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马车缓缓驶离了大夏的云绕城。
同样都是离开,同样都是被他所伤。
此情此景,如今坐在这颠簸的马车上,她的心头只剩下一片空洞与茫然。
自由的空气不再有从前那般的沁人心脾,或许夜雪死去,她的灵魂无所归依,这副属于她的躯体也要随之要灭亡。
恍惚间似乎还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些绚烂的日子。
他为她做的那三十五件事浪漫而温馨,可是蒙上了一层谎言之后,一切就便的那般可笑。
而且还差了一件,所以,他们注定无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离开大夏的国土,那么这里的一切皆被斩断,从此,这具躯体便只为夜雪而活。
她要帮她完成心愿,用她的眼睛,去看卫国的向日葵,在他所剩无几的日子里陪在他的身边。
上次分别之时,菱纱在她耳边告诉她的内容就是卫珏已命不久也。
余生,她的事只剩下报恩。
夜雪赋予她两次生命。
"吁!"马车停了下来。
宁统领撩开了马车帘子,"夜雪姑娘,赶了半日的路程,累了吧?先在客栈住一宿,明日再启程吧。"
"好。"
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宁统领等十几位冷冽的男子翻身下了马。
夜雪的记忆告诉她,那些面无表情的男人们,都是卫国数一数二的高手。
逍遥卫。
大婚那日被卫珏掳走的时候,曾听菱纱说,王玉知道逍遥卫的口令。
想来,当初王玉追随自己而去,却不动声色,恐怕也是因为认出了卫珏。
大步入了客栈。
"小二,来几间上房。"
"好叻,各位客官,上房是有的,小二马上为您准备。"客栈的老板见此行人衣着不凡,定不是平常之辈,笑眯着眼上前招呼。
在一张靠窗的桌前落座,宁统领点了许多小二推荐的特色的菜色,可莫梓鸢竟是毫无胃口,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便说饱了。
眼神撇过,一个头上戴着纱帽的女子,安静地坐在邻桌饮茶。
莫梓鸢多看了几眼的关系是因为这大夏的女子身量皆颇为小巧,而此女子身材比平常男子更高,穿那是一个花枝招展,简直堪比青楼的女人,尤其是头上,戴了一朵偌大的红花,俗不可耐,但是喝茶的姿态却是有清雅高贵。
这一身打扮自然引得身旁的人频频往她那看,其中自然包括了莫梓鸢。
甚至还有几个大胆的,想着上前去调戏她,想一窥那纱帽下的女子的真容。
可那女子却不动怒,径自抿茶,任那些男人在她身旁一会摸摸手,一会蹭蹭她的肩。
莫梓鸢实在看不下去了,拈起桌上的一只筷子,仅是随手一扬,便入了其中一个猥亵的男人肩上。
"啊。"
那人受伤,惊呼了一声,本想上前发难,却瞥见隔壁几桌凌厉的目光,吓得一溜烟儿的跑了。
那女子倒是淡定,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仍是径自的抿茶,不曾多看为她解围之人半眼。
次日清晨。
收拾妥当之后,要继续赶路。
可昨日那女子就一声不响的跟在她们身后。
出了城门。
莫梓鸢撩开帘子问了句,"宁叔,那人还跟着?"
"是的,夜雪姑娘。"
莫梓鸢心下狐疑,这人跟着自己到底所谓何事?
难道要报恩?
"停车。"
跳下马车,走到那女子面前,她问了句,"姑娘,您有事吗?"
那女子点了点头。
见她始终缄默,不吐只言片语。
"你是哑巴?"
那女子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有何事?"
想到她是一个哑巴,直接问人家问题,这让别人如何回答,却她却对自己福了个身。
"你是要谢谢我?"
那女子又是猛地点头。
"恩,你的感谢收到了,不用再跟着我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谁都有一个武侠梦。
她却实现了。
现在的她有夜雪一身绝世的武功,如果没有一切的谎言,或许...
没有或许。
刚掉转头打算继续赶路,却被那女子紧紧的拉住了袖子。
这女子身材高大,想不到力气也大。
"还有事?"
莫梓鸢蓦然回头,眸中带着疑惑。
她手舞足蹈了半天,她也没明白她想说什么。
"要我给你银子?"
她摇头。
"不认识路?"
她还是摇头。
"你不会想上我的马车吧?"
这次,她却点头。
"我有事,不方便带着你。"
这人似是赖上了她。
使劲的摇头。
摸了摸头,莫梓鸢略有为难地补充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见她指了指卫国的方向,莫梓鸢问道:"你也是去卫国。"
她点头。
想着方才遭人调戏,一个女子上路也不太安全,所幸好人做到底吧。
"我也要去卫国,你跟我一起吧。"
说完便为她打了帘子,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女子一听,感激的又是朝她福了福身,率先跳上了马上,好像生怕她会反悔一般。
在马车上,她仍戴着纱帽,这天气热,马车内没有空调,又很闷。
"你要不要取下这个?马车内有些闷。"
莫梓鸢指了指她的头顶。
女子摇摇头。
既然她不愿意,她也不好勉强了人家。
马车内很静,只有车轱辘声声转动的声音,与一个哑巴待在一块,又不能正常的聊天,感觉比自个一人待着更为纳闷。
"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安静的坐在窗子前面,听莫梓鸢相问,他指了指马车外飞翔的鸟。
"鸟?"
女子点点头。
莫梓鸢噗嗤一笑,这女子名字竟然是叫鸟?
轻咳了两声,她才忍住笑意,唤道:"小鸟儿?看来我们是本家,我叫梓鸢,鸢也是一种鸟哦!"
小鸟儿自然也不会回答她,只是透着纱帽,怔怔的望着笑靥如花的女子。
心潮澎湃。
此高大的女子,正是大夏瑞亲王景瑜所装扮。
他不能让她认出来,他特意装扮成了女人,甚至是哑巴。
除了想亲自护送她离开之外,更是想与她一起完成三十六件的最后一件。
他扮作女人。
可即使完成这三十六件小事,他却不能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世间之情,最痛苦的莫过于求而不得。
他从未想到,他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番。
所有精心策划的布局,只是因为想让她活下去,让她幸福。
曾经,她说过,若是爱一个人,就要放爱人自由,让爱人幸福。
他虽然面上赞同,心里却是嗤之以鼻的。
如果是他,他爱她,必定不会不惜任何代价,让她在他身边。
如何能看着她与别的男人幸福。
那幸福也只是她的,不是自己的。
可如今,这事真正来临之时,他竟然是没有半分的犹豫,选择自己躲在角落,守着那些往昔那些一起的岁月过活。
一路上,景瑜对莫梓鸢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至。
渴了,她立即为她倒上茶水。
累了,她立即为她拿捏按摩。
困了,她悉心的为她扇风擦汗。
莫梓鸢对于这个身材粗犷的小鸟儿多了几分好感,跟她熟络起来,话自然也就多了。
想不到小鸟儿还饱读诗书,为了方便交流,在路过镇子的时候,特意买了笔墨纸砚。
更令人诧异的事,她的字迹竟然与自己的十分相似。
如果不是亲自看的她写出来,她都要怀疑,那纸张上的字体是出自自己之手。
可她哪里知道,当她被困在沧浪国的那段时间,景瑜每日对着她的那本'俘获王爷宝典';,她的字迹就在心中生了根,以至于他刻意隐瞒的字迹,脑中就不断闪出她的笔迹。
马车内,莫梓鸢说,景瑜写。
"小鸟儿,你嫁人了吗?"
"嫁了。"
能娶小鸟儿的男子,她还真想见识一下呢。
"哇,真的啊,你去卫国是找你夫婿吗?"
"是!你呢?"
"我,我也嫁人了,只是,他骗了我,我现在已经离开他了,从此以后也再无瓜葛了。"
"你恨他吗?"
"你相信吗?他骗了我两次,其实是我自己太笨了。恨又如何,我不想恨他,只想忘记他。"
"你还忘不了他吗?"
"没事,时间会治愈一切的。"
"真的吗?"
"有句话说的好:那时候我们太年轻,以致都不知道以后的时光,竟然那么长,长得足够让我忘记你,足够让我重新喜欢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你那样。"
莫梓鸢说完,心底却是喃喃道。
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吗?再让她爱如骨髓吗?
景瑜听完,不知该喜还是悲。
他应该喜的,因为他的计划成功了,他让她彻底的离开了他。
他用爱情,换了她的生命。
可是心底却像缺了一块,即使以后岁月再长,那空缺的一部分也始终补不回来了。
马车跌跌撞撞,不知不觉中,他们一起回到了卫国。
分别之际,莫梓鸢心里还是有些不舍,毕竟两人这几日朝夕相处,但是她不可能带她进宫。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宫闱之内,不是人待得地方。
而且莫名其妙的,跟她待在一块,让她很舒心。
"小鸟儿,你若是寻到了你的夫君,记得给我捎信。"
景瑜点头,身子微微颤抖。
或许,至此之后,他们两人便是两朵再也无法交集的云了。
思及此,他一个用力,将她紧紧的抱住。
鸢儿,你要幸福。
鸢儿,你要快乐。
我爱你。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辈子加N次,我景瑜唯爱莫梓鸢。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莫梓鸢有些愣怔,但是这个怀抱,异常的熟悉与温暖。
那眷恋的温度,是她午夜梦才会出现的。
很像他。
景瑜的怀抱。
心里径自讥笑一声。
他如今,又怎么会在这。
得了卫珏的两座城池,储君之位再无威胁,江山美女在侧,他该是求仁得仁了。
一滴泪水终于滑落。
想起那日董静萱问他。
你在人前岿然不动、处变不惊,会不会为所爱的人惊慌失措,甚至,为她流一滴眼泪!
原来,他是会流眼泪的人。
鸢儿,这辈子,我只会坚持一件事,等你!
他的抱负终将实现,他蛰伏数年,抱了母妃的大仇,如今大局已定,他可以俯瞰江山,让那些曾经将他踩在脚底的人永不翻身。
可是他却失去了最珍爱的东西,得到了绵延几千里的痛。
闭上双眼,他仿佛从心里看清她的模样,柔如水,坚如冰,渺如烟。
他恨。
恨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那般少。
如果早知今日,他应该多给她一些疼爱。
即使不舍,终归还是要别离。
不知道小鸟儿最终怎么离开,而她又是怎么上的宫车,只感觉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入了皇宫内。
宫车停了下来,一道浑厚的声音还夹杂着咳嗽之声从前面传进来,"夜雪,欢迎回家!"
莫梓鸢径自下了马车,见卫珏蟒袍加身,衣饰华丽,坐在龙辇上,翩然而来,脸色较之之前又苍白了几分。
他旋身下了龙辇,牵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邀她一起乘坐。
莫梓鸢见那龙辇前面由六匹骏马驾驭,车身镶嵌有金银玉器,宝石珍珠,车身还雕刻有龙凤图案,尽显皇家的尊贵豪华气派,她似乎不太适合乘坐吧,于是指了指一旁先前的宫车道:"我还是坐那吧?"
卫珏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吟,"我是皇帝,我说你有资格,你便有!"说着不由分说便将莫梓鸢拉了上去,旋即吩咐道:"去'夜雪殿';!"
莫梓鸢微微一愣,夜雪殿?这宫殿竟然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见莫梓鸢一脸茫然,卫珏宠溺道:"这是你走后我便命令工匠搭建的,从此,你便不再是漂泊无依,这儿便是你的家!"
莫梓鸢微微有点眩晕,虽然自己恢复了夜雪的记忆,可能是夜雪强烈的意识认为卫珏对自己并无爱意,只是夜雪的单相思而已,可是如今看这情形,卫珏身为卫国皇帝,多次冒险入敌国要将夜雪带走,这恐怕不仅仅只是丫鬟和主子的关系,而且,他还为她修建这'夜雪殿';。
之前的菱纱也说卫珏对她情深意重,难道卫珏爱着夜雪?
只是他有皇后,有嫔妃,他的帝王,帝王最缺乏的就是真心的爱情了。
正当她兀自凝思之际,卫珏已经带她来到了'夜雪殿';。
进入殿内,满目皆是奇花异草,花树惊奇,株株挺拔俊秀,风动滑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
"我知你爱花,便将这春色留在了'夜雪殿';,你可别小瞧了它们,这可是我亲自栽培的!"卫珏声音慵懒温柔,在她面全无半点帝王之色,甚至连自称都是我,而不是朕。
"卫珏,谢谢你了!"莫梓鸢强笑一声。
心里却是有不好的预感。
卫珏不会真的爱夜雪吧。
卫珏见她对自己的客套以及眼底的那抹疏离,面上微微一窘,便道:"夜雪,你一路舟车劳顿,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罢,身影没入黑夜。
晚风轻轻拂过脸颊,当晚风吹过脸颊时,落泪了,果然,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象是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一滴一滴凝成热泪。
时间会慢慢沉淀,有些人会在你心底慢慢模糊,景瑜,让我最后一次想你,从此,我会将你放在心弦最深的位置,不再触碰,不再想起,这样我便不会心如刀绞了。
如果可以,真心不希望从那梦中苏醒。
表面她强忍着欢笑,不泄露任何情绪,其实她只是将自己的心门关上,再也不愿意为谁而开启了。
次日,清晨。
莫梓鸢在'夜雪殿';内采了一摞栀子花,便去城外拜祭菱纱。
东方晨光熹微,斜斜的日光倾注在那孤寂的坟前,四周环顾着巍巍的青山,青翠欲滴的树木,映村着碧绿的湖水宛若一块嫩绿的翡翠,看来卫珏对她还算看重,长眠之地选址在青山绿水之间。
菱纱,我来了!我会替你和夜雪,好好照顾卫珏!你们安息吧!
"咳咳...夜雪!"兀自凝思的莫梓鸢被熟悉的男声惊醒,回首望去,见卫珏已经自马上跃下,容俊秀而苍白的脸上浮起柔和的微笑,见他气喘嘘嘘,脸色煞白,应当是下朝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来,伴随着时断时续的咳嗽声,徐徐向她走来。
晨光中,那个身影显得有些单薄、瘦弱。
她的心脏狠狠一缩,似乎是本能的心痛。
两人静静伫立,莫梓鸢朝他走近了几步,轻言道:"卫珏,我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会离去!"
卫珏闻言灿然一笑,自下朝后便未见到她的惊慌失措顷刻消散,此刻,听到她笃定的回答,他似是吃了定心丸一般。
卫珏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见她微微一怔,又触电般的放开,犹豫半晌才道:"我送你回宫!"
"恩!"莫梓鸢轻点螓首。
午膳过后,莫梓鸢正慵懒的斜倚在一张贵妃榻上小憩,一串叮当声兀自作响,将她自沉思中唤醒,抬眸望去,见一娉婷女子掀帘而入,身穿是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
来人竟是卫珏的皇后。
王氏。
眉峰微敛,这皇后突然而至,不知有何目的,自软榻起身,莫梓鸢恭敬行礼道:"奴婢参加皇后娘娘!"
皇后抬首看一眼她,浅浅一笑,倾身将她扶起,"皇上都不拿你当做奴婢,在本宫面前,你更不是奴婢了,我长你几岁,不如,你我姐妹相称如何?"皇后声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倒不像董静萱那种人。
她虽然面上似无敌意,但莫梓鸢内心仍不敢松懈,小声道:"奴婢不敢!"
皇后笑容一敛,叹了一声,便道:"是本宫唐突了,夜雪,你不必害怕,也不用担心本宫会伤害你,只是我方才见皇上去了太后的寝宫,本宫担心...皇上那性子会激怒了太后。所以,想让你去劝劝皇上。"
莫梓鸢微蹙了眉,沉声说道:"奴婢只是一个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小宫女,恐怕力不从心!"
卫珏曾说过让自己不要轻易离开'夜雪殿';,难道皇后是想将自己骗出去,然后伺机杀害?
皇后见莫梓鸢戒备谨慎,神情颇为尴尬。
"夜雪,你与皇上的事情,本宫并不是妒忌,只是羡慕,也替皇上心疼,他爱你太深,为了你付出了许多,本宫不想他爱的那样痛苦!"说着将一本画册递给她,"皇上一向沉默寡言,所有心事全付诸在这册子之中!"
第一次听说卫珏爱夜雪,而且竟然是自皇后口中所述,莫梓鸢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微微发白,颤抖的将画册接过。
画册的前几页内容阴沉,寥寥落寞,让看者心沉郁闷,可见作画之人的心情是如何阴郁,可是渐渐的,画风突转,而这个改变竟然就是夜雪与他相识之后,每一页画都充满了拳拳的爱意。
随着莫梓鸢的翻转,卫珏对于夜雪的爱恋已渐渐明朗。
心蓦地一沉,目光里有非同一般的心痛。
夜雪啊夜雪,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你,你该是多幸福,你看到了吗?他爱你,在你不知的岁月里,他付出的绝对不比你少。
可是如今的你在哪里,如不是我的穿越,你们将会是这天底下最让人艳羡的一对。
蓦地,心上又浮现出那张恍若神明的脸。
她努力的将那影像晃掉。
便让我将欠夜雪的情还清楚吧。
皇后见莫梓鸢陷入痛楚,眼眶微红,"夜雪,其实皇上本次打算是要亲自去夏国接你回宫,只是临行前,蛊虫发作,他才不得已让宁统领前去,但是他十分自责,这几日深夜我仍见他在灯下翻这画册!"
莫梓鸢长叹一声,原来卫珏对夜雪竟然是情深似海,卫珏啊卫珏,你可知此时的夜雪早已灵魂易主。
按捺住紊乱的心事,朝皇后轻道:"卫珏去找太后所为何事?"
皇后微一思索,轻道:"应是问太后拿解药!"
莫梓鸢心道不好,太后原本就是让夜雪前去大夏刺杀萧慕,结果萧慕不但未被除去,而夜雪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他的亲妹妹,以太后的心性,自然不肯赐予解药,而卫珏又,两人势必,想到这,脚步一抬,已经跨出了'夜雪殿';。
加上夜雪的记忆,这是第二次踏入太后的宫殿。
"咣!"黑暗中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碎了,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莫梓鸢愣忡了片刻,在殿外跪拜道:"奴婢夜雪,求见太后娘娘呢!"
一会功夫,一个年纪颇高的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道:"太后娘娘有请!"
莫梓鸢心里像有七八十个辘轳在旋转,勉力的撑起身子,手心全是汗水,缓缓步入,恭敬地跪拜在大殿中央,远远的用余光瞥了眼太后看,金玉堆砌的妇人周身散着光,黛眉几乎要飞出鬓去,"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都亲自为你盖了'夜雪殿';,这声奴婢,恐怕可以免了吧!"太后自凤塌上悠然起身,走至她面前俯下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双眼雾气氤氲。
莫梓鸢呼吸一紧,身子压的更低,小声道:"奴婢...不敢!"
"母后,那是儿臣自作主张,与夜雪无关,还请母后将解药赐予儿臣!"卫珏见太后面色不佳,连忙上前解围。
太后眼角扫过,目光瞬息万变,叹了口气,便道:"皇上,你莫要忘记,你父皇便是死在萧慕手中,而她!"话峰一转,太后凌厉的目光紧盯着莫梓鸢,恨恨道:"是你仇人的亲妹妹!"
"母后,就算她是萧慕的亲妹妹,但是如不是夜雪,儿臣早已经身亡,还请母后念在夜雪曾为儿臣请来神医,救儿臣一命的份上,将解药赐予儿臣吧!"卫珏因为情绪激动,微微咳嗽了两声。
太后凤目迎上了他,两人对峙地望着,最终妥协道:"皇上既然执意如此,哀家便赐她解药!"说着对一旁的嬷嬷吩咐道:"将解药拿来!"
旁边的嬷嬷微微福身,不消片刻便将一个通体雪白的瓷瓶递给莫梓鸢。
"谢太后娘娘!"莫梓鸢低声叩拜致谢,这毒药发作的时候那种痛苦让她现在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母后,这是真的解药?"卫珏却一把将莫梓鸢手中的解药夺过,置于手心慢慢摩挲。
太后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当然是,皇上还怀疑哀家会害了她不成?"
"儿臣不敢,只是,儿臣不能冒险!"说罢,卫珏将瓷瓶打开,从中拿了一粒正要往嘴里放。
太后却扬起衣袖,将卫珏手中的瓷瓶掀翻,冷冷看了一眼莫梓鸢,像刀子剜过般道:"这个女人,就对你那么重要?"
卫珏脸色煞白,默默的点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莫梓鸢忍不住鼻尖酸涩,卫珏啊卫珏,你这深情,让我如何消受。
太后闻言,哈哈大笑,笑意里带了凄凉的哭腔,一字一顿的道:"哀家定要她为你父皇殉葬!"说罢,太后竟然从怀中拿出一把短匕首,像莫梓鸢袭来。
莫梓鸢一愣,竟然忘了要躲闪,想不到太后并不是养尊处优的娇贵女子,那身手竟然毫不逊色一个顶尖的杀手。
"母后!"耳边传来卫珏急切的声音,待回神望去,卫珏已经只手握住了刀身。
鲜血自指缝流出,太后一急,步子踉跄,顿生恼怒,声线里飘着虚浮的颤音,不禁道:"珏儿!你放手!"
"母后,你不答应!儿臣绝不放手!"卫珏眼神里满是坚定与义无反顾。
莫梓鸢径自支起身子,拉着他的手,急道:"卫珏,赶紧放手!"
卫珏见她眼中的关切,似一切都是值得,"母后,如果你要她的命,便连儿臣的也一块夺去!"
太后笑得狂狷,心底似是艰难的抉择,卫珏眼底的坚决,她只得认命道:"罢了罢了,给她解药!"
一旁的嬷嬷了然的再次将一个瓷瓶递上。
"哐当!"刀子跌落,卫珏将解药接过,自己先服用了一颗,随即给了莫梓鸢一粒,让其吞下。
"多谢母后成全!"卫珏恭谨地朝太后俯身一鞠便牵起一旁呆愣的莫梓鸢离开。
在跨出宫殿那一刻,耳际传来太后的深恶痛绝的声音,"夜雪,如你敢背叛和伤害皇上,哀家会让你陪葬!"
卫珏知道太后之言,便是说的情蛊,虽然给了他细作的解药,但是情蛊却是不能解除。
不过,如今她在身边了,那情蛊也不再是威胁了。
即使是为了她的性命,有些事情,他也必须瞒着她。
比如,有一个男人伤害她,放弃她,仅是因为在乎她。
对不起,夜雪,我会弥补我曾经对你的伤害,我会用有限的时光,陪着你,让你幸福。
莫梓鸢听得太后的声音,身躯明显一颤,但是并未多想。
两人一路并肩而走,并未多言,回到'夜雪殿';,莫梓鸢只是默不作声的为他包扎,不是她不想说,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心里虽然知道卫珏爱夜雪,却不知道竟然已经刻骨铭心到了这种地步,但是她不是夜雪。
她是莫梓鸢,来自异世的一抹幽魂。
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欺骗他,夜雪,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话?"卫珏见莫梓鸢不做声,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对不起,母后她..."
莫梓鸢听到那声'对不起';一直压抑的眼泪忽如洪水决堤般的涌了出来,双膝一软,声嘶力竭道:"你是皇帝,你为什么要道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去接那把刀,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
卫珏见莫梓鸢如此激动,面色登时微微一白,从未有过的恐惧盘踞心头,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她有些颤抖的身子,不住安慰道:"是我不该求茗舞放你回来,我知你心中有他,如果你想走,我..."
莫梓鸢立即伸出食指,止住他即将溢出的话,"我说过,也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回到他身边,你的画册我已经看了,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今后,夜雪只会陪着卫珏,知道吗?"
卫珏双臂牢若枷锁,像要把她烙印进身体里,再也舍不得放手,唇间笑意缱绻,"夜雪,今生今世,我都无法再放手!"
莫梓鸢,你已经舍弃了一切回到卫珏身边,还在期待什么呢,那个伤害你的人,你与他,此生再无可能了,认清事实,卫珏是个好男人,值得夜雪用生命去爱的男人,不要让他伤心,这样才不负夜雪所托。
思及此,莫梓鸢抬起泪眼,破涕为笑道:"那便不再放手!"
夜雪,我会陪着他,帮你守护着他。
卫珏闻言不由展颜一笑,那是幸福的微笑。
"之前说想给你看的东西,便是那画册,如今,你回到我身边,我会让你将我们的过去一点一滴记起来,即使你忘记了,我也会让你重新再爱上我!"
月光将两个相偎的身影拉的很长,卫珏在她耳边温柔低吟。
夜雪,其实我很早便喜欢你了,可能比你对我更早,或许,在我第一眼见到你,你对我说:一个人有生就有死,但只要你活着一天,便要以最好的方活下去。
那一刻开始,我的目光便无法从你身上移开,我不准你看我,其实是我不想你看到我一直在看你。
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根本给不了你幸福,我的病,神仙乏力,我不忍我离去后,这世上留你一人。
可是,你竟然求了雪谷老人,我还是很自私,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我不想那么孤单一个人冷清清的死去,那时候,我第一次有了想活下去的勇气。
你与菱纱学武,努力学医,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想留在我身边,我教你识字,其实,只是想与你多相处,我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我既不想连累你,却又不舍的放手。
直到我知道你认识了大夏的七皇子。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嫉妒成狂,我怕你移情别恋,喜欢上他。所以,我知道你要为他过生辰,便假装身子难受,让你彻夜相伴,其实,我只是不想你们见面,甚至去警告七皇子,让他远离你,果然,以他谨慎而敏感的个性,我成功的让你们离心。
我以为我和你一直会这样,你永远待在我身边,可是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
等我当上了新君,我知道,我必须要做个了断,于是,我故意与皇后在你面前恩爱情深,只是想让你断了对我的念想。
我与皇后大婚,我见你喝的酩酊大醉,那夜,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听你对我说,你喜欢我,你生生世世只爱我一人,你想成为卫夜雪,你不知道,我有多心动,我情难自禁的吻了你,我知道,那一刻开始,我再也无法放开你。
可是当我下定决心之时,你却突然消失,让我那么措手不及。
等我好不容易打探到你竟然被母后派去大夏暗杀萧慕,我真的很怕,除了担忧你的安全,我更怕你去找瑞亲王,果然,你竟然真的去找他。
我当时很愤怒,想将你强行带走,我那时候说你偷了我价值连城的双玉,双玉为珏,我说的便是我的心,可没想到那次不仅遇到了瑞亲王的阻扰,更是遭道了沧浪国人的追击。
等我伺机寻找机会欲带你回卫国之时,却知道了你竟然是萧慕的亲妹妹,而且竟被夏国皇帝赐婚。
我无法置信,我一定要问清楚,你为何突然变了心,还是有难言之隐,我更希望是后者,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失忆了。
我看你眼里的坚定,我想过放弃,或许,这对你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于是我回到了卫国。
我太高估了自己,也看低了我对你的感情,如今,你愿意离开他,回到我身边,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我不想再与你分开。
卫珏的声音让人着迷,很有磁性,显得很稳重,给人一种安全感,感觉很踏实。
而莫梓鸢,心里却是悲凉的发怵。
从前在景瑜那,她是一枚权利的棋子,而在卫珏这,她也只是夜雪的替身而已。
夜雪,你开心吗?他很爱你呢,被一个帝王这样爱着,你在天上,是不是会很安慰,还是会舍不得他?
如果,你舍不得,可不可以将我们灵魂倒过来。
我好累,不想在待在古代了,我想回家,我想我爸了。
我不想伤害卫珏,但是我的心里没有他。
他时日不多了,我唯有接受她,夜雪,若是现在的我,就是你,那该多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