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听见他的话，也愣了一下，她看着顾其然，发现他眼睛里闪烁着紧张，还有一些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她勉强扯起嘴角，牵出一丝冷淡的笑容，说道：“是啊，还真巧。”
最初的慌张退去，林诺脸上的表情再次镇定起来，慢慢变得平静了。
顾其然看着她的表情，只感觉心里涩的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竟然没有办法再做出反应。
他张了张嘴，始终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顾其然就这样愣着看着林诺，看着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亮光。
林诺的眼睛也看着他，但是顾其然却发现，尽管她是看着自己的脸，目光却朝着自己身后飘去，看起来像是蒙着一团迷雾一样，看不清楚她眼睛里面的表情。
她像是彻底对自己隐藏了情绪，或者说，现在的林诺看着他，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
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波澜不惊，就像站在她面前的自己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这个认知让顾其然难受的厉害，心里那种隐痛又开始缓慢的，延绵不断的袭来，让他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
林诺当然看到了他眼睛里的一丝隐痛，还有一些隐隐流动着的歉意。
但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现在的林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已经把你的心捅的千疮百孔的人，不管他心里想着的是什么，是否觉得抱歉，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经发生。
一个眼神，一种情绪，并不能挽救任何东西。
林诺不想再和他寒暄下去，甚至不想再看到顾其然的脸。
她想了想，对着顾其然开口说道：“电视台的广告位下午的时候就会去签约，刚才我和周总吃饭，主要是说网站上的广告事宜，和他谈拢了，后天的时候就会拿着初步的方案和他探讨，到时候还请顾总和丁主管说一下，把之前说好的材料都准备好，还有一些样板间的模拟图做出来，基本数据也做成表格，到时候谈的时候也方便。”
林诺说完之后，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接着说道：“大概就这些吧，要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到时候我叫小青再打电话好了。”
顾其然看着林诺，听着她的话，心却越来越冰凉。
她的话语声音平稳，条理清楚，就像是在对着客户说公事一样。
他再也没有想到林诺在他面前会如此的平静，和之前在医院里见到的样子完全的大相径庭。
而林诺身上的那种改变，他也和之前小青一样，完全的感受到了。
她身上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顾其然并不清楚，只是觉得像是更加果断了一些，或者是说，更加有利索的气质了。
他看着面前的林诺，分明五官还是那些立体的五官，脸还是那张好看的脸，但是却又不不像是她以前的模样。
她现在真的把自己当成陌生人了吧？
顾其然在心里悲凉的想着。
这样流畅的向他诉说着公事，脸上不起波澜，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会对着自己笑着的撒娇的林诺了。
她嘴角的那一丝笑意生疏极了，虽然是笑着，但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却是如此的明显。
顾其然苦笑了一声，张口艰难的说道：“除了这些，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了吗？”
林诺闻言，稍微咬了咬嘴唇，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天真：“恩？还有什么我没说到的吗？暂时想不起来了。”
顾其然听到她的话，那颗一直下沉的心终于是沉到了谷底，他深吸了一口气，嘴角蔓延出一丝苦涩，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诺看着他的表情，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抱歉：“最近比较健忘，所以可能有些细节我也记不起来了，但是企划案还算顺利，顾总不用担心。”
说完之后，她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那就这样吧，要是有什么要商量的，顾总叫秘书打电话给小青就是了，她会告诉我的。”
说完之后，林诺对着顾其然微微的欠了欠身，说道：“那就这样吧，顾总，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络。”
她轻轻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脚步轻快，步伐不快不慢，显得那么从容。
顾其然转过头，看着林诺走到小青身边，对着她叫了一声，接着和小青一起慢慢的朝前走了。
他看着她的清瘦的背影慢慢的朝着街边走去，接着走到街角的咖啡厅里，从正门里进去了。
他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林诺完全消失在自己面前。
顾其然觉得怅然若失，那种苦涩的感觉越来越重越来越浓厚，让他觉得呼吸粘稠，胸腔里闷的发疼。
秘书走过来，对着他说道：“顾总，车子开过来了。”
顾其然这才回过身来，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苦涩的笑了一下，接着转头上了车。
车子慢慢的开动了，经过了林诺刚才进去的咖啡店。
顾其然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心里一动，叫司机停了下来。
车子在咖啡店的人行道边上停了下来。
顾其然坐在车里，转过头朝着那透明的玻璃窗户看去。
林诺坐在玻璃窗第二个座位上，就刚好在顾其然的面前。
她面前摆着一杯咖啡，正在对着对面的小青说这些什么。
她的表情明亮，语气轻快，有的时候还会轻轻的抬起手，对着小青做一些轻缓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停止过。
林诺看起来是那么的快乐，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再看到过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现在她就在自己面前，露出了轻快地微笑，他看着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窗外的阳光倾斜进去，静静的打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头发，衣服，还有手指尖上全都打上了金色的轮廓。
顾其然只感觉那阳光甚是刺眼，让他的眼睛微微有些刺痛。
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好像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心情，林诺和他之前那些甜蜜的过往突然在他面前闪现出来。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林家小炒的那个下午，林诺也是站在店门口，当时她正在生他的气，也曾对着自己露出那种冷淡的表情，可是那个时候，起码她对着自己是生动的。
她当时的情绪表情，起码她还是在乎自己的，因为在乎，所以才会生气。
可是现在，她对着自己，已经不生气了，就连最后的情绪都消失了，就像是自己从来就没有和她认识过一样。
在别人面前，她可以笑的那么灿烂，可是面对自己，却已经变成了陌路。
顾其然只觉得疲惫，他在车里坐了很久，看了林诺很久，最后才深深叹了口气，转头对着司机说道：“走吧，回公司。”
其实顾其然一直在等待，等待和林诺重新见面的那一天。
或者说，他在等待一个结果，等待最后的审判。
他知道那一纸离婚协议书，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一定会出现在他的桌子上的，他之所以没有去找林诺，除了不能面对她，还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哪怕他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他和林诺到现在，早就没有退路可以走了。
那么多的矛盾和伤害，她对自己的背叛，还有自己对她做出的那些过激行为，完全都变成了助燃剂，加速烧毁了他们最后的一丝联系。
他也曾下定决心，等到林诺把离婚协议书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会压抑住心底的痛苦，签上自己的名字。
可是现在这一幕出现在自己面前，让他自己已经完全被判了死刑，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强烈。
已经无力回天了吧。
顾其然慢慢的靠在椅背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林诺和小青正在咖啡厅里消耗着时光。
这里离电视台比公司离电视台还要近一些，所以她吃完饭后便决定，直接在这里坐一会儿，等快到点的时候再去电视台。
林诺现在的心情，比顾其然好很多。
一开始的时候她同样的心慌压抑，但是度过了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她反而平静起来。
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
当她连最后一丝希望都失去之后，面对顾其然，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的平静。
因为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再让她挣扎了，人生最恐惧的事情莫过于面对死亡。
在她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顾其然把她的最后一点希冀都践踏碎了，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觉得可怕呢？
除了恨意，她现在心里什么都剩不下了。
林诺只觉得悲凉，不仅是对自己悲凉，也对顾其然感觉悲凉。
她甚至再也想不起，自己当初和顾其然相爱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模样。他们又一起度过了什么样的日子。
那些五彩斑斓慢慢的被吹干，消失在了时间里，她的世界变成了一片空白，然后又重新填充上了别的色彩。
她唯一的想法，便是不甘心，不甘心顾其然和丁梦兰这两个彻底伤害了她的人，还好好的活在世界上过着安稳的生活。
现在她的心里，除了恨和报仇，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