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斟酌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在上京呆一日,然后去边疆找二哥上官清峰。
这一日她将那碧玉镯子当了,换得一百两现银和五百两银票。这碧玉镯子是安南王府的传家之物,肯定不只是这六百两的,奈何云景和冉秋一看就是落难之人,背后无人撑腰,那碧玉镯子等于是半当半抢了去。
不过拿着手上的六百两,云景还是很是满意的。
毕竟这镯子也不是她的传家之物,入得她的手中也不过短短时日,她再当出去还觉得是自己凭空得了六百两银子的便宜。
在云国五两银子就能添置一套质量上乘的衣裳了。云景拿得银两之后,将银票贴身藏好,拿出一些碎银放入荷囊中,带着冉秋直奔成衣店。
进了成衣店,一人选了一套蓝底子白布锁边的粗布衣裳,又挑了两双纳底毕竟厚实的布鞋,里面的贴身衣物却是叫店主拿了两套好一点的。
换上衣服后,云景身上的贵气减去了三分,却看着更加清丽了。
她身体的旧病原来大抵是在太傅府抑郁成疾,后来搬到安南王府,在沉水居中安稳度日,少了许多斗心斗角,又加上有段大夫给她调理身子,她现在的身体倒是健康得很,现在的脸色起来红润自然,不再是以前病怏怏的苍白。
“姑娘,你受委屈了。”冉秋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云景,眼眶又有些微微泛红了。她伸手给云景拉了拉身后没有弄平整的衣服,强忍着心中的酸涩说道,“不过也是好看的。”
云景转过头握住她的手,指了指里面换衣的地方,“去换上吧,以后我们姐妹就相依为命地过。”
“恩。”冉秋拼命想忍住泪水,不想让原本内心就苦闷还装作若无其事的云景见了更加伤心,可是那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也止不住。
“去吧。”云景给她擦了脸上的泪,把她往里面一推。自己走到店门外,出神地看着那高远的天空上,湛蓝的天幕上成片的白云。
冉秋换了衣服出来后,神色已然恢复镇定了。
“走吧。”云景抬脚出了铺子。
两人走在上京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先去车行问了问马车的价。云景素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知道光买一辆马车就要花去两三百两左右的银子,这马车还不算是好的,只是中等。还不说买了马车之后还要雇佣车夫的费用。
买了这马车,再去寻一个驾车的车夫,只怕就要花上四百两左右的银两了,以后花钱的事情还很多,身上只有两百两银子傍身的话怕是会过得很是艰难。
“云,云景。”冉秋有点不适应地喊了云景一声。应了云景的要求,她们现在已经结为了姐妹,以后相依为命不离不弃。此刻她眼中颇有些难色,十指搅着衣角说道,“姑……云景,我们现在去吃饭吧。”
云景阴郁的心情,看到冉秋那张涨红了的脸蛋,不由得放晴了一些,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一点,“恩。”
突然她看着冉秋眼睛一亮,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恍然大悟地说道,“好冉秋,你可算是解了我的难题。”
冉秋也身着一件粗布衣裳,如普通的平民一般,发丝也只用一根木簪挽起,她也是这般。既然都是这身装扮了,又何必雇车呢,那样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两人在街边的摊子上吃了一碗阳春面,又去采购了一包袱的干粮。打算走了水路往阳城的方向去。
走到码头的时候,却发现那边无端端聚集了一群人,好像都在看热闹一般,在周围评头论足的。
冉秋是个管不住自己的人,一见到这场景立马快步走了过来,还招手叫云景快跟上。
“别……”云景刚要阻止,却见冉秋已经跑得没影了,只得慢慢走上前去。
站在人群的外围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冉秋的影子,云景的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
正要高声喊一句,人群突然一阵骚动。
“挤什么挤呀!没见到这有人吗?”
“哎呀,你这小姑娘真是……”
“哟!谁踩我!给老子站出来!”
……伴随着众多骂骂咧咧的声音,罪魁祸首从人群中用双手拨出一条路,艰难地探出来一个头,随即又跨出一只脚,“呼呼”喘了两口气之后,拍了拍胸脯在云景面前站稳了。
“姑娘,哦……云景,你,你去看……”冉秋指了指里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里面有个人快被打死了,云景~”
冉秋的眼神里,竟然带着乞求。那目光牢牢的锁定了云景。
“云景,能不能救救他?”冉秋扯着云景的袖子,语带哀求。
冉秋挤过来的时候密集的人群中让开了一条缝隙,云景从缝隙中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已经被打得面目青紫,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了。他身体蜷缩在地上,像一只小小的虾子,弓着背抱住了膝盖,只看到半个侧脸。此刻他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死了过去,还是已经丧命。
突然里面有一个张狂地声音,大笑着说道,“老子说捏死这娃就跟折断一根筷子一样,信了吧,他娘的,敢撞我爷爷身上,老子让你拿命来换!你,你,你……还有你,看什么看,还可怜这娃怎么的?小心你爷爷我给你一巴掌!”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汉子的张狂吓到了围观的人,人群慢慢的散去了。云景随着人群的走动缓缓走到靠边的地方,站定了,眼角的余光瞟到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又踢了那少年一脚,然后再飞起一脚,将那少年踢到河中,得意地环顾一眼周围众人青白的脸色,大笑着扬长而去。
“太过分了!”冉秋攥紧了拳头,脸憋得通红,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云景看着她涨红的脸,不由得想起冉秋跟她所说,她们第一次相遇的情形。
冉秋说,那时她们都年幼。那时是寒冷的冬日,上京的天空中飘洒着鹅毛大雪,一根根冰棱倒挂在屋檐下,气温分外地寒冷。
她因为大意撞到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而被欺负了一顿,就连刚刚讨来的半个馒头都被那人给踩扁了。她痛得嚎啕大哭,手中拿着半个被踩扁了的馒头,一口馒头就着一口泪水吃了下去。捧着馒头的手红肿得可怕,太痛了,动弹不得,她用手掌拖着被踩扁的馒头,笨拙地送入口中,想要抵御腹中的饥饿之感。
就在她边哭边吃着被踩坏的馒头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于是顺着看了过去,就看到了掀开的帘子中,云景露出的大半张脸。
视线相撞的刹那,冉秋止住了哭声,怔怔地看着马车帘子阴影下云景粉雕玉琢的脸,还有她头上扎着的绒花。
没想到就是那一眼,就有了以后的缘分……
“姑娘。”冉秋低低喊道,一双眼睛期盼地看着云景。
云景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宽慰地朝她笑笑,然后提高了音量,扬声问道,“诸位,不知道有谁能救那少年一命?”
周围的那些船夫闻言,都看了过来,其中一个笑着回应道,“姑娘,你想救那少年郎就不怕刚才那大汉过来报复于你?”
“怕!”云景朝那船夫说道,“但是我更怕能救却见死不救会一辈子受良心所累。”
“依你所说,我等要是不救却是见死不救之人了?”那船夫面色有些不愉。
云景一笑,那笑容如云破日出一般,驱散了阴霾,“此话不妥。审时度势乃君子所为,并非贪生怕死。然而此刻那恶人已离去,故小女子才敢悬赏二十两银子,聘一壮士相助!若有恶果,小女子一力承担,敬请诸位作证。”
那船夫听得云景这一番文绉绉的话,虽然不甚明白,但也隐约知道她通情达理并无恶意,心中的不愉也消散了。实际上,他心中也可怜那个无辜遭灾的少年,早想上前去解救,无奈不想惹事所以一直隐忍。
哈哈一笑之后,那船夫立马接口道,“姑娘,大善!”
说罢,大手一扯身上的袍子往船上一仍,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一捞不中,出来换了口气又一个跃身钻进水里,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船夫腋下夹着一个瘦弱的身躯,一手拨着水面,往岸边游来。
岸上的众人见他将落水的少年救了上来,都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云景他好像没气儿了!”船夫一将少年放到地上,冉秋就马上奔了过去,一查看发现少年没有了呼吸,吓得脸都白了。
云景一听也皱了眉头,“刚刚被暴打落水,只怕性命也是垂危了,给他做人工呼吸吧。”
“人工呼吸?!”冉秋惊讶反问。
“什么是人工呼吸,可以救回溺水之人吗?”那船夫也满脸讶色。溺水之人连呼吸都没有了,难道用这个“人工呼吸”能起死回生不成?
没想到这边云景也被问住了,一脸茫然地回想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词,“人工呼吸”她怎么会说出这么新奇的词呢?并且,脱口而出后,脑中却没有任何迹象。
“噗……”就在众人都盯着云景看,云景也陷入沉思的时候,那少年突然咳嗽了两下,吐出一大口水,迷迷糊糊呢喃了几声。
冉秋就半跪在他身边,见少年有了声响,高兴得脸手都微微颤抖。
云景一见冉秋激动开心的样子,心中也觉得很是欣慰。
她从荷囊中掏出二十两碎银递给那个船夫,没想到他大手一挥,朗声说道,“姑娘要是看得起我,就付了我船费雇了我这条船,这二十两银子我是不要的。”
“这是你应得的。”
这二十两银子是云景悬赏的,这船家救了少年上来,于情于理都该拿了去。
没想到船家听得她这话,面上又有了愠色,大声道,“难不成就你能做好人,我张大粗就做不得这好人了?!”
云景见他真是不要,便又笑了,说道,“那烦请这位壮士帮我把少年带到你的船上吧,我们姐妹两人要租了你的船。”
“这倒是好的。”张大粗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抱起还昏迷着的少年,一跃就跃到了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