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就这么突如其来来了,尤其是在这么一个暗潮汹涌的时候,费一笑似乎还未忘却彩信造成的恐慌,费泽阳顿觉自己身上肩负的压力重了不少。
首先,他把季默然给叫了回来,卫如风想要有借无还,这段非常时期,费泽阳不允许,将详细忧虑跟季默然细细说了一遍,她也知道严重性,立刻打道回府。或许她早就想要打道回府了,只是碍于长辈的脸面,没有翻脸,估计再呆下去,迟早要翻脸的。费泽阳这一通电话,到底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季默然回来了,费泽阳开始了半天上班半天在家陪费一笑的日子。
顾嫣然终于动手了,在医院回来一个月后,或许她也打听到费一笑怀孕了,实在忍无可忍了,这一点或许直接触及到了她内心深处的底线。
这一天,费泽阳驱车回家,一直觉得眼皮在打架,回到家后,发现费一笑不在家,惊吓不已,问了王妈,王妈说夫人说要去楼下小区的小公园内走走,成天在家窝着,不是个回事。
费泽阳连公文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忙向小区内的小公园狂奔而去,他今天的心跳有些不正常,总觉得很不安。
这个小区的小公园,一向没什么人来,因为这个住宅区住的大多是商界的精英白领之类。他们早出晚归,加班加点,哪有时间、哪来闲情逸致来逛公园啊。
费泽阳找了一遍,没发现费一笑的人影,他不死心,继续沿着公园往上头找,在一处僻静的角落,费一笑,被顾嫣然逼到了角落,而顾嫣然手中竟然拿着一把亮晃晃的小刀,比划着。
顾嫣然神色颇为激动,握着刀的手上下不停晃动,费泽阳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顾嫣然似乎情绪十分不稳定,当费泽阳触及到她的正面时,明白了顾嫣然大概是真的精神有问题。
她俨然已经陷入了疯狂的边缘,恨不得杀了费一笑,又或许是她内心的嫉妒将她给逼疯了,怪不得上次听到顾启华说顾嫣然竟然用自杀来威胁她的父母,费泽阳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顾嫣然的高傲,根本就不可能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原来她果真得了抑郁症,而且程度俨然很严重,所以做事不按理出牌。
眼见着顾嫣然抬至半空的手,即将落下,差点就要搁上费一笑纤细的脖颈,而费一笑脸色苍白,佯装冷静,唯独她咬破的唇角,以及身侧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她的害怕。
费一笑也已经觉察到顾嫣然不对劲,跟她讲了几句,她目光依旧歹毒阴冷,丝毫不因自己所说的话,而改变分毫。连夸奖她,顾嫣然都听不进去。看来,顾嫣然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她费一笑不是好人。
费一笑知道她不能选择冒险,自己已经怀孕了,一切都要腹中骨肉的安全为首要考虑。
她克制住自己油然而生的恐惧,这种恐惧是在锋利的刀锋闪耀起的阵阵银光下逐渐形成的,她颤抖的双手逐渐扯住自己的衣摆,那是她紧张过度时的习惯性动作。
“费一笑,你说我这把刀割伤你的脖颈,泽阳会不会就会回到我身边呢?肯定会的,因为你死了,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了,他就会回到我身边,只属于我一个人。”
顾嫣然狠狠压了上去,刀锋划伤了费一笑的脖颈,白皙的肌肤上,立刻有了一道伤痕,多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顾嫣然并不想一下子杀了费一笑,或许她还想要教训她,让费一笑在死前也服服帖帖的。
“嫣然。”
费泽阳再也忍不住了,他温柔地叫了一声,没有弥漫满硝烟的愤怒。
顾嫣然的动作明明惹怒了他,但是他却在隐忍克制住自己恨不得一手折断顾嫣然脖颈的冲动,费一笑还在危险区,他的一举一动,肯定要牵连到她。
“泽阳。”
顾嫣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忙回头,手上的刀锋还是不可避免划到了费一笑的手臂,五月份穿的是春装,不是厚厚的羽绒服,费一笑穿着是宽松轻便的运动服,她的手,到底是割伤了。
手臂上的伤口,比较大,费一笑只觉得一阵刺痛,然后血漫漫沿着手臂流淌了出来,她想要伸手去捂,但又怕这举动引来顾嫣然更加变本加厉的行为。
唯一庆幸的是,顾嫣然此刻的情绪,都被费泽阳牵引走了,顾不上自己。
费一笑想要冷静下来,镇定从容思索如何跟顾嫣然拉开距离,这样才能够避免进一步的危险。
她倏然不知费泽阳此刻心头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决定让她伤心、心痛不已。
费一笑看得出来顾嫣然的精神抑郁症已经十分严重了,甚至可以说,她存在着深度的妄想症。
“嫣然,过来,我在这儿。”
费泽阳声音柔到低得出水来,他在引诱顾嫣然朝着他走去,他也在想方设法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顾嫣然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又忍不防地退后,费一笑正准备随着她前进,往边角前进两步,没想到顾嫣然防备之心还没有被费泽阳卸除下来,费泽阳已经很沉得住气、耐着性子在诱哄顾嫣然了。
换而言之,在费一笑眼中,费泽阳已经使出了吃奶的气力,但是顾嫣然也不知道发了什么傻,竟然不为所动,或许是曾经被伤害太多次了,她的内心已经建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似的高墙,不容易爬进去。
“不……不……”顾嫣然忽然大叫起来,声音十分的尖锐,差点刺破费一笑的耳膜,“你不是泽阳。”接着她又开始喃喃自语,“泽阳是不会跟我这么讲话的。”
费泽阳和颜悦色地说道,“怎么会呢?我是费泽阳,你怎么会忘记我呢?嫣然,我就在这里,就在你面前,你只要往前走几步,就能够看清楚了,就能够摸到了。你还在等什么呢?”
“泽阳很凶的,”顾嫣然仿若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又退后两步,正好撞上费一笑,在费一笑怔怔的片刻,顾嫣然手上那把匕首再次袭上她的脖颈,“泽阳很冷漠的。”接近了喃喃自语。
费泽阳脸色大变,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唯独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快的惊人,仿若就要破脏而出。
费一笑一声不吭,但是费泽阳却发现她苍白的脸色,几乎接近了透明色,而她先前被顾嫣然划上的左臂根本就来不及包扎,她身上浅色的运动服,在妖娆潋滟的红色映衬下,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夕阳西下,黄昏的红霞,遍布满天,红得绚烂,费泽阳那一双漂亮的烟灰色瞳仁,也熏染上了点点滴滴的红色,不知道是红霞的光芒折射过去的,还是内心因为心凉以及愤怒的交织酝酿而成的。
“泽阳,你是不是喜欢她?”
顾嫣然神色茫然,目光迷离,甚至带了些许空洞,语态却是较真的。
“没有。”
费泽阳身侧的拳头忍不住挪到了身后,就怕一个克制不住,冲上去会坏事。他回答的很认真,神态是那种电视上传统的认真,一敛他往日的不羁气焰,很能够说服人。
顾嫣然有些心动,还是还没有死心,“泽阳,你是我的未婚夫,当然不能跟喜欢她,我们就要结婚了,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你知不知道?你说我们明天的婚礼作废,是不是说假的呢?”
费一笑闻言,错愕连连,没想到顾嫣然的记忆停留在结婚前的那一天,那一天对她来说,是最美好的期待,对自己来说,却是如坠炼狱,生不如死。这是多么可笑的反差,荒谬,实在是天大的荒谬。
顾嫣然俨然把痛苦的记忆都埋葬了,唯独幸福,然而,她还是想要渴望最多,或者说,是更多。
费泽阳也没有想到顾嫣然的记忆是支离破碎的,自己婚后那些,看来都已经被顾嫣然主动忘记了。
但是费一笑,还是她心头的一道伤疤,她潜意识里认定费一笑就是破坏她幸福的那一个人,尽管她遗忘了很多记忆,但费一笑是她情敌,却没有被她给忽略。
费泽阳的头隐隐作痛,双目熠熠,却专注地在那把锋利的匕首上,恨不得那个匕首下承受的人是自己,如果苍天能够听到自己的祈祷,换成自己就好了。
“我当然记得明天,婚礼作废,是我随便说说的,其实我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我费泽阳一言九鼎,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
费泽阳深深看了那一把匕首一眼,又收回目光,迎上顾嫣然的双眸,那一双眸子已经不属于曾经的顾嫣然的了,如今的顾嫣然,情绪是如此容易起波澜,一不留神,她就会危及费一笑的生命安全,她一个人,等于两条性命啊。
“明天我们都要结婚了,可是她却怀孕了,你搞大了她的肚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泽阳,你既然不爱她,怎么还让她怀孕呢?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顾嫣然言辞阵阵,铿锵有力,她将心头的郁结,一股脑儿腾了出来。
“嫣然,你想得太多了,她的孩子不是没了吗?她从床上坠下,孩子没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当然拿你当我妻子,不然怎么会同意明天举行婚礼呢?我费泽阳的妻子,并不是随便一个女人,都能够当上的,当然需要我的认可,你手腕一流,家世显赫,对我的事业,如虎添翼,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才是。”
“你过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你离得太远,我怕你听不到,你知道,我最近感冒了,喉咙很痛,话讲得大声些,喉咙如针扎一般难受。”
费泽阳绞尽脑汁,想要让顾嫣然放开费一笑,他连最不愿意吐露的事实都拿来说话了,顾嫣然精神错乱,她的记忆既然停留在先前结婚前的一天,但是仿若又是知道费一笑怀孕了,而先前费一笑的确是怀孕过的,那是一件两个人都不愿意去接触的伤心往事,如今却被费泽阳拿来借用了,为了费一笑如今的安全,那伤人的往事,若是能够让顾嫣然卸下防备,费泽阳也愿意拿来交换,就算是自己的性命又如何?
费一笑怀孕了,一个半月了,如今正是胎儿跟母体都脆弱的时期,她手臂的伤口,也没有处理,这一切,都成了费泽阳担忧的因素。他不能再跟顾嫣然杠下去了,最好快点顺利解决,让顾嫣然不要像一只狼犬乱咬人。
顾嫣然有些被费泽阳说动了,费一笑屏住了气息,她很想直接挣脱开顾嫣然,她也明白费泽阳口中那一席话,都是想要稳住顾嫣然的,为了顾嫣然不伤害自己。自己如今已经成了费泽阳的钳制,拖了他后腿。
费一笑在犹豫,顾嫣然的脸上明显有着喜色,或许是被费泽阳那一番话打动,心头起了涟漪。
她没有注意到,这一刻的费泽阳,心头有了个打算,他不慌不忙从公文包中掏出一把简易刻刀,朝着自己的手臂,就是一刀,鲜血顿时四溅。
费泽阳朝着顾嫣然说,“嫣然,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你走过来,我们一起,一起去黄泉相伴好不好,这样便再也没有人阻碍我们了?”
“那我杀了她,那不是也没阻碍了吗?”顾嫣然这一刻,脑子不知为何,又突然清醒了起来。
费泽阳继续在手臂上划了一刀,“嫣然,你难道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们一起,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人。”
顾嫣然的手松了些,那把刀在费一笑脖颈上打了一圈,竟然垂了下去,她在寻思着费泽阳话中的真假,她忽然笑了起来,仿若很开心,“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那刀锋还是对着费一笑的腰,费泽阳一时又忍不住心有余悸。
费一笑泪水滂沱,无声无息潸然流了满面。
她很想大吼,让他住手,但是她又明白费泽阳做出自残,就是为了解救自己,让自己安全无恙。
她不能任性,但是泪水还是止不住流淌下来,而她连擦拭的举动都不行,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她的心,为费泽阳而狠狠纠痛着。心口,仿若被人塞了一团棉花,狠狠几圈被揍,却还是那般的无力,她已经痛到神经麻痹了。
费泽阳唇边挂着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容,魅惑着顾嫣然,“嫣然,你杀了她又有什么用呢?你杀了她,那个世界就变成了三人世界,难道你不想只跟我在一起吗?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
费泽阳朝着她们走近,还不忘继续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上一刀,声音低沉而又磁性,目光朦胧,仿若一层遮挡了一层迷雾,在诱惑着世人为其飞蛾扑火,“嫣然,跟着我照做,只有跟我照做,我们才能够去那个独独属于我们的两人世界。”
费泽阳一直强调着‘两人’,他知道这两个字,对顾嫣然的蛊惑有多大,她曾经不是急切渴求的么?
如今,他拐着弯,让她受骗上当,顾嫣然如今神志不清了,就不能用对付常人的法子激她,需要用婉转的法子,让她上当,相信自己是真的为了她好,为了她的幸福着想。
费一笑的心一抽一抽的,她受不了费泽阳自残的行为,真的,她迫切地希望他打住,但她不能出声,就怕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血腥味,鼻尖,甚至都被血腥味萦绕了,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费泽阳的。
“嫣然,她手上都有一刀了,你还好好的,是不是愿意她跟我一起去两人世界,你自己不愿意去呢?你不是说爱我吗?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一点也不相信。你若是真的爱我,那我所说的,你肯定不会当成耳边风,对不对?”
费泽阳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有些不悦了。费一笑却担心他失血过多,那一张俊脸,明显也开始苍白无力了,说话,也开始吃力,连走路也是,步履是踉跄着的。
顾嫣然忙道,就怕费泽阳生气,“泽阳,我当然是爱你的,我比她爱你更多。”
她忙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上了两刀,仿若就是急急为了证明她爱他的程度较深。
“好痛。”
顾嫣然惊呼一声,她的眼神开始涣散了,费泽阳的那一番话以及自残的行为,或多或少,让顾嫣然陷入了沉迷之中。
“不过,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顾嫣然笑意盈盈地道。
费一笑趁机倒退,在倒退了三四步,顾嫣然的目光忽然朝着她望过去,“你走哪里去?”
费泽阳边上前,边慢慢说道,“嫣然,你管她做什么,她是无关紧要的人,你只要眼中看着我,看着我就好了。不要管别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