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御寒自知理亏,惭愧地低下头,轻轻支吾道:“它……不肯也得……也得肯……”
“嗯?”彩云飞挑眉,不解地看着他。
“那箫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千金难换,昨晚是我的错,还请彩兄大人不计小人过,把那箫还我行吗?”
“好吧,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还你箫便是,不过,你得找个时间将风堡主缠住,免得我去烈风泉取箫的时候又碰见他,倒霉透顶。”
冷御寒喜形于色,对他的箫更加迫不及待,笑道:“我刚出东苑时,正巧碰见风大哥回房,麻烦彩兄这就去取一下,我呢,赶紧回东苑,死缠烂打也绝不让风大哥走出东苑一步,晚上我吹箫给你听,聊表歉意,好不好?”
“好。”彩云飞笑着点头,疾步朝着烈风泉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冷御寒兴奋的声音:“彩兄,我在东苑等你。”
再次来到烈风泉,彩云飞站在岸边,看准藏箫的方位,飞身而起,迅速从岩缝中抽出箫,返回岸边。
紫竹箫在岩缝中待了一天两夜,箫身沾染了不少泥巴、草屑,彩云飞俯身将箫放进泉水中洗了洗、甩了甩,尔后掏出一块巾帕,将箫身轻轻地擦拭干净,擦着擦着,彩云飞拿着巾帕的手突地松开,白色的巾帕落在水面上,似被彩云飞感染,带着沉重的心情逐渐沉入水底。
冷御寒的紫竹箫上,不但长了几块擦不掉的霉斑,除了音孔之外,多了几个被野鼠啃咬出的小孔,箫身背面还有不少裂开的痕迹……
彩云飞虽不是制箫吹箫的行家,却也明白,这支紫竹箫,算是毁了,完全毁了……她更加明白,这支紫竹箫对冷御寒而言,就像是师父送给她的青凤剑般,都是极其珍贵、千金不换的宝贝。
踏着沉重的脚步,彩云飞艰难地一步步迈向东苑。
冷御寒正缠着刚换好衣服的风影,在东苑的石桌上下棋,明明已经输得很惨,口里还喊着豪言壮语道:“风大哥,今日不胜你一局,小寒就跟你姓!”
“小寒,今日我改姓疯狗的疯,这你也要跟着姓?”风影瞟到彩云飞的身影,淡淡地说道。
这话彩云飞听在耳中,却没有半点反应,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只有冷御寒一人,她走到冷御寒身后,拿残破的箫轻轻敲了敲他的脊背,小声道:“小寒……”
冷御寒听到她的声音,高兴地站起,转身看到箫身的刹那,一张俊脸顷刻变得惨白,彩云飞咬着唇瓣,低垂着头道:“小寒,对不起……”
冷御寒恍若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双眸不敢相信地盯着紫竹箫,半饷,他一把夺过箫,冲着彩云飞大吼:“彩云飞,我恨你!恨死你了!”
彩云飞清楚地看见他眼中有晶莹的泪花在闪,来不及多说一句,冷御寒便风一般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只留下一个悲痛欲绝的背影深深地留在她的脑海之中。
“小寒,对不起……”彩云飞知道他听不见,也不屑听,但她还是对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说着,她的泪水“吧嗒吧嗒”掉落下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恨她,且恨得这般真切、发自肺腑。
她是无心的,却给他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彩云飞忘记了在场还有一个人,轻轻地哭出声,愈哭愈烈,风影放下手上的棋子,起身朝着她轻轻走来
愧疚的心意再深,流落的泪水再多,已是徒劳。
彩云飞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无论后悔还是自责,无论抱歉还是呐喊,那支具有特殊意义的紫竹箫,再也不会复原。
然而,她还是想哭,或者说,除了哭,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弥补已经无法挽回的损失。
不断道歉?她不值得被原谅。
悉心领罚?小寒也不会稀罕。
除非,她没有藏他的箫,除非,紫竹箫完好无损,除非……没有除非,只有已成的伤害、冷御寒的痛心以及她对他的亏欠。
尽管这是彩云飞第二次重度亏欠他人,但对于“亏欠”二字,她早已感受至深,她恨自己在任性妄为的时候总是意外地累及他人,譬如大师兄的那半截断指、不育之症,因为她亏欠他,他又正好对她痴心不移,是以,她嫁给他,权当赎罪。
亏欠他人是一件缚身累心之事,如今她欠大师兄的情还没来得及还清,却又欠了另一个人,这一次,彩云飞很是茫然,根本就不知该如何赎罪与偿还。
彩云飞抽抽噎噎地哭着,想着冷御寒那痛恨的眼神,耳边不断回荡着他跑开前伤心欲绝的大吼,浑然不觉自己早已被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被人轻抚着背脊安慰,直到鼻息间赤焰草的气息愈来愈浓,她才猛然清醒,挣开一看,抱着她的人果然是风影。
此时的风影,着一袭月白色长袍,本有一种云淡风轻的超凡气质,只不过,胸口那大片被泪水浸湿的异色,立时给他那绝尘的气质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彩云飞羞赧地低下头,她知晓,那是她的杰作,不过,她可以肯定,绝非她情不自禁地扑进他的怀里,是以,这不能怪她。
风影伸手欲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彩云飞退后一步,避开的同时,听见他问道:“小狐狸,方才你可听见小羊的哭声?”
彩云飞稍稍一愣,抬眸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容,便以为他是在取笑她,将方才的她比成一只爱哭的小羊,于是,气恼地咬了咬唇,将头撇到一边,冷声道:“没听见。”
风影看着她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喜欢得紧,不由低笑一声,道:“烈风堡有一只叫作七七的母羊,每六个月生产一次,哺乳期间它有个忌讳,一旦听到女人的哭声,便会莫名断奶,烈风堡全是男子,方才有个女人哭得又响又长,七七自然受到了影响,顷刻断了奶水,故而那几只刚产下不久的小羊,饿得咩咩直哭。”
“你……你骗人。”彩云飞眉头微蹙,什么一只叫作七七的母羊,什么哭声、断奶,她怎么有一种受到嘲弄的感觉?尤其是说到后面,风影那双亮如星子的黑眸,竟然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双峰,好像她就是母羊,母羊就是她一般……
还有,她从未听说过小羊会饿得咩咩直哭,简直胡说八道。
“我没骗你,饿死事小,得罪人事大,那三只新下的小羊,一只被蓝水刀行的周掌柜预定,一只被明德布坊的李老板相中,还有一只许诺送给江湖上脾气最暴戾的索命索大侠,三只小羊一旦饿死,烈风堡恐怕就要大难临头。”风影收起笑容,背着手煞有其事地说道。
彩云飞不知不觉已经停止了流泪,将紫竹箫的事暂且搁下,一眼不眨地瞪着风影,想着这男人怎地就这么坏,一会儿说她污毁了烈风堡酿酒的泉水,一会儿又诬赖她将要害死三只小羊……
她本欲说她赔钱就是,但想着他可能是故意找她麻烦,根本不稀罕她的钱,便懒得和他多说,举步就欲离开,怎知,刚经过风影身边,风影便拉住了她的一只手腕道:“不信?我这就带你去看看那三只可怜的小羊,敢不敢?”
“有何不敢?”彩云飞挣了挣手,没有挣脱,便任他拉着,她倒要亲眼看看,那三只小羊怎地没有奶喝了?
风影拉着彩云飞出了东苑,朝着羊圈的方向走,远远地看到羊圈,彩云飞回头看了看早已远离的东苑,心中不满地嘀咕,她承认方才她哭的时间有点长,可也没有那么响啊,就算再响,也不至于传到相隔这么远的羊圈吧?
如此一想,彩云飞不由轻哼一声,极其微小,但风影还是听见了,头也未回地问道:“怎么了?”
“我在感叹,区区一头母羊,耳力超群。”
“呵呵,”风影轻笑出声,道,“七七可不是一头普通的母羊,它来自青须山,偶尔修炼——”
风影越说越玄乎,彩云飞却是越听越来气,终于忍不住打断他道:“它的名字是谁取的?”
“原主人。”
“哼。”敢做不敢当的家伙,彩云飞鄙夷地瞪了他一眼。
“七七是它娘生下的第七十七头小羊。”风影见她不高兴,便耐心解释给她听,这是事实,他没有骗她。
“是吗?”彩云飞的小嘴不自觉地噘起,想了想道,“改天我要养一头猪、一条狗、一条牛、一只鸡、一只鸭,统统给它们取一个名儿,风堡主这般聪明,一定可以猜到,它们将会叫什么吧?”
她要取的名儿自然不会叫七七,风影含笑的眸立刻变得阴冷,抓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即使看不见他的脸,彩云飞也可以猜到,他的脸定然已经变得铁青。
“老北——”风影将正在羊圈边劳作的一中年男子叫了过来,在他耳边悄悄叮嘱了几句后,老北便恭敬地离开。
走着走着,风影的脚步突地顿住,拉着彩云飞朝另一个圈养家畜的畜圈走去,彩云飞还没看到畜圈里养着什么,风影便猛地将她打横抱起,一边将她举至畜圈的上方,一边冷冷地威胁道:“说,你敢不敢给那些畜生取同一个名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