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五月,是紫鸢花盛开的季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拉普兰德宫院内,飞舞于绿叶之间。
经钦天监的官员占卜,五月初七,宜嫁娶。
正是安王与尚书千金,柔嘉与纳兰君若的大婚之日。
莫梓鸢已怀孕三个月,都说此时正是一个女人最为美丽的时候,可她孕期的反应极为强烈,几乎吃什么吐什么,闻不得一点油腻和香味,身子倒是比怀孕初期更为清瘦了。
见她被折磨如斯,景瑜心疼的不行,平日除了必备的上朝之外,其余时间都陪在她左右。
"今日柔嘉婚礼,我想去看看!"
她可怜的撇着嘴望着他。
"不行,小乖,最近孕吐的厉害,还是好好躺着,我命顾青松帮你配些缓解的药来。"
"老公,我都被困在这好几个月了,我都要发霉了,你就不知道心疼我!"
看她耷拉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景瑜心也软化了。
"宝宝乖,我不心疼你谁心疼?老公陪着你好不好?"
莫梓鸢白了他一眼,这些日子哪天不是陪着她的,但是她真的好久没出宫了。
两个月前卫茗舞与樱留了书信回了家乡,景瑜不许她出宫,她并没有前去相送,一直就待在拉普兰德宫,足不出户,安心养胎。
"老公,这怀孕就是要心情好,身子才能舒适,我天天被困在这,像坐牢一般,这精神萎靡不振,没准今日一去,瞧了热闹,这孕吐就不药而愈了,好不好嘛,求你了!"
景瑜向来就吃她这套,见状更是心疼的紧,那英挺的剑眉皱了又皱,终于叹了一声,无奈道:"好吧!朕陪你一起去!"
"老公,你真是太好了,我爱死你了!"那原本一脸恹恹的脸瞬间多云转晴,笑的得一脸的阳光灿烂,手舞足蹈的对着他又是亲又是抱。
看着她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般的满足,他的心也觉得满满的很是知足。
有她在身边,他便再无他求。
宫外阳光灿烂耀眼,空气清爽和暖,真真是个好日子。
安王与公主两人的婚礼在同一天举行,帝都热闹非凡。
帝后驾到,更令这场婚礼,盛况空前。
看着小公主穿着大红的嫁衣,明眸皓齿,纤柔绝艳,那双眼灵动明媚,好似一颗耀眼璀璨的明珠,又似是一汪清泉,思绪一下子就拉到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的小人,如今也到了出嫁的时候。
"柔嘉,你今个真美!"莫梓鸢满含笑意的唇畔,溢出一丝赞叹。
柔嘉与纳兰君若能冰释前嫌,喜结连理,多亏了爱丽丝从旁协助,对于她,她的心里全是感激,但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爱丽丝!"柔柔的唤了一声,美眸微微一闪,泪水立刻就氤氲了双眸。
"新娘子这么漂亮,别把妆容哭花了。"莫梓鸢笑了笑。
终于,大家都在迈向幸福的彼岸。
"七嫂!谢谢你!"
平常,她都是唤她爱丽丝,在她心里,她是她的朋友。
可今日,她要嫁作他妇,那个七嫂,是她隐藏在心里不敢唤出的称呼。
她是值得皇兄为她散尽后宫,独占恩宠的女子。
所以,这声七嫂,她当之无愧。
而莫梓鸢听的那声呼唤,心底却是极为震撼的。
小丫头虽然不说,但是她清楚,她所认可的七嫂唯有死去的萧灵而已,如今能这样唤她,说明,她已然接受了她。
既然帝后相携亲自参与公主的婚礼,今日娶妻的安王自然不能落下。
这是莫梓鸢初次见到传说中的尚书千金,白芷。
景澈的正妃。
肌肤赛雪,吹弹可破,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那全身只见雍容华贵,美丽端庄,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男的俊,女的美。
倒是相得益彰。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端坐主位见他们拜堂,总能似有若无的感觉到有一道注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但当她抬眸望去,却捕捉不到它。
喜堂之外,绮丽正在警戒,许久不曾见她一面的顾青松终于寻着了机会。
那齐天睿病情虽已稳定,却不是朝夕能痊愈之症,凝幽身子康复之后便回了宫伺候怀孕的皇后,而绮丽自然也不必留下。
"绮丽!我有话跟你说!"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见她横眉一瞥,原本的气势不由就短了。
"说!"
"这儿不方便!"
"我有公务在身,再不说,别怪我不客气!"说完,那右手便蓦地按上了剑柄。
"你确定我要在这说?或许,我说说些让你不好意思的话,你确定让大伙都能听到。"
他早就看穿绮丽此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外面冷漠,内心其实热情如火。
所以,他的胆子也就越发的大,不怕死的邪魅勾唇,朝她不住的抛媚眼。
绮丽听他一说,脸颊微烫,望了一眼屋内,随即朝一旁的顾子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离开一会。
眉毛微掀,她看了一眼顾青松,"跟我来!"
跟在她身后,顾青松看着她月下长长的影子,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那影子看上去,好似两人在牵手一般。
"你到底要怎么样?"
顾青松没有开口,只是笑望着她。
从前对他基本不予理会,现在她虽然面上厌他,但是话却多了。
见他沉默,绮丽有些不悦,加重了声音,"到底何事?"
"这么久不见,绮丽,你想我吗?"
绮丽极是窘迫。
"不想,问完了?"
转过头,正打算要走,顾青松却是大胆的拉住了她有些粗糙的手。
"绮丽,你我年龄不小了,何必再蹉跎了岁月,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虽然没有显赫的家世,但是我有一手医术,至少,往后你生病受伤,我都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不让你受苦,你愿意嫁给我吗?"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求婚,绮丽心脏猛地一缩。
"喜欢?你喜欢我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没想到她有此一问,这个问题倒是把他问得蒙了。
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他到底为何喜欢她。
只是觉着,她虽然冷,自己却想去温暖她,照顾她。
见他眼底的犹豫,绮丽却是掀唇讥笑一声。
"我说过,我没时间陪你玩!往后你再来扰我,我定不饶你!"
听她语气幽怨,说得斩钉截铁,顾青松微微一顿,顺手一带,便将她的腰身搂住了。
"绮丽,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喜欢你什么,我只知道,我吃饭的时候想你,走路的时候想你,看书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更想你,嫁给我好不好?"
绮丽心脏砰砰直跳,男人的力气原来也挺大,似要将她融入了骨血一般。
"我此生,不会嫁人!"
她推开他的怀抱,转身离开。
快要消失在视线的时候,他对着她的背影说道:"绮丽,明日我就离开,从此不再出山。"
绮丽的脚步只是一顿,随即离开。
因为背对着他,所以,他没有看到她眼底的那一闪而逝的泪花。
她的一颗心早就交付皇上,虽然她与他并未有任何的夫妻之实,当初他纳她的目的仅是因为他所心爱之人,但在她的心底,她就是他的女人。
她会用她的方式,守护着他,以及他如今所爱的皇后娘娘。
方才听到他要娶她,她的心里竟然很欢喜,他说明日要离开,她的心却是被刀子剜过了一般。
难道,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真的喜欢上了那个轻薄之徒。
她不允许,不允许背叛。
她的心只能有他。
彼时,喜房里的大红的烛火在啪啪的燃烧。
柔嘉一身大红嫁袍静静的端坐在喜床之上,等待着她的良人。
喝的有些微醺的纳兰君若踉踉跄跄的步入了喜房。
"嘉儿!"
纳兰君若看着床榻上安静美艳的女子,脚步不禁有些急促。
将她的盖头揭开,一张令人心颤的绝美的脸印入眼帘。
"驸马!"柔嘉睁着一双流光溢彩的大眼,那眼角眉梢之间,流露出深深的喜悦。
轻柔的低唤,绝美的容颜,这一切让纳兰君若心跳加快。
灯火氤氲,喝完合卺酒,夜才开始。
他浓重的呼吸里夹杂着香醇的酒气,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从此,他是她的驸马,她的夫君,她相携之人。
从太傅变成了她的良人。
一路走来,如今,她们终于可以不用再偷偷摸摸的见面,她可以大大方方的亲他,拥抱她。
想到这,她主动的凑上了红唇,与他纠缠了在一起。
"嘉儿..."他热情回应。
"驸马..."她深情呢喃。
"驸马,今后只跟我做这事,好吗?"
身子被他吻得发颤,抚着他日渐结实的肌理,却不忘当初那事,占有欲的要求她小声羞涩的提了出来。
"恩,我此生唯有你一个女人。"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眸色一黯,化被动为主动,紧紧的扣住了她后脑勺,牢牢的锁住了她柔软的唇。
这一夜,许是饮了酒的缘故,纳兰君若抛却了君子与斯文,带着无比强悍的气息,占领着她,攻城掠地,好似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的挥鞭乘骑。
**
观完婚礼,景瑜并不让莫梓鸢流连,毕竟宫外不比宫内,虽然他布下重兵,但总怕万一,再者她怀有身孕,他不想她受到一丝的伤害。
原本想见一面拓拔野,可问了好些人,皆言不见其踪影。
闻得此,莫梓鸢心里有些不安。
景瑜看出了她的心思,遂即命人去寻。
等了半晌,却仍是未有消息传来。
按理说,拓拔野这孩子心思缜密,不像旁的孩子那般,若是别的孩子,她还会担心,是不是走丢了。
拓拔野与她一齐来到大夏,除了安王府,他并未有其他熟悉的地方和人,在安王大喜的日子,他能去哪里?
"参见皇上,皇后!"
新郎官知道拓拔野失踪之事,便是抛下了洞房花烛,前来问询。
拓拔野的事,景澈应当清楚,莫梓鸢见他而来,连忙问道:"安王,小野呢?我已派人将王府四下寻了个遍,都未曾见他。"
"清晨,本王还在书房还见过他。"
"他除了王府,平素有没有常去的地?"
景澈摇摇头,"他素来喜静,如无必要,几乎足不出户。"
拓拔野确实宅的很,若不是出了府,他到底会在哪里。
"那他还有无其他熟悉的人?"
"没有!"景澈又是摇头。
"本王去书房一趟!"忽的,他想到了什么,留下一脸懵逼的莫梓鸢大步离开而去。
"金鱼,安王此刻去书房是要做什么?"
景瑜没有多说任何,只是拍着她的肩,将她搂住,"鸢儿,别担心,他应该没事。"
见他说的斩钉截铁,莫梓鸢心里却是有不好的预感。
难道...
这个猜测她不敢想,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那样深沉的心机吗?
拓拔野断然不是那样的人。
他正想着,景澈好似一阵风般的又刮了回来,他单膝一跪,禀告道:"皇上,帝都的防卫图丢失了!"
莫梓鸢闻言,猛的吸了一口凉气。
"安王,你的意思..."
"如娘娘所想,他是拓跋逸安排在大夏的细作。"
"不,我不相信是他..."莫梓鸢身子一个踉跄,景瑜将她抱起,随即下令。
"十四,吩咐下去,帝都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是,皇上!"
莫梓鸢埋在景瑜的胸前,脑子里满是拓拔野那小小的身影。
他不相信,他这一路跟着她的目的仅仅是要利用她,伺机盗取那防卫图。
那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虽然他成熟的并不似一个孩子。
他的外表虽然事不关己,但是她能感受到,拓拔野是真心的待她。
如果,盗图的人真的是他,她也宁愿相信。
他是被迫为之。
回宫的路上,莫梓鸢一直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景瑜在一旁看得心疼,但是此刻他只能抱着她,抚慰她。
"鸢儿,或许事情并不是这样,你先别多想,是否与他有关,总会水落石出的。"
"金鱼,他是我带来的。"莫梓鸢声音哽咽,"我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图纸丢了,是不是会出大事?"
那图纸泄露,等于整个帝都都暴露在敌人的眼前。
"没事,傻丫头,你要相信你的夫君,就算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他轻轻吻着她的眼,不住的安慰她受伤而慌乱的心。
"金鱼,你说的对,可能是我误会了他,我应该相信他的,他只是一个孩子。"她亦抱着他,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小野,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鸢儿,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轻轻环着她,一双大手在她微微隆起的腹上流连的摩挲。
感觉他掌心的温度,莫梓鸢一颗紊乱的心渐渐平息。
这个夜,很长,时间流逝的特别的慢。
**
景澈这边忙完了一切已是月上中天。
当他回到寝房,见那一排排的龙凤烛,以及喜床上隔了一层红彤彤的的盖头下那一道窈窕清丽的身影。
这才恍然大悟,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
可是除了满心的苦涩,他的心根本没有半分的欣喜可言。
"王妃!"思付了片刻,他终是走了过去。
他既然愿意娶她,便是愿意接受了这一切。
他与他心底那女人总是有缘无分,如今,他只希望娶了白芷之后,能将心底的那道痴缠着他的身影给抹去。
白芷,尚书府的千金,与其他的女子一样,温柔娴静。
今日一袭火红夺目的嫁衣,极为端庄贵气。
也对,这样的女子,才是他该娶的。
他们之间也并不生分,她在他面前总是柔柔弱弱,不像那个女人,外表看起来是女人,内心却住着一个男人,没有普通女子那般的温顺,对他也从未有过一个好脸色,可他一见着她就是止不住的心跳加快。
甩了甩头,他将思绪拉回,明明方才说要将她忘记,眼前的女子是他的夫人,他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别的女人。
"王爷。"
白芷的声线温柔清脆,好似黄莺啼唱。
"今夜有政事缠身,让王妃久候了!"薄唇微抿,他的声音仍是一贯的冷漠,没有一丝温度,徐徐走近床榻边,一把将她的盖头给揭掉。
视线交汇,一晚上的紧张在这一刻爆发,那方已经被她搅得褶皱不堪的帕子下,一双手满是汗水。
她虽然知道她会嫁给他,她早已准备了许多年,可这一刻来临,她仍是激动的不知如何启口,只得小声道:"无...无碍!"
"过来,为本王更衣罢!"他微微招手,白芷心里一跳,紧张的看了一眼,随即站了起来,或是坐久了,双腿有些发麻,她站定了半秒才缓过神来。
"王爷,臣妾愚钝,若是伺候的不好,还请王爷恕罪!"
景澈并没有吭声,只是目光浅浅的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芷一颗心全在伺候他更衣的事上,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心跳却乱了章法。
"睡吧!"
他扶着她一起上了喜榻,突然视线一黑,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光景,只是鼻翼闻得一股淡淡的幽香。
接下来的事她心知肚明,羞涩不已,紧张的手指都在颤抖。
可是等了片刻,并未见男人有任何行动。
"王爷?"她试探的轻唤了一句,黑暗中的静谧,让她有些惧意。
"累了一日,睡吧!"
她原本悬着的心却是一落,她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难过。
他似乎很贴心,知道她太过紧张,确实又是累了一日,所以他没有纠缠她。
可是,作为她的妻子,他在洞房花烛夜却没有与她行那事。
他是不喜欢自己吗?
从前,他对自个也是不温不火的。
即使她想问,却是不敢问出口,他的意思显而易见。
那便睡吧,总之是嫁给了他,来日方长。
直到身旁的女子呼吸均匀的声音入耳,他紧攥的手指才渐渐的松了开来。
他逼迫自己要她,所以,他将灯火熄灭,看不见脸,他或许便依从了。
可是,他做不到。
他靠近她,是一股陌生的女人气息。
他越是想忘记,那个刻在骨髓的身影就越是清晰。
此时此刻,他比往常更加思念她,明明刚才见过她,往事一幕幕又浮现了心头。
拓拔野的背叛,你肯定很伤心吧。
今日见了她,似乎又清减了不少,听说她孕期反应太大,几乎食不下咽,他去问过顾青松,说那是正常反应。
长叹一声,他想着,再给自己最后一个夜晚思念。
明日之后,她之于他,便只是他的嫂子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