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越被她靠在怀里,软绵绵的象抱了只柔顺的猫咪,他不知她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反常。
不过他不愿去想其中道理,他在这世上的日子,是倒计着时的,能与她亲近多一时是一时,实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猜测上,不值。
已过二更,风转凉,他将手臂紧了紧,让她能更贴进他的身体,吸收他身上的体温,不至于被风吹得受凉。
白筱在‘荣府’时就没多少精神,这时靠了他,眼皮越加的沉重,也不知他是要带她去哪里,更不知还有多久的行程,索性阖了眼,小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身体随着马蹄踩进一个浅坑上下一颠,面庞有片刻是离了他的胸脯,失了他的心跳声,竟惊出了一额的冷汗。
尚未睁眼,脸又自随着马背起伏贴上他的胸口,再次听见他的心跳声,心才算定了下来,那份恐慌一时间却未散去。
在没到这人间时,她不记得过往的一切,就如同一个没有心的躯壳,心是空的,思想也是空的,四处游荡。
那时她以为自己本就是如此,起先的不习惯,咬咬牙忍着也就过了,到得后来,也就慢慢成了习惯,直到陷入战场,看到容华那双眼的那瞬间,好想向他靠近,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有心的。
到了凡间,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各种勾勾角角,恩恩怨怨当头压下,让她不得不处处小心,步步谨慎,分去了她大量的思维。
直到此时方知,她在地下的九年原来已经寂寞到如此在意这短暂的凡世间的各式情缘,对莫问又何尝不是因为他撕开了她压抵在心底深处的那孤独,才让她明知不该,却无法克制的想紧紧抓住,然越想抓住,却越抓不住。
昏沉中双臂缠上他的腰,慢慢收紧,身子与他的身体贴得更近些,耳边的心跳声变的清晰,才松了口气,低声唤道:“古越。”
耳边听见他极低,极柔的声音,“嗯?”了一声。
才诺诺的交待道:“你一定要让这颗心跳得长久些,我喜欢它跳动的声音。”
古越微偏了脸看着她似睡着又非睡着的白净面膛,纯净得如同天空中悬挂着的明月,眼角勾起一抹浅笑,低了头,唇轻贴了她微凉的额头,轻声道:“好。”
声音出了口,自己也微微一愕,以往的他,舔血过日,有的只是铁腕,剑戟。哪里想到自己竟能发出如此轻柔的声音。
然如果此生有她,他是愿意尽量的多活些日子。
白筱满足的轻哎了一声,将脸埋进他胸前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古越的唇轻轻磨挲着她鬓边肌肤,听着她越来越均匀平和的呼吸声,唇角化开淡淡笑容,神色更加温柔,他已经分不清楚,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开始深深扎进他心里,一言一笑都牵引着他的心绪。
看着她笑而悦,看着她泣而痛。
唇轻压着她的额角,视线下落,凝看着她睡得微微泛红的面颊,粉红桃瓣,禁不住微微一笑。
这个处处小心,步步设防的女人居然就这么安然在他怀里睡去。
识她七年有多,她在他面前放下戒备,这还是第一回。
如非当真信他,又且能如此。
都说女人难缠,情路难走。
他过去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钟情于女人,更没想到会在情路上走一回。
不管怀里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也不管这条情路如何难走,他都是要和这个女人一同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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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和轩……
容华听到声响,从窗口望出去。
见古越打横抱了一动不动的白筱进来,陡然一惊,抢到门口,未开口讯问,眼里的忧虑和疑问已然尽现。
古越侧眸笑看他一眼,“睡着了而已。”能让容华失去常态的也只得白筱一人。
容华微微一愣,让开门口,由着古越将她抱进屋,送上过去白筱居住在这里时所睡的软榻。
白筱虽然已离开此处已久,但她的那张软榻却一直留了下来,无论是容华还是古越都没有想要将那榻拆移去的想法。
每每进这间屋子,视线最先落在的总是这张以为她再也不会用上的榻上,至于心里生出的是何种想法就不可言语了。
不想今日竟再次用上。
树影顺着月光,从窗口撒入,婆婆挲挲的蒙了她一般,将她的脸映得模糊一片。
古越为她盖上薄被,曲着手指轻轻在她熟悉的面颊上刮过。
走向已坐回桌案边,凝看着白筱面庞的容华,“不用胡猜,我和她什么事也没有。”
容华将视线移向与自己同样的脸,并不多作停留,浅笑了笑,“她到信得过你,肯这么就睡了。”
古越裂嘴一笑,也不否认,于他的桌案一侧坐下,“她如你所料,把珠儿送来了,不过比你预料得早了些。”
“这么说她今晚是为了珠儿而来?”容华再看白筱,她为何会与古越一同出现在这里的来龙去脉已是了然。
心中隐痛,她有事而来,却也能在路上睡得这么沉,可见这些日子,她过得如何辛苦疲惫。
古越扫了眼他手中书卷,是一本他常看的药经,在他记事来,已记不清容华到底看过多少关于医药方面的书籍,但这一本,这许多年来,却不时看他在看。
以容华过目不忘的能耐,这本书看了十好几年,怕是早背得滚瓜烂熟悉,不解他为何总反复在看,“你那法子,当真使得?万一失误,那个珠儿可是大祸害。”
容华放下手中书卷,“没做过,谁也不能肯定结果,如果败了固然是大祸害,但万一成了,却是再安全不过。”
古越微抿了抿薄唇,点了点头,仍有些不放心,“话虽如此,毕竟我得离一些日子,万一有什么事,你一个人应付甚是辛苦。”
“不防事,如果你护着筱筱把那珠子埋了,才是头功一件。”虽然他不知道那珠子里是谁的阴魂,但直觉如果不尽早处理,毁了白筱不说,一旦有机会重结魂胎,可许就不是活尸复活这么简单。
古越默了下去,过了良久才道:“在我回来之前,舅母那儿,你还是不要再费灵力了才好,少消耗一分,我心里也踏实一分。”
“我自有分寸。”容华神色微黯,母亲那儿早几年前在他绝望的想放弃时,却突然略有起色,让他又重燃希望,越加消耗灵气设法施救。不料自那次以后,这几年来,便再无动静,“你还是加紧练功,早些恢复功力,也让我心里踏实一些。”
古越蹙了蹙眉,没再反驳兄长,起身上了自己的软榻,又看了眼白筱,方盘膝运功,虽然他并不惧怕谁,但去关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知途中会遇上些什么事,自身的强大才是正理。
白筱睡梦中,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般无二的白衣女子,坐在一处窗边,窗外山青水秀,云雾缭绕,一片灵秀之色。
然而她对着这片美景,竟双目涣散,似看着外面的景致,却象是什么也没入那双眼。
整个人象是被挖空心脏,死去的一般。
这时一个同她一样长着一双狐狸媚眼,体态纤长,美到极点的白袍少年男儿走来,停到她身边,看了她一阵,叹了口气,“你那未婚夫也不知犯了什么事,被送上了天雷台,每日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焚身,说是要受七七四十九天的天雷之刑。
表哥和他斗了这许多年,本来是谁也待见不得谁的,听说这事,却是慌了神,巴巴的赶着去开着天眼瞧着。看见太子第一天下来便已经皮开肉烂,不成人形。”
说到这儿,他惋惜的叹了口气,“他们当真下得手,看这样子,是起了心要致他于死地。
七七四十九日下来,怕是要被烧得渣都没了,这婚事可能也就泡了汤了。”
他说这话,本没指望她能听进去,等了一阵,果然看她仍无反应,又叹了口气,“以前担心你这模样无法嫁人,而太子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从来不把哪个女子看在眼里。
你这副形容嫁过去,更难入得他眼,以后夫妻间也难融洽。
这下你也不用嫁了,不过可惜了龙君太子那般的人才,却不知何故要命丧天雷台了。
阿爹阿娘也是,就料定了你和太子回不来了,与龙君惺惺相惜,结了这要命的亲家。如今可好,人是回来了,还没嫁,便快要当寡妇了。
表哥也是天地间难得的人才,对你又是一往情深,当初爹娘和舅舅就不该听你搅和,说什么非要他赢过龙君太子,才肯嫁他。好好的将你许了他,哪来这许多事端。”
白筱虽然不知美少年口中的龙君太子是谁,也不知他们表哥是谁。
但在旁边听着,心口竟莫名的抽痛,而坐在窗边的姑娘却仍然面无表情,如同一座雕像,只是怔看着窗外一枝雪白的寒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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