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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默了一阵,“你如何得知?”
“看见。”容华坦坦然,并不多瞒她,“你知道我会读心术,能看到常人不能看到的许多东西。”
白筱第一次见他便是在战场上,那时她还只是一个魂,他却看见了她,对他的话,不能说全信,却也不能不信,“那你可知,里面储着谁的魂脉?”
容华摇头,“我虽然能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但我并不神通,也不能知万事。”
他方才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看那珠子里的东西,已耗尽体能,一时半会的不能恢复,不能让她也看一回。
知道自己给不了她充足的理由,她对他的话也难以相信,不肯将这珠子给他也是理所当然,但他不能不要。
白筱盯着她看了一阵。
他也平视着她,眼里坦坦荡汇,没有避开视线的想法,他不怕她猜。
过了好一会儿,白筱最终将视线错开,“我不能给你。”不管他说的是否是真,这珠子里又是否储着什么阴魂,但阴寒至极却是不假,她不能留给他。
容华知道她会如此,如果强要,以她那倔强的性子,是万万不能给他,闹是急了,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端,只得如实道:“你戴不得这珠子了。”
白筱笑了,这珠子能害了他们兄弟二人,她自然早就戴不得了,不过由她戴着总强过给他,“我知。”
“你不知。”容华脸上已没了闲然的淡然,她只知道这珠子可以吸食他兄弟二人的魂魄,又且能知道其它更多。
白筱将视线错开,看向他手中悬着的明珠,这珠子虽然可恶,但外面覆着的那层细致的银丝网,却让她心里软绵绵的,这是她到这世上,收到的他第一件礼物。
容华脸色缓和下来,眼里化开一抹温柔,一个银丝网便让她紧张至此,有她这份心……他这一世也没白走一趟,“这珠子里的阴魂有着不知哪位高人十五万年的修为养着,再加上这些年来不断吸食过往弱小残魂,已然渐长,如今已经渐成气候,那些过往幼小游魂已无法满足它,于是便开始偷偷吸食你的魂魄精髓。
不管它再小心,时间长了,你的魂魄终是受损,所以才会有那些不适。
只是现在它还弱小无力,对你的魂魄精髓的吸食有限,但以后他日渐成长,你将会被他吞食干净,所以你说什么也不能再将它戴在身边。”
白筱越听越惊,脸上却笑了,“你不象大夫。”
容华愣了愣,“那象什么?”
“巫人……装神弄鬼的巫人……”
容华苦笑,他正正经经的给她解释,却被她歪解成装神弄鬼,她现在是凡身,跟她说这些,也难怪她不信,“不论你信与不信,总之,这珠子你是不能再戴了。”
白筱笑笑道:“你说来说去,目的不就是一个吗?把珠子给你。”
二人离得很近,对彼此脸上的神情一目了然,她脸上明明白白的说明,她对他的话不存在信与不信的问题,而是不在意。
说白了就是他要这珠子,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偏头笑了,心间却刺痛得厉害,还是君子过头了,自认向她公然讨要,总是能成。
同时也还是低算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她就算知道这珠子要吸食她的魂魄精髓,也不会给他。
她宁肯毁自己,也不会伤他。
知她心意,却不能与她厮守,心里的痛更胜以前不知她的心。
暗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倒不如,在她昏迷之时,做一回梁上君子,“确实如此。”
白筱锁着他的眼,他的眼黑且深,深得让人看着便不想再挪向别处,一点点的沉迷下去。他说的对,没办法得在一起的时候,何必过于约束,能看他一阵,便多看一阵,“如果,我不准呢?”
他微微一笑,低头垂眸也将她看着,神色柔和,却无退让之意,“你认为我会如何?”
强取,白筱在他眼里能读到的便这个,笑意微僵,“你位高权重,且能做这强人所难的事,好歹也得有个君子之相……”
“弄权之人,又有谁不强人所难?”他从来不会否认自己的阴暗的一面,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弄权之人,玩的就是手段,何来君子之言?
白筱嘴角抽了抽,将身子坐直些,出奇不意的伸手去夺他手中的明珠,他不君子,她也不与他君子,他想强夺,她难道不能抢……
他看似只是专注着向她解说,对她并不防备。然然,她动,他比她动的更快。
她连珠子都没能摸到一下,便被他将珠子握在掌心,令她捞了个空。
不甘心的将他瞪着,“这珠子我戴了这许多年了,以前怎么不听你说,到你们迫我母后联姻了,便有了这些说辞,你叫我如何能信?”
容华的的心眼太多,她又且能对他的话全信,或许那珠子当真如他所说,并非鬼差的修为珠,然如果不是他的,他带在身边做什么,十五万年的修为,可不是儿戏,又有谁肯轻易舍人?
让她想的最多的,还是容华是寻借口将这珠子从她身边弄走。
他想与她一起的这心,她是喜欢的,但这事不能这么办。
“如果不是方才你受不得那阴火昏迷,我也没发现这珠子的蹊跷。”
说起刚才的那阴火,白筱心思又回到了刚才心念念的活尸上。
白筱乱成一团的脑子忽然一闪,苗疆楚巫,而珠儿又是苗疆一族的巫女,难道……猛的抬眼向他看去。
容华一直将她看着,见她神色闪忽,微笑摇头,依然温和明朗,并没因为眼前的烦事而焦燥不安,“这并非珠儿所为。”
白筱被他这么一说,心头更乱,整张脸臭了下去,下意识的问道:“你如何这么肯定不是她所为?”她实在不明白他对珠儿是什么样的心思。
如果说他对珠儿有情,却又实在冷淡了些,如果说无情,他却处处护着她。
“直觉。”容华轻笑,她现在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白筱心里更是堵得慌,他当真是珠儿的知心人啊,撇了撇嘴,“直觉也当得真,你这么信得过她,而她又一门心思的要嫁你,你何不将她娶了。”
她恼,他反笑,这酸味让他沉闷的心情略好,“如果她当真唤你一声姐姐……你可愿意?”
好象有一双手握着白筱的心脏,扭了两扭,既瞥气,又难受,“我娘可没给我生出她这么个妹妹。”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本是我正妻,我娶她便是纳妻,她就算年长也得唤你一声姐姐,这事何需劳烦你娘。”
白筱将脸撇向一侧,不再看他,真快被他活活气死,“你爱娶她,娶你的便是,用不着拿我说事,一来我们以前那场婚事当不得真,二来,我可没兴趣与她共侍一夫。”
他笑意盈然的将她看着,“你当真这么想,又哪来的气?”
“谁说我有气了?”白筱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突然扑向前,去抢他手中的明珠,“珠子还我。”既然是要娶老婆的人了,吸不吸她的魂魄,与他没关系,用不着他关心在意。
他拿着珠子的手往后一退,身子随之侧靠向身后车壁,任她扑来之势,趴伏到他身上,“她固然想叫,你不愿意,大可拦下,何需动气。”
白筱气更是不知打哪儿出,“你要娶老婆,我做什么要拦。”
“我想你拦。”容华眸子半阖,一派闲然。
白筱嘴里象咬了半边涩柿子,怎么嚼,怎么涩,全不是味道,偏偏眼前的人闲然自在得很,好颜好色的欣赏好此时的怒容。
她压着他瞪了好一会儿,看不出他说这话是真是假,是不是真的有娶珠儿的意思。
看了他一阵,没能得出个结果,他实在叫人看不透。
一阵风吹过,拂开窗帘,吹上她的耳边肌肤,微微的凉,才发现自己没靠在他怀里,也没刚才那么冷了,从他怀里滚坐到一边,扭了头生闷气。
既然猜不透他的想法,干脆不去猜。反正自己这辈子是不能与他一起的,也无权干涉他的生活。
“那珠子,你当真不还我?”那珠子她也是恨不得能有多远丢多远,但是鬼差亲手交给她,没当真确实这珠子的来路前,又怎么能随便失信于人?
“不还。”他揭帘看了看前面仍在处理活尸的属下,再看天色,怕是还得要些时辰才能处理完毕。
“你拿这珠子去,打算怎么处理?”
“你可知道西北方关外有一处火山口?”
白筱点了点头,“听曲峥说起过,说那火山口本是一个死火山,已有几百年没有复燃的迹象,所以那附近住着不少游牧百姓。”
容华点了点头,“他说的不过,不过最近有人传来消息给我,说地表渐热,而附近气温一年热过一年,怕是那火山有复燃喷发的迹象。”
白筱微微一惊,“为何北朝未收到消息?如果这样,那还不设法通知那些游牧百姓迁移?”
容华冷笑了笑,“北朝何时在意过游民百姓的性命,再说这些年来,不断有整部的游民失踪,而那些关外的游民算是过得最为太平的游民部落,且能忍心让他们离乡背井,万一被恶人所用……”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瞥了眼前车后方正在忙碌的属下。
白筱心里砰的一跳,脸瞬间白了下去,不时有游牧部落失踪一事,她也曾听曲峥提起过。
游牧的百姓本来就居所不定,行踪难查,而这些人失踪的太过蹊跷,踪影全无,连一个人都没落下,虽然查过,却一直没得消息,时间长了,也只能当是他们移居别处,与其他游牧部落杂居一起。
游牧部落为了生存,分分合合也是常事,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对这事问津了。
这时听容华提起,从头到脚生出了一层寒意。
这大量的活尸必定需要大量的人口,那些这人从何而来,已经隐隐可以猜到,“但是如果火山活了,喷发是早晚的事,也得设法让他们迁,要不然火山一旦喷发,那附近的人也是难逃厄运。”
“几万的游民往哪里迁?何况还有上万的孩童!”容华眉头微蹙,为这事已为难多时。
上万的孩童……白筱一个灵光闪过,“难道小孤……”话刚出口,知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打住。
容华眼里也闪过一丝意外,“原来你也知道小孤收养孤儿一事。”
白筱摇头,“所知不多,我不知他为何收养那么多的孤儿。只是青儿邀过我去关外。”
是了,她与青儿情同姐妹,知道也不足为奇,“那些孤儿都是战争遗留下来的,无家可归,起初也不曾有这许多,只是这些年战争不断,孤儿越来越多,小孤和他爷爷在各地置办的产业已容不下他们,只得送往关外,渐渐的安居下来。便成了那一带的数万游民。”
“他们这么多人,而且不断壮大,难道各国君主全无所知?”要知道各国君主最怕就是这样成规模的而又无人管束的人群,何况是带着灭家之仇的孩子们。
容华眼里露出一抹赞赏之意,“这就是小孤的聪明之处,在各处均有住宅,如果不为人知的孩童倒也罢了,如果被人所知的,便安置在那些宅子里,如果有人收养则收养,无人收养,等大家对他们不再关注时,再做转移,所以这些年来,竟做得密不漏风。已经养大了不少孩子,小孤是个人才。”
白筱听着这话,看着他,心里却有着另一番想法,“那些孩子大了,如何安置的?”
“喜欢平静生活的,便留在当地,成家生子,与普通百姓并无二样。”
“那不甘于平静的呢?”
他并不在意她的猜忌,静静的道:“想参军打仗的,永远不愁去处。”
白筱呼吸紧了些,指指外面,“难道你这些属下……”
容华散混的看着她,淡淡一笑,“不错,不但我这些属下有许多是那些孩子长大的,就连我们的铁骑也是如此。
原来如此,他的兵都是从小培养出来的,怪不得有那般的军威气魄,这且是北朝征兵得来的人所能比,“那小孤是听令于你?”
他摇了摇头,坐直身,“他那样的人不会听令于任何人,与我不过是交易关系,至于他们入我军中,也是自愿的,却是与小孤无关,相反他们有想去的地方,小孤自是求之不得。”
白筱哪能信他,“你敢说,你什么也没做,他们会巴巴的往你军中凑?”
容华笑了,自己的那点小手腕也不指望瞒得过她,“我不过是派了些先生给他们办下书院,让孩子们有地方认些字,另外便不曾做过什么。”
白筱翻了翻白眼,孩子的学习教育便是基本,他把这基本给占了,还说没做什么,“在教孩子们的时候,便使着劲灌送你们南朝如何的好,孩子们大了能一个劲的往你们这儿钻吗?”
容华笑道:“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如果不好,就算先生们吹得上天了,回去的人总会有所说法,来了一批,难道还会有人再来不曾?再说那可是小孤的地头,我那些个教书先生,胡说八道,小孤且能容得?”
白筱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那这与那珠子有何关系?”
“这珠子至阴至寒,拿去封在火山地底,没准能让它降降温,安分下来。再说散去的阴魂本该归于四荒,这脉阴魂不甘化去,虽然也说得过去,但万万不该吸食其他魂魄来保着自己,能做出这等灭绝人性的事的人,未死之前,也定不是什么善类,将他困在火山底,虽然他有那十几年的修为养着,不见得化得去,但也是无法再为恶。”
白筱摇头,拿这珠子去降火山的温度,亏他想得出来,“你说的到是轻松,如果说那火山当真有复燃之势,就算外面现在并不多热,但那火山底必定奇热,谁下得去?”
“不错,我曾下去探过,未下到三分之一,已是焚得我浑身欲裂,常人确实下不得,但这样将那珠子埋于洞底,不正好免了你的后顾之忧,不用担心那珠子被人窃去。”
白筱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啊,没烧没热的,怎么尽说胡话,下都下不去,如何能埋?”
容华哑声笑了,顺手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我固然是下不去,但有人能下。”
“异想天开。”白筱两眼反白,他这么高的功夫都抵不得,还能指望谁?古越?古越的功夫与他也不过是半斤八两,心里虽然全然不信,但嘴里忍不住问多一句,“谁能下去?”
容华将她的手握得紧些,顿了顿方道:“风荻。”
白筱身体即时僵住,脸色慢慢阴沉下去,沉默不言。
容华见她如此,心里象是裹了把巨齿刀,不住的绞,痛得一阵阵的抽搐,将她的发冷的手合在掌心中,过了一会儿才唤道:“筱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