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为了避人耳目,莫梓鸢与凝幽换了一套太监的服饰。
景潇入狱,最着急的莫过于淑落了。
从皇宫内出来,乘了一辆黑漆光鲜马车来到了宁王府,之前给淑落打抱不平,对这宁王府也算是熟门熟路。
如今宁王下狱,整个王府处于警戒状态,不过门房见她唇红齿白,又有宫内的令牌,才对她放了行。
前脚刚迈入大厅,便看见主位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袭亲王的玄色蟒袍雍容高冷,雍华俊朗的脸上有一丝古怪的涩意,静静端坐着,见到她出现,不自觉的拧紧了眉头。
莫梓鸢双手抱胸,站在门外,气质若莲,浅笑似月。
"宁王府真热闹!"
听得声响,无数双探究的眼睛齐刷刷的投向了她。
接触到两双熟悉而诧异的眸子,莫梓鸢朝她们抛了一个极为勾魂的媚眼。
故意学着太监说话的语调,莫梓鸢清了清嗓子,"咱家奉皇上的密令前来调查宁王一事,侧妃与侯爷夫人留下,其余无关人员暂且退下。"
"是!"
众女齐齐行礼,目光似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悻悻退下。
之前就听说景潇这后院堪比后宫,今日一见,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算是微服出宫,如今更是在风口浪尖之上,还是不要引人注目,灵机一动便想着以太监的身份来调查宁王一事来掩人耳目。
将闲杂人等清场,淑落兰央方才曲膝行礼,"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哎呦喂!赶紧起来,我们姐妹之间,讲那般虚礼作甚,若不是有一千岁,都得被你们跪的短命!"
两人虽是感动,但是该有的礼节必不能少,兰央道:"大姐,如今您是一国之母,断不能让人落了口实。"
"二妹,放心,安王爷应该不是那种人。"
莫梓鸢故意加大了尾音,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步而入,她径自在一张花梨木大椅子上坐好,这才淡定的看向他。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娘娘果然胆大,竟然敢假传圣旨!"
"胡说八道,本宫来此,正是皇上授意!不信,自个问他去!"说到此,她偷偷的瞄了一眼景澈意态闲闲的面色,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做贼心虚的不再看他一眼。
"二妹,宁王此事你且放心,皇上与他感情深厚,断不会叫他受苦!"
"本王得到的消息是,皇上要杀了他!"
正在抿茶的莫梓鸢给了他一记冷眼,"安王爷说的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这景澈是来故意拆她台的吧。
淑落听到景澈那般说,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知道安王爷断不会无缘无故那般说。
莫梓鸢不愿淑落知道景潇是因为意欲迎娶董静萱而触怒了景瑜才入的狱,可现在被这景澈一搅和,她顿时不知道要怎得宽慰她了。
淑落见她沉默,抿了抿唇,低低道:"大姐!王爷他..."
"二妹,我相信皇上也是一时气愤,他不会真的要了宁王的性命!"
刚说完,拆台的人又是冷冷一笑。
"皇后娘娘真是够了解皇上。"
"本宫是皇后,自然了解皇上!"
莫梓鸢一张脸僵硬不已,真是恨不得在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上,狠狠的揍上几拳。
见两人剑拔弩张,兰央看着势头不对,赶紧在一旁附和道:"二姐,大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咱大姐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儿,王爷的事有大姐帮忙就甭担心了。"
淑落也敛了郁闷之色,点头如捣蒜般。
"那是,那是,大姐,这事小妹就全倚仗您了!"
"二妹别客气,这事,我管定了!"
"二姐,这样你便放心了吧?"兰央拍了拍淑落的手,柔声安慰。
"恩!"淑落应了一声,原本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好了,二妹,三妹,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宫了。"
她出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淑落放宽心,自己顺便出来透口气,如今目的达成,不知道景瑜有没有消气?
想着他离去时那个孤寂的背影,心好似被扼住了一般的痛。
"恭送皇后娘娘!"
莫梓鸢缓过神来,弯了下唇角,笑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且等我消息!"
"本王也先行告辞了!"
莫梓鸢才刚走出宁王府,景澈就追了上来。
"好歹生死与共过,娘娘见了臣弟却跑的跟兔子一样?"
心里微微一沉,莫梓鸢抬起下巴,定定地看着他黑曜石般眼眸。
"看什么?"
见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心头一紧,忙不迭的伸手摸脸。
"看你有没有牙!"轻轻"嗯"一声,她点头,"果真没有!"
景澈面色一变,笑得极是尴尬,"谁说本王没有的,你不是尝过的吗?"
被他说的真的动了肝火,她撩起衣袖,叉腰便呵,"安王爷,我警告你,我是当今皇后,皇上的妻子,你的嫂子,请注意你的身份!"
"本王只是陈述事实而已,皇后何必动怒!"
话音刚落,下颚便受了一记勾拳,立在他面前的人,正是怒气不止的莫梓鸢。
"本宫不动怒而是动手。"
低哼一声,她抬脚便走。
这景澈就是诚心跟她作对
景澈风中凌乱,下颚传来的疼痛告诉他。
盛怒之下的女人不能招惹,特别是她。
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是她心底的那抹情绪却没有逃脱他雪亮的眼睛。
想着让她发泄出来,结果,她竟然对自己动了手。
扬了扬眉,轻轻一笑,又似狗皮膏药的追了上去。
"你到底想干嘛?"顿住脚步,她回头撩他一眼,想着回宫前去买点东西,可这景澈跟苍蝇一样粘着她,好生讨厌。
还没察觉自个有多碍眼的景澈却是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唇,轻笑道:"没干嘛,娘娘回宫,本王回府!"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本宫没记错,王爷的府邸不在这个方向吧?"
"娘娘好记性,只是本王习惯走远路!"
莫梓鸢被他的话一睹,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好似景潇附体。
难怪是兄弟,总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一些其他人的影子。
"天干物燥,小心色狼!"
莫梓鸢给了他一个冷冽的白眼,径自转过身,不欲再理会他了。
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在刚才来宁王府的路上,她便想了个法子跟景瑜道歉。
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常人言:不作死不会死。
食也,色也,性也,她都有,还矫情个什么劲呢。
天色渐黑,加上天气不佳,这大街上行人稀松,各种商铺早已打烊关铺。
街上厚厚的积雪,在皮靴的踩踏之下发出吱吱的声响,在如此空灵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刺耳。
真是好冷啊,出宫匆忙,穿的衣衫并不多,这寒风凛冽,感觉直吹进了心口。
"冷吗?"
身旁又重现了景澈低沉的嗓音,莫梓鸢额头瞬间窜出几条黑线。
"你还没回府,跟着我干嘛?"
薄唇微抿,他轻笑,"雪景甚美,无心睡眠,消消食!"
"神经病!"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儿,心底的愤怒,自然又一次爆发。
嘴角微微一抽,他又恢复从容,等莫梓鸢再想刺他一句,却感觉身上一重。
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便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本王掌管京师重地,若有人冻死,本王难辞其咎!"
原来,他方才消失那段,是给自个拿披风去了?
静静的,她沉默了。
莫梓鸢这头是略为尴尬,景澈却似无所谓。
"好啦,你真以为本王对你余情未了吗?爷是那样的人吗?也就皇兄把你当成宝,爷马上也要成亲了,所以,你不必老是躲着我,明白吗?"
原本只是略为尴尬,此言一出,她已经彻底尴尬了。
幸亏,此时街角的一个卖糖人的小女孩吸引了她的注意。
大雪虽然止住了,这夜晚还是寒冷的要命,那小女孩十岁左右,衣着单薄,在风中瑟瑟发抖,却仍低低的哑着嗓子叫卖着。
心思微动,她朝她走了过去。
"小姑娘,糖人怎么卖?"
小女孩见到有人问询,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哥哥,不贵,只要一文钱!"
确实挺便宜。
莫梓鸢轻抚着她的头顶,柔声问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还不回家?"
"哥哥,我娘病了,所以..."想到家中的母亲,声音便哽咽了。
莫梓鸢仔细看了一番,从中挑选了一个孙悟空和唐僧,犹豫了一番,又拿了一个猪八戒。
"小姑娘,哥哥买这三个!"
"行,哥哥,给!"一下子卖出三个,小姑娘乐不可支。
"凝幽,钱袋!"
莫梓鸢接过小女孩递给他糖人,将一锭黄灿灿的金子递上。
"来,拿着,早点回家!"
小女孩估计一辈子也没见过黄金,硬是傻傻的愣在了当场。
可景澈却径自付了账,将她拉走,莫梓鸢瞪他一眼。
"喂,你有没有点同情心?"
将他拽着自己手臂上的大掌甩开,莫梓鸢对他低斥了一句。
"你是傻子吗?你想害她不成,直接给一锭金子,他只是一个孩子,若是被有心人人觊觎,你觉得,她的处境会怎么样?"
莫梓鸢听完,身子微微一颤,仍是心有余悸。
他说的是实话,当时她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小女孩很可怜,却没有想过给她一锭黄金的后果。
"你说的对,是我的错,今个幸亏有你!"她的头垂的很低,如果的确是她的错,她从不会逃避。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莫梓鸢抬眸,以为他会乘机报复,骂她一通才是,想不到他却没有。
"那她..."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好,谢谢!"点点头,她东西已经买好,该是时候回去了,"我...回去了!"
"恩,去吧。"
"这个给你,反正和你像!"
说罢,她将方才买的糖人塞进他怀里转头就跑。
景澈怔怔的看着怀里的小糖人。
是猪八戒。
她竟然说他像只猪?
可是他却竟然不生气,还觉得那只猪很可爱。
那丝残留的温暖,好似她远去的袅袅身姿,是永远不会为他所停留的。
将它裹紧在怀,希望那丝温度晚些流逝,让他再多回味一会。
如果,今日下狱的人是我,你也会这样不遗余力的为我奔走吗?
一阵狂风骤起,雪舞漫天,思念起。
**
莫梓鸢踩着夜色而归,回到拉普兰德后便让凝幽打听景瑜的去处,自从拉普兰德宫离开后,便一直在御书房内,至今未出。
御书房内。
批了一下午的折子,让自己忙碌其中,才能让他暂时不去念叨心里那道身影。
放下手中的奏章,他徐徐走到窗边,推开窗,任寒风灌入,深邃的眸子满是黯色。
收回目光,景瑜目光微微一闪,揉了揉额头,声音冷峻。
"小英子!"
"奴才...在!"殿外传来小英子托长嗓子的声音。
很快,门开了,他进了门来,便听头顶上男人不温不火的声音。
"皇后回来了没?"
小英子知道皇帝虽然面色无异常,心情却是低落到了极点,连忙回答:"启禀万岁爷,还未曾!"
没有表情的扫了他一眼,他吩咐道:"皇后回来,立即告诉朕!"
"奴婢遵命!"小英子悄然望了一眼帝王,觉得心脏瞬间冰冷。
外头这般让你留恋,竟然这会还没回来。
今个或许是自己太过分?
他一直将她捧在掌心,生怕她冷着,冻着,饿着,没想到,她却会觉得累。
这让他有些挫败,他想给的是一切,可那一切,却不是她想要的。
当时离去,只是想让彼此冷静下来,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在生气。
正如此想着,忽而感觉前方灯火一闪,窗上投下了两个剪影。
而此时,又听得一声阴阳怪调的响声。
只一个气息,他便知道,那是她。
"师傅!您不能抛弃徒儿,独自去西天取经!"
"你这泼猴,为师救你出那五指山,本以为你一心向佛求取真经,不想你不思悔改,太让为师失望。"
"师傅,徒儿错了,徒儿不该一时受了妖怪的蒙蔽,错把鱼目当珍珠!"
"泼猴,为师这颗玻璃心已被你所伤,你且离去吧。"
"师傅,徒儿走了,谁跟师傅聊天,谁陪师傅睡觉。"
"老猪,沙僧都可以!"
"师傅,这儿没有老猪和沙僧。"
"贫嘴,再不走,师傅要念紧箍咒了!"
"不要,师傅,就算死,徒儿也要死在你怀里。"
"..."
在窗外实在编不下去的莫梓鸢带着小糖人跨入了门槛。
见景瑜负手而立,丰神俊朗,在朦胧的灯火下,越发显得勾人魂魄。
她猛吸了一口气,才压抑住想将他扑倒的冲动,低头告罪道:
"本想给爷编排个孙猴子认错的,可...剧情没想好,编着编着有点歪了..."
"出宫就是买这个?"
见她一脸风霜,再大的气焰也被浇灭。
言语中隐藏的关切之意,让莫梓鸢鼻尖微酸。
"去了趟宁王府,遇到了安王爷,然后买了这两个小糖人。首长大人,报告完毕!"
景瑜伸手一招,莫梓鸢便扑入他的怀里。
"你不必跟我汇报这些。"
"金鱼,你真好!"这一句是发自肺腑的感动。
"因为,我的暗卫都跟着去了!"
他复又补充了一句,莫梓鸢瞬间石化。
"你..."他眼底的玩笑之意甚浓,她兀自吐了个舌头,"反正你是皇上,我是皇后,总要被你压!"
"皇后虽然会被皇上压,但是你可以选择来压我!"
见他恢复如常,她心底高兴便点头,"好,今晚压你试试!"
他眯起双眸,哑着嗓音道:"真的?"
他沙哑的声音,那俊逸的脸庞,那微微鼓动的喉结,几乎每一处,都能撩拨的人心痒难耐。
"想得美!"
"鸢儿!"他深吸了一口气,双臂紧了紧,薄唇闻着她带着花香的秀发,"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我很怕,我怕你会再次离开我,我很紧张,恨不得将你时刻抱在怀里。"
"我知道!"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心里甜甜的。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真的?"
景瑜点了点她娇俏的鼻子,语气极为温柔,"不过,一切要听为夫的,不可擅自行动。"
"绝对服从长官命令!"
莫梓鸢心下一喜,赶紧给他行了个正规的军礼。
景瑜笑着摇头,朝她勾勾手指头。
听完景瑜的计划,莫梓鸢牵唇一笑,做了总结陈词。
"狠!"
看着外头细碎的月光,景瑜眸子微微眯起。
一直不告诉她全盘的计划,就是不想她看到自己狠戾绝情的一面,鸢儿心地善良,他希望在她的心里,他除了是她心底的那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更是能成为她所崇拜的对象,就像她曾经所说的'偶像';一样。
"鸢儿,你真的觉着我狠吗?"
"是!"迟疑了一下,她想了想抬起头来,"是狠爽!"
"爽?"
"这事,别落下我!"
听她狡黠的声音,景瑜委实有些后悔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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