,现在想想当时自己真傻,殊不知幸福就像手中的沙,攥得越紧,它们流失得也就越快。
但是他不后悔,因为只有经历了那样的刻骨铭心之后他才真正懂得了要怎样去珍惜一个人,可是上天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连大哥,你可回来了。”就在他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傲雪迎了上来,只是在看到他的样子之后她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没了,声音也明显变了,“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连把伞都没打?快进来,看你都湿透了。”
然后傲雪就拉着他回到了客房,忙着帮他找干衣服、干毛巾,倒热水什么的。
“刚刚我还担心你呢,结果你果然没带伞,你说就你这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将来可怎样做人家的大哥啊。”傲雪一边忙碌一边调笑道。
他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坐在椅子上傻傻凝视着眼前忙碌的女子,仿佛是第一次遇见一样深深凝视着。
她……她是担心自己的吧?她脸上的焦急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果没猜错的话之前她应该一直在等自己。
多好的女子啊,可是这样的美好明明就在眼前,他却没有勇气去伸手触碰,因为他害怕自己是在做梦,害怕一碰这个梦就会像七彩的泡泡一样碎掉,碎再自己手里。可是越这样想他的心就越痛,而且这种感觉在最近尤为强烈,他对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已经深恶痛绝了。他也曾觉得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可是又害怕说了反而什么都没有了。那么,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