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痕知的目光却只是短暂地停留了片刻,眸子便朝着车撵之外,绯色的唇轻轻一扬,勾起一个迷人的笑容来,在他视线之中的马车已经缓缓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开了。
他不过是刚下了早朝,这勃豀公主便带着如此庞大的仪仗队守在了宫门口,万般无奈之下,他才上了这车撵的。
至于他为何会如此明目张胆地上了车撵,原因之一吧,便是……
“啊切——”随着一声突兀的喷嚏声响起,车撵中端正坐好一副优雅姿态的勃豀九公主像被人惊醒了美梦了一般,小嘴随即不悦地嘟起,不过她的表现没有太过明显,立即便摆出一副关切的姿态轻声说道:“六郎可是染了风寒?可是需要外衣?”
本是睡在软榻之上的卿静涟一身黑色鎏金朝服,玉冠束发,英气十足,有着儿郎们的飒爽英姿,且身体呈流线型,从上到下多一份不多,少一分不少,如此修长的身材看在任何贵族仕女们眼中都是会大为惊叹的。
但此时的卿家六郎很不雅观的打起了喷嚏,手不时地在自己鼻翼前驱赶着,脸上露出一丝不耐,“大兄,弟恐无福享受如此待遇,啊切——,如此浓郁,怎的比富贵堂的老鸨子的香粉还要渗人,啊切——”他说着径直爬起来,也不去看勃豀九公主那突然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的脸色,朝卿五郎行礼道:“大兄,弟去矣!”说完还伸手在自己的衣衫上拍了拍,像拍粉尘一般又抖了抖,不悦道:“小心归府父亲还以为我们去了富春堂呢!”
卿静涟就是这么一个人,说话从来不想着要怜香惜玉,在他意识里还没有这个概念,如今他的一席话说得勃豀公主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委屈地就要掉眼泪了,眼泪汪汪地瞅着卿五郎,祈望着卿五郎能替她解解围。
卿痕知淡笑不语,对着那公主看了片刻,公主被那目光直视又垂下头去,娇滴滴地说道:“六郎不喜,倒是本宫不是,卿郎,我……”
“公主无错!”卿痕知笑着说道。
九公主随即眉开眼笑,却又听见卿痕知喃喃如歌道:“是我卿家兄弟不喜这花脂芬香,多谢公主一路相送,卿郎就此拜别!”
言毕,卿静涟已经跳下了马车,可苦了这孩子,一路喷嚏不停,如今堂堂男儿弄得眼泪汪汪,甚至已经到了以袖掩面的地步了。
“卿郎,你答应过我的,今日……”今日要去游湖的啊!九公主话还没有说完,卿痕知的身影已经如淡云一般飘出了马车,姿态从容优雅自如,看得那九公主又是一愣,醒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此时卿痕知已经上了卿家马车了。
淡淡地有一句话飘了出来,“卿郎好生乏困,恐是忘记用药了,怕扰了公主雅兴,还是先拜别了罢!”
“公主,卿家郎君好生无礼!”一旁的婢子说道,看着自家公主微蹙起的眉头,不悦地嘟囔着,“区区一个臣子,公主能看上他可是他的福分,竟这般不知好歹!”
聂云苏叹一口气,道:“他纵然无礼,可是本宫……”已经心系与他了啊!
“既然公主喜欢,不如就求得一纸圣谕住进卿家吧,如今三公主又是堂堂晋王正妃,若是有机会向仪瀛皇帝求来圣谕,公主想接近情郎也是可行的!”
“可是皇姐未必会答应!”聂云苏沉思道,但心里一想到若真是有机会接近卿郎,她是一百个愿意的。
“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倒不是个法子,仪瀛门阀地位繁文缛节甚多,其中有一条便是未经正妻同意,丈夫是不可纳侧室的!卿家郎君尚有正妻未娶,正妻又是公卿世家的嫡女,这,怕是不行的!”婢子一脸的为难。
堂堂公主入了卿家又做不得正室,而且还会引得墨家不悦,卿家正房尚未成礼,你也好意思提前进府鸠占鹊巢?那在这注重礼节礼仪的仪瀛国岂不成了众矢之的,为万人所唾?
婢子低声道:“若是能得了墨家小主的允可,那这事便好办了!”说完,胸有成竹地看向自己的主子。
“就是不知这墨家嫡女态度如何?”聂云苏喃喃道,墨家嫡女,便是那被拒婚跳海死过一次的女子吧!
呵,墨若珊那疯子的亲妹妹,倒是很想去会会她!聂云苏敛眉,低头把玩着涂满大红色丹蔻的长指甲,一丝幽光在她眼眸中轻描淡写地一掠而过!
“淑妹,你……”墨若祁低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发现自己的妹妹此时正出神地看着马车之外的事物,她脸上的表情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与冷漠,眉梢处微微一挑,眉心微蹙,看在墨若祁眼里又是叹息一声。
墨若祁伸手拉过她的手,“哥哥今日陪淑妹看烟花,如何?”是啊,淑妹怕是因为刚才见了卿郎才会有如此的表现的,不如今晚就在上阳园布置一些烟花吧。
若仪先是被她拉过手的举动一惊,本能的刚要甩开,可是一想到这是哥哥便顺了他的意,看着墨若祁一脸的担忧,这个哥哥是真的疼爱她这个妹妹的,一想到他想放烟花来为她解闷,她的心里便是一暖,反手握紧他的手,笑笑道:“哥哥可是误了意?”
墨若祁轻轻摇摇头,抚摸着若仪面前的碎发道:“昔日淑妹闷闷不乐时总是缠着珊妹放烟花来着!”想着那园中衣着相近的女子看着满天的烟花,捂着耳朵,脸上露出一阵阵的惊喜表情,如同,恍如隔日!
但如今,斯人仍在,可是却……
无意间又提到了姐姐,两日同时露出落寞的神情,若仪深吸一口气,“哥哥……”
墨若祁轻叹一声,目光望着车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象,道:“大兄不日便要离开京城,去蓟城上任了!”
“啊——”若仪惊讶出声,急忙道:“哥哥是何职务?怎会去蓟城?”蓟城是栖凤与仪瀛两国的交界城市,边关要塞之地,常有暴乱,几个月前两国大战蓟城遭了重创,还是墨家父子亲自前去指挥重建的,如今边关情势不稳,这个时候去,太危险!
若仪脑海里飞快地想着种种可能,兄长是公卿世家的嫡长子,没有可能会被派到那么远的边关城市做官,毕竟高贵地位的出生,且有着墨家这一雄厚的家族为支撑,远离京城是不可能的事!
那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让墨家嫡长子出行呢?
见若仪焦急着,墨若祁轻笑起来,打趣道:“大兄还以为在淑妹心中有了卿郎便别无他人了,如今一见,兄长在淑妹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说完便哈哈一笑,若仪听明白了便撅嘴怒道:“亏得淑妹还在担心,你却在这边打趣逗乐,倒是淑妹爱管闲事了,哼!”说完便大袖一摆,侧过头去。
墨若祁只得止了笑,放软了语气来哄,道:“大兄此行是探视灾情顺便筹集冬粮的,倒不是一个蓟城,而是边关的所有都城都得走一遭了!”说完便无奈一叹,眉心处有着浓浓的忧虑,“年终大雪,边关都城数十万人饥不果腹,又因战事滋扰,粮食作物是颗粒无收,大兄此行是为赈灾。”
若仪认真地听着,兄长说的没错,别看着凌云城繁华如春,边关都城是穷得叮当响,年终又为抵制栖凤大军压境,所有的男丁都被抓来了充当了士兵,这些人无疑都十分冤屈地死在了栖凤军的刀刃下,剩下的老弱妇孺没有自保能力,城破之时,尽管凤蕊书早已下令禁止滥杀无辜,栖凤士兵也是这样执行的,可是那些人还是死了一大半,多数都是投河自尽,要么就是一头撞死。
一想到那些被捞出来堆在一起火化了的尸体惨象,若仪便闭上了眼睛!
前世,她双手染浸鲜血!
感觉到手心里温热的气息,从梦魇中缓过神来的若仪看着兄长暖暖的笑容,一时间,有些感动地想哭!
是啊,前生她有皇兄的庇护,此生,她也有个这么疼爱自己的兄长!
墨若祁见若仪那碧玉眼儿泪光闪动,立即劝道:“瞧你,哥哥不过是去个三四月!很快便回来的!”说完拍拍若仪的肩劝慰道。
若仪深吸一口气,道:“只恐太过想念了而已,父亲可是要去?”
墨若祁摇摇头道:“父亲不去,朝中事物繁忙,他是抽不开身的!”说完,便叹道:“就是看不见淑妹采青节上的惊艳了,唉,可惜了!”
若仪被他故意嬉笑的话语逗乐了,“那是,淑妹若不惊艳还能有谁?”
墨若祁被她的话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静涟院。
卿静涟正让侍女换了一身干净的袍子,他头上本来还有伤,包着一条白巾,那晚被爆炸物飞溅而出的木头砸了头,现在还隐隐作痛,被刚才的胭脂芬香一熏,越发觉得头晕!
“六公子,可行!”郁行了礼,看着磨磨蹭蹭了好久都不肯踏出屋子半步的卿家六少,忍不住地催促了一句。
卿静涟瘪嘴,咕哝道:“我还带伤呢!”说着往床边靠了靠,那床上的被褥像是被乱翻了一通一样,乱七八糟的,一看就知道是没有经过仔细打理的。
“哎呀,我头晕,郁,给我那五哥哥说说,小六去不了了!”说着很夸张地抱着自己的头,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
郁眉毛一挑,卿家六少就是这性子,还好公子早已习惯,就知道他不肯乖乖送过去,这不,让他来拿了。
郁上前一步,恭敬道:“竟然六公子不行,那奴便代劳!”说完便径直朝那床边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