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提着两个朝着门后走去,颜姒花跟在她身后,准备关门。
哪知主事嬷嬷走到屋子中间,弯腰将两个桶放在屋内,起身走到门口径直把门关上,还落了锁。颜姒花心里一惊,嬷嬷已经转身吩咐道:“脱衣服。”
颜姒花一迟疑,看了看屏风后冒着热气的浴桶,纤手抚上脸颊,低声问道:“脱衣服?”
难不成嬷嬷还要监督她洗澡?她倒不是扭捏害羞,脱衣服而已,又不是脱皮。
关键就在于,现在要看她脱衣服洗澡,她就真的要上演脱皮的戏码了!
风渊祭说过,脸上的面具不能受热,不能经水,要是现在被这热气腾腾的水一蒸,她不是脱皮是什么!
嬷嬷看着她手抚面颊,以为她是扭捏害羞,安慰地说道:“脱衣服检查身上有无瘢痕,是必须的程序。”
颜姒花一愣,双手条件反射般的抓住双肩,她在冷牢受过穿骨之刑,肩上有丑陋的瘢痕!
抓过之后又才在心里苦笑一声,今世已经换了一具身子,这具身子除了瘦弱一些,浑身上下光滑无痕,她在紧张什么,覆在肩头的手指一缓,顺着上肢的曲线,落到腰间的衣带上……
她慌张抓住肩膀的动作落在嬷嬷眼里,嬷嬷的眼中不知怎的,竟然有了一丝放松的表情,她一边看着颜姒花轻缓的解开衣带,一边随口说道:“有些姑娘以为进了宫就能享齐天之福,却不曾想过,那一世的荣华富贵又怎么可能是随便谁都能得到的,光是这层层挑剔,就破了许多人飞上枝头成凤凰的美梦!”
颜姒花一边解开衣带一边疑惑的问道:“宫里还要层层筛选吗?”
“检查身体是第一项,身上有疤痕的姑娘,明天就要被赶出这个苑子,领了宫婢的衣装到下面的去报道,进的来,却又出不去了。一生美梦,困尽深宫……”嬷嬷说起来,竟然有几分沧桑感概的味道。
颜姒花衣裳脱完,她想知道后面还有哪些审查,要是有传闻中的那一项的话,她一定是不能过关,必须得想出一个周全之策。可是现在问的话,不仅可能得不到答案,还不讨嬷嬷的喜欢,或许,明日可以问问一同进来的那些女子,她们身份高贵,进宫前,家中定然有人教导宫里的规矩!
嬷嬷看着她的身体,尤其在两个肩头更加仔细,端详了半天没有找出来一丝的瑕疵,才点点头满意的说道:“行了,姑娘你明日可以留在苑里了。”
颜姒花披着外袍送嬷嬷出门,锁好门窗之后才取了面具将自己泡入浴桶之中。
嬷嬷说明日可以留在苑中,也就是说,明日过了,后日会有一场筛选,将会是什么呢……
这一次进来的虽然都是名门望族朝中重臣的家的女子,颜姒花心里却明白,明天一定会有人被打发出去,或许是隔壁那个看似乖巧的女子,或者是对面那个一脸骄傲的女子,或者是……她……自己……
真正艰险的路,现在才开始……
颜姒花将面具搁在浴桶旁边的一个高凳上,方便伸手就能拿到,越是在这种深宫内院看似安全的地方,她越是不能放松警惕。
身子泡在热气腾腾的热水里,她觉得从未有过的舒适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面散发出来。从醒来之后得知云无尘与战骞已经离开,风渊祭告诉了她百枝的死讯,和百枝临死前断断续续的遗言,她短暂的思考了半日,觉得自己要是要是再处于被动的状态,她就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她没有问风渊祭是从哪里弄来的解药,她也没有问云无尘和战骞为什么会离开,因为她相信他们,他们是朋友,无论什么时候,都只会与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可是有些人不同,就算是她死了,那些人都会把她的坟墓掘地三尺看到她的森森白骨,方能安心。
伸向她的黑手,她要一只只的全部亲自斩断剁碎!
水温温热,热气熏的颜姒花脸上一片水汽氤氲,浴桶在屏风后面,屏风正对着一扇窗户,就在颜姒花惬意享受的时候,那扇关闭严实的窗户插销突然莫名其妙的一动,像是有一只透明无形的手从里面轻轻一拨,快速而又准确的挑开了窗户的插销!
颜姒花眼疾手快,身子还泡在浴桶水下,右手长臂一伸,已经捞过长凳上的面具,左手拿过干毛巾迅速擦干脸,右手轻轻一扣,已经恢复了颜玉容的模样。
与打开窗户插销时候的准确迅速轻巧不同的是,窗子被一只修长白净的手缓缓推开,接着一个精致勾勒完美的下巴轻轻地送了进来,搁在搭在窗台上的纤细手背上。
笑意盈盈带着几分调皮的声音从窗户外面传进来:“哟,晚上好。”
颜姒花一愣,下意识的伸手去拿一旁的晾在屏风支架上的干毛巾,从她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那人下巴沿着干净脖颈的弧线,精致的衣料剪裁吻合着颈线贴着脖颈安伏在下巴之下,似乎,是个来头不小的人。
“晚上好。”这样说,应该是待客之道吧?
“嗯?”一声轻轻的哼音从喉间拖出来,接着又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你不怕呢……”
一个清秀的脑袋灵巧的伸了进来,颜姒花一看,心中一动,左手拖过干毛巾慢慢的挪到浴盆之中,笑着看那个搁在窗口里的脑袋,轻轻笑道:“我为什么要怕?”
那人也是一笑,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一圈,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狡黠的反问道:“你为什么不怕?”
颜姒花在温水里用干毛巾裹住身体,水下十指齐动,确定好安全性之后才仔细的看那颗脑袋,慢慢说道:“阁下夜闯秀女居所,姑且不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规规矩矩的在房内沐浴,又怕什么?”
那人眼角神华飞扬,清秀的脸上是纯真的如孩童一般无暇的笑容,他听到颜姒花如此说,轻笑一声从窗户里缩回脑袋,说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儿……今晚……就先放过你一命……”
窗户重新搭上,和刚才被打开一样,颜姒花看着窗户的插销又自动准确的插上,她侧耳倾听,窗外没有脚步离去的声音,这人来无影去无踪,谁知道他有没有躲在窗外等候着准备一刀了解她的性命。
颜姒花并不起身,也不知道她将自己泡在浴桶里面过了多久,直到浴桶里的热水渐渐转凉,刺得皮肤有些凉寒冷意战栗,她才慢慢起身,饶是如此,她还是用毛巾裹住身子双眼紧张的盯着窗子。
“扑”的一声轻响,颜姒花一个灵激,倏的一下,像是一尾灵活的鱼又重新滑入水里。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来人一身黑衣,从方寸见大的窗口飞扑进来,颜姒花心底一沉,刚才那位是打开窗子说几句,放下狠话就利索的走了,这位干脆直接就登堂入室,刚要大叫让人抓贼,一阵好闻的香味随着黑衣人的身形,淡淡的飘散开来。
木槿香。
颜姒花心沉的更低,她突然有些希望刚才那位莫名其妙打开窗子说话的仁兄此刻返回,好赶走面前这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