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会没事的……”久然看着他微笑,慢慢的道,“无论多痛,也无论多苦,我知道,晟深哥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就像,多年前,她饱受折磨,他如救世神一般,带着冷漠的脸孔,却带给她一生希望般,出现在她的面前。
“晟深哥……”她抬手,抓住了他抱住小人热的手,“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回答,因为还没想好,更或者说,他从来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叫……小然吧……”她提议,唇角,带着赋有母性安稳的微笑,“我一生,幼时漂泊,连个稳定的姓氏都没有,因为不接受继父的姓,常常被毒打,却喜欢这个字,晟深哥……我在想……”
“御小然。”他答,定定,三字,像在许她一些诺言,“以后,他会用这个名字。”
久然突然感动,又是流了那么多的泪。
她摸着小人儿小小的脸颊,眼泪一颗颗滴到他的额头上,带着心酸,又带着了了的喜悦低问,“小然,开心吗?晟深哥,给你起名字了……这个名字,你喜欢吗?御小然……御小然?”
当她唤到第二遍的时候,孩子像有了感应,抬掌挥了挥手,咯咯的笑了起来-----------这个孩子,好像不喜欢啼哭。和她不一样,是那么喜欢笑,而且笑时,从来也不是伪装的坚强。
“好好的长大,好好的成长,好好的……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御小然,好不好?”她低低的问,低低的笑,眼角仍噙着泪花。
御晟深接过她的右手,递到了医生手上,低声嘱咐,“这里,不安全,我们需要快点离开,孩子的事,交给方芯。”
久然抬头,看他语气郑重,便点了头,换下了方芯准备好的服装,和他一起走出医院,坐上了他们Y组织一早准备好的车……只是没有看到,她上车那一刻,表情,有些决绝。
这一夜,天空极暗,无星无月,又突然下起雨来。这样的狂风暴雨并不少见,但在今夜,却显得格外凶猛,以至于他们在逃离时,不得不降低速度,而使敌方新派的追兵,又赶了上来,寻找到了他们的踪迹。
敌方有一些不抓到人誓不罢休的势头,Y组织的人连夜奋战,似乎都有些疲惫,但谁都没放松,为了保护久然,散开注意力,无影和夜零甚至都受了伤,情况有些不妙。
分叉口处,敌人越聚越多,御晟深知道不能再拖,于是索性打开天窗,拿出武器,与敌人正面对峙起来,并吩咐兰斯,以最快速度联系接应,让他们火速来接。
那时Y组织的人手不多,所安排的接应,只有两拨,一拨是Y组织的全部人手,同来对敌;另一拨,则是御天业提供的人手,前来接应。
想必是命令和安排做的不够强硬和周全,御天业那边,拖拖拉拉,迟早未见其人,御晟深联系了,才知,原来御天业还在以此手段,来彰显和控制他未来对御晟深归后所进行的指令主导权。
御晟深恼怒,挂断了电话,带着Y组织人,浴血奋战,也在那艰难而又子弹飞临的时刻,Y组织陷入了危机。
千钧一发,久然为他挡了一弹,因为众人被逼到了绝境,也被逼到了一山岸悬崖之处,再退便是敌人,再行便是死亡。
久然身后鲜血淙淙,她无法自控,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几乎已站立不住,狠狠的抓着御晟深的手臂和大掌……
“晟……晟深哥……”她呼喊,坚强,尽量不让自己流泪,却克制不住的流血,“我……我没事……”
御晟深抱住她,神色除了懊恼,竟有些暴怒,“你在做什么!你明知道,我有防弹衣,而且……”
“我知道。”久然笑,那一刻笑的善良,“我知道的,晟深哥,你可以躲过那一枪,你穿着防弹衣,你很厉害……很坚强,可以保护妈妈,也可以保护我……可是……我也想保护你一回啊……我总是……那么没用……那么无聊……从出现在你身边第一刻,都在挨打……都在懦弱……晟深哥……我不怕痛……真的……因为……我可以保护你,终于……也可以……保护你一回了……”
产后的虚弱,数日的折磨,挨枪的沉重,已让她身体不能负荷,“可以的……我没问题的……晟深哥……其实……我没那么脆弱……你不用……为了妈妈……为了……不伤害我……一次次妥协……一次次……答应……去对我好……去娶我……去和我订婚……去和我抚养一个孩子……即使……即使那个孩子……不是你的……”
御晟深身形大顿,抱着她虚弱的身体,瞳眸微紧,“你……知道……”
“是啊……我……知道……”久然笑,那笑容的悲凄与自我厌恶,同当日怀孕结果出来,她得到了孩子是属他人消息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孩子……不是你的……那一夜的人……也不是你……从知道那个消息……从昏迷醒来过后……我都知道……一切都知道……我装作失忆……我表现茫然……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只能用那样的方法,来逃避这样的现实……来防止妈妈伤心……我不想……让妈妈难过……替我难过啊……”
她又开始流血泪了,如此痛,如此浑浊,“这些日子,包括被抓,还有养胎这些日子……慢慢的……好多事情……我都能想起来了……那些夜间的事情……新奥尔良的事情……我梦游的事情……以及我亲手所杀过一个一个、一条一条人命的事……全部……几乎都已经记起来了……我……是个怪物……害过茱莉亚,害过妈妈……害过好多条人命……又差点……害了我的孩子……”
她抽噎,身下的血已止不住,“我知道……这个孩子……不该生下来的,或许……在几个月前,我发现那是一个属于陌生和未知的孩子……他就不该呗生下来……可是……我无法,我做不到那么残忍……终究,是一条生命啊……我已经害过那么多条性命,难道,到最后……连自己的孩子……都要亲手扼杀吗?所以,我选择了沉默……选择了伪装,选择了欺骗你们……来保护这个孩子……尽管,他没有遗传我的怪物血型……可是,他却可以正常的生活,正常的长大……这是我,最心安……也是最开心的事……”
她泪流模糊,“晟深哥……你会不会怪我……我知道,我很自私……霸占了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只想让你和我多亲近一点……不惜利用妈妈的疼惜,还不惜在这些日子对你们亲口欺骗……只是为了享受……你那一点点照顾……温存……和为我戴上戒指的模样……晟深哥……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她语句已开始断续了,她紧紧的握着御晟深的手,“对不起……对不起……从出现那一刻,就在伤害你……就在做着为你们添麻烦的事……我本是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怪物……不该存在的……或许在多年前,我被继父打死,饿死在街头,一切……一切就会变的很美好……我也不会出现在晟深哥哥的生命里……可是为什么,想到这一点,我就心好痛,好痛,好痛……”
她慌张的颤抖着,紧抱着御晟深渴求,“晟深哥,你可不可以,像以前一样抱抱我……可不可以?”
他低头,看她,她竟然绽开了一个笑。
那个笑,像初见时一样动容,像阳光下一样美丽,像当初每次,黑拳市场上,她跟随着他,在他跳下台第一眼便冲上来对视时一样璀璨……
她美丽,善良,付出,心软,即使活在黑暗,她也是个坚强的女孩,却是这份坚强,将她送入黑暗,即使她在黑暗中苟延残喘,也从不言弃,只在最后弥留一刻,张手请求,晟深哥,可以不可以,像以前一样抱抱我?
他喉头哽塞,清楚的体会到了钝痛的空洞与迷失,这是和失去母亲一样的痛,这是连最后守护都没有做到,眼见着家人在痛苦着弥留而走向决断的剧痛……
“我带你,去医治。”他看向四周不断漂浮而起的战斗机和敌方人手,并没有惧怕,而是握紧了她的手,低命,“不要放弃自己,我能救你。”
“我知道……”她很相信他,默默的微笑,可是,却摇头了,“可是,晟深哥,这段时间的检查,已经确定,我已经进入抗拒期晚期,根本没有可能再转变了……我会无法自控,我会杀人无数……我会给自己的孩子……带来无比厌恶和沉重的伤害,就好像我这么厌恶自己的沉痛……所以,我不想继续了……晟深哥……我不想做怪物了,放我走吧……”
他猛的攥拳。
“求你,帮我养大孩子,让他快乐成长,求你……不要向他提起母亲的从前,因为我怕他会恨我……求你……帮我救救茱莉亚……因为她是一辈子无法偿还的欠债……求你……求你……”久然已泣不成声,“求你……晟深哥哥……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她抖的如风中落叶,像是随时都能被风刮裂。
御晟深心中一痛,抬手,拥住了她,那么紧,像是这一辈子都不想放开,像是弥补这么多年欠她的拥抱,像是在永远记住,她那笑容可掬,充满灿烂去唤的一声晟深哥哥,晟深哥哥……
“以后,记得笑一笑。”离开时,她仍在朝他笑,不管多脆弱,她依然在笑,“晟深哥,你笑起来,很好看的……我知道,未来,有一个人,一定会教会你笑……一定会……”
御晟深抬手,不准备放她走,她却拼了全身的力气,快速的跳上身旁Y组织残留的一辆跑车,加大油门,根本不顾前方是悬崖还是黑暗,朝着那无端的坠落与底端,急速冲去,疯狂而绝望------!
而冲锋那一时,自然她成了全部的焦点,所有的直升机,以及敌人,全部朝她方向涌入……
因为,他们的目的,始终是她!
“砰----!”
雨声哗然,烟火璨烂,当跑车飞向悬崖顶端时,凭空引爆,火花炸开,不但引燃了那坠落的跑车,也燃尽了悬崖底端一直徘徊在黑暗中生活了数年的生命久然……
大火,燃烧在雨声中---------大雨,连坠了一整夜---------悬崖下方,湍急的河流,无声的坠落,燃起剧烈的激荡,也坠疼了在场每一个Y组织人的心!
当日,追寻的敌人见此,只好撤并而回,因为目的已失。
而Y组织的人,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接应人手,冲出了人群,回到了安全地带!
后来,他们多次攀岩,多次下落,再那悬崖地方寻找数年,都未曾找到,连跑车坠落的残骸,都不曾拥有……
只知道久然的生病,带着拥护的性命,和曾经最璀璨的微笑,火燃烬烧中,在大雨中峥嵘绽放,投向了大西洋河岸彼方,也带着御母最后一丝祝福语信念,他们相信,久然会过得好,不管她下辈子,还是这辈子,余留的梦中,一定不会再有噩梦……
因为,她付出的最大保护,是牺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