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仪靠在最边上的一角,耳朵却听着周边的动静,那些哭泣的女子们声音越来越微弱,有些哭得嗓子干哑,奄奄一息,也有人开始求饶,若仪听声辩位,这地窖虽然不大却足足容了上百人,心里震惊着帝京的贵女失踪一案,原来丢失的贵女们都被关在了这里。
“姐姐,姐姐可是昨夜新来之人?”若仪正在思考着,手肘却被一人给轻轻拉住,只见昏暗的光线之下,一个侍俾模样的丫头正怯怯地看着她,目光里有着一丝急切和期望。
若仪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她如今不想多说话,保持体力很重要!
那婢子随即感激地笑了,“奴想向姐姐打听一事,烦劳姐姐如实相告!”
若仪笑而不语,表示答应。
那婢子遂拉着她的手低低问道:“姐姐可知帝都情况如何?奴与我家小主被困多日,小主身体单薄染了风寒,如今便是日日沉睡不醒人事,奴甚是担忧,左思右想又不得良策,周边婢子大多唯唯诺诺,不是懦弱惧怕便是以权压人,便如那刚才婢子……”
“她是何人?”若仪指了指那早已断了气的女子。
那婢子低声答道:“听闻是一公主,具体是哪一位,奴不知!”
哦,公主?
若仪唇角一勾,眸子里神色闪动。
“奴是卫尉孔家之奴,奴家小主便是孔家四女孔如冰!”婢子指了指身侧昏睡着的女子,女子长发已乱,遮住了大半张脸,若仪听之便神色一动。
孔家四女孔如冰?不就是父亲为她准备的陪读之一?
若仪低低道:“孔家小姐不是尚在佛婆寺庙礼佛未归么?”当日她曾听芳华说起,孔家四小姐自小喜学佛理,八岁便带发修行前往佛婆寺为俗家弟子,孔家有意让此女来做墨家陪读一职,可父亲婉言谢绝了,便有不辱佛门子弟之意。
细看此女一身素淡的宽袍,即便是沉睡着,身上依然散发着能让人安静的气息,那婢子仔细地为她拂开面上长发,便露出一张微微发白的素颜,峨眉淡淡,未点朱唇却有着一种超凡脱俗之美。
“姐姐不知,小主与奴在此被困了有五日了,日日见得有人逝去,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这地窖每一日便有送饭之人前来,所送之物尽是粗轧之物,贵女们岂会吃食?唯独奴家小主让奴多食,让奴多吃少言保持体力,平日里在佛堂里食得也是粗茶淡饭,我们吃得也算可口,如此熬过了三日,却不想前日里气温突寒,小主脱了衣给奴,她自己却病倒了!奴有罪!”婢子说着说着低噎起来。
若仪听完不由得对面前的这女子肃然起敬,临阵不乱,处事不惊的作风让若仪惊讶,而这婢子单凭刚才她推了那死去的女子一把说了那一句‘去了’的话就断定了她会医术,不得不说这一对主仆比其他人聪明多了!
若仪蹲下身去,婢子轻轻一让,身子却极为巧妙地挡住了其他人观望的目光,若仪轻握着那女子的手,仔细地把脉,气息平稳,丝毫不乱,只是身体温度处于低烧状态,若仪低声说道:“身体无碍,多日调养之后便能恢复,这环境不适合养病!”
听完若仪所言,婢子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朝若仪一笑。
若仪问道:“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婢子沉闷了片刻,便道:“当日……”
‘吱嘎’一声,沉闷的响声响起,地窖里开启的石门处白光刺目袭来,若仪急忙闭上眼睛,顺手也拂起衣袖将那婢子的眼睛给挡了去。
“放我们出去!”
“尔等卑贱之人,快快放了我们!”
一时间,地窖里沸声而起。
门口那高大的身影缓缓步入,身后还站着几个同等身高的男人,步伐稳重,每走一步便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他一进来,整个地窖里的气温便下降了几度。
好有气场的人!
若仪靠在暗处一角,细细地打量着那些人。
“还有力气说话!”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冷冷地响起,“那便砍了几个吧,如此聒噪,听之心烦!”
那些贵女们立即噤了声,纷纷抱在了一起,蜷缩在了角落之中。
“主子,死了三人!”
“拖出去埋了!”
铁链子被打开,已经死去的三人便如死狗般被拖了出去,那公主也是其中之一,宫家婢子吓得全身发软瘫倒在地,任由着那些人拖走了公主。
“用仪瀛贵女充当栖凤慰安妇,呵呵,栖凤将士有福!”那男子桀桀笑道,若仪听之却浑身一震,充当栖凤慰安妇?
在她震惊之余,那些人早已放了食物急匆匆离开,而若仪却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竟是栖凤刍狗恶行,想不到栖凤帝王竟如此龌龊!”孔家婢子低低唾道。
“不是!”倏儿不是这样的人!
若仪急急出口,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婢子正疑惑地看着她,她急忙转口道:“恐防有诈,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切勿及早下了定论!”
眼见都未必为实,更何况只是因为此人的一句话!
栖凤军出征之时从不带女子随军,这是铁一般的纪律,没人能打破!
那人如是说,便让若仪有了一丝头绪!
好一招栽赃嫁祸!
然,此招却又是如此的拙劣!
若仪淡淡一笑,靠在木柱子上食了一些粗粮,抓她进来的人是万万没想到她是有功夫的,不然也不会连个束缚的工具都不曾有,她揉了揉自己的肩,看了一眼那锁着木质大门的铁锁链,俯身展袖之时触摸到腿间那至寒的匕首,笑得越发深沉。
“父亲,可是有了消息?”墨若祁焦急万分,直奔上阳园,见主位之上的父亲愁眉不展,屋内又有几个近臣进谏之人,个个紧锁眉头。
墨若祁的碧色眼睛寒光一闪,躬身而跪,“父亲,儿亲率侍从前去搜查!”
“我儿,切不可烦躁行事!”墨永贞揉着眉心,一夜未睡的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两鬓的白发鬓鬓,目光充血,满是疲惫之色。
“父亲,淑妹已失踪了一夜,儿……”墨若祁仍跪着不起,他听了消息便担忧了一夜,墨家侍卫全全出动,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搜查,他便暗地里调动了暗卫协同卿家侍卫连夜查找,可是一夜过去了,仍无回音。
“大人,此事已经惊动了圣上,如此搜查怕是要打草惊蛇了啊!”一谏臣上前一步,拱手而言。
墨若祁眉心蹙起,目怒而视!
“栖凤小儿大有紧逼之势,今又抓了这么多的世家贵女,简直是仪瀛的一大耻辱!”一臣激烈愤慨。
墨若祁怒瞪之,叱咤一声:“够了,尔等谏臣怎的成了挑拨离间之人,只不过是一句无证之言便坐实了栖凤之罪,敢问大人们可有凭证?”
“大公子竟然为栖凤说话!大公子,您……”众人吃惊地看着墨若祁。
墨永贞一惊,抬首看了儿子一眼,眼神里满是告诫,急忙挥手道:“都散了!”众人听之便拂袖而去。
室内只剩下了父子二人,墨永贞蹙眉以对,厉声道:“儿可知,儿口中之言便能倾覆整个墨家!”
墨若祁直直挺立,“父亲,儿不喜谗臣!”
“放肆!”墨永贞拍桌而起,怒气冲冲,“你此言中的谗臣可是你老父,你可知下此令的便是仪瀛帝君,你好一句‘不喜谗臣’!父若是谗臣那君王又是何人?”
墨若祁依然与父亲对视着,丝毫不怯弱,他笔直的脊梁始终不曾弯曲过,他的目光如炬,碧绿色的眼睛像是一枚着了火的种子,目光所及之处都有怒火在燃烧着。
他铿锵有声道:“昏君!”
墨永贞颤抖着坐回了位置,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的肌肤都随之抖动着。
“仅凭勃谿一国挑拨离间之言便挑起两国之战,殊不知此战栖凤是倾国之力,而仪瀛国力不足,本不该应战,可君王却听信了勃谿之言,妄自托大,率先攻打栖凤边军,坐实了挑衅之名,如今栖凤来犯,出师有名,栖凤兵强马壮,前有凤王之仇,可谓杀气腾腾不死不休,敢问父亲,勃谿可是供了一兵一卒?”
墨永贞赤目圆瞪,宽袖里的拳头握紧。
良久,他仰天一叹,眉心处的皱纹形同如一刀刀的利刃雕刻而成,他以袖掩面,宽袖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疲倦的神色。
“仪瀛之乱始于勃谿,为人臣者,辅助君王,君王不力当以力谏之,然,儿可知?王家叔舅险些磕破了脑袋也无力规劝圣上,栖凤与仪瀛两国交恶数十年,关系极具恶化非用武力解决而不可,儿以为为父不心焦,而以为为父不曾进谏与圣上?有数位皇子力战栖凤,又有勃谿人从中挑拨鼓动,父亲之言无用啊!”
墨若祁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墨家是百年公卿,若是连同了王家与卿家一同规劝圣上……”
墨永贞叹息一声:“虽为公卿,但是朝中决策之事是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的,如今皇太子手握兵权,三大公卿虽然是德高望重,但对外之战是不能逾越的,儿啊,可要慎言啊!”
“父亲,那此次押送粮草的是何人?”
墨永贞道:“卿家卿五郎!”
墨若祁叹息一声,暗思,也只有他了!
仪瀛历崇渊三十年春,仪瀛帝君一纸诏令,擢令皇太子尉绍钦为征讨大将军,开赴仪瀛边关。
夜,西袭栖凤运粮军,杀敌数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