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够狠!”若仪说着拉着卒壬从窗口一跃而起,暗夜中,卿府火光冲天,原本喜庆的卿家顿时乱作一团,前院还在宴客,后院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卿痕知赶来时已经是面无血色,他看着吓得脸色苍白的昭南郡主依偎在卿平翔的怀里,哭着道:“快救,快救儿媳妇啊!”他别过眼去,一个纵身飞入那大火之中!
凌云城卿府的那把火烧了整整一夜,那新修建的亭台楼阁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废墟之中,那一身艳红喜袍的男人绝色不改,只是身上的衣衫沾了烟尘,头发有些凌乱。
他目光铮然,眼睛里带着一抹妖艳的红,满是血丝的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被白布裹成一团的尸体。
京兆府尹胡氏本也是来喝喜酒的,却不想出了个这么大的事儿,死的可是墨家嫡女啊,那墨家家主气急攻心,晕倒在喜宴之上,王家也派了不少人过来,招来仵作当场验尸,只是这尸体被烧得变了形,哪里还识得出来?胡氏愁苦着一张脸,找来卿府昨夜在这院子伺候的所有下人来一一问话。
“公子!”郁身上到处都是被熏黑了的烟尘,衣服褶皱得变了形,袍角还被大火烧焦了几处,昨夜大火,见公子冲进大火中,他也跟了进去。
郁张了张嘴,低低道:“屋子里有火油的气味!”
当时公子行色匆忙,只顾着找人,恐怕是已经忘记了那股气味。
卿痕知的目光流转,慢慢转向天际,那张明艳的脸不再是平日里的温情笑颜,他望着天,眼神里幽火明灭,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幽凉。
而此时郁身后有暗影闪过,恭敬说道:“公子,已查出,少了一名侍妾,那侍妾自昨晚大火燃起之时便没了踪影!至今下落不明!”
卿痕知的身子怔了怔,半响才松了一口气,他转了身,回了自己的邵宁院,再也不去看一眼那被烧焦了的尸体。
“公子——”明曲跟了过去,他陪着主子在这里吹了一夜的风,看着郁将他从大火中拖了出来,一向雍容不迫的卿家五郎昨夜发了疯似地冲进火海,抱着那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子出来,可是他把住那女子的脉搏之后就决然转身,站在了一边。
他知道自己的公子聪明绝顶,随着而后公子连连发出的一系列命令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那死了的人应该不是墨家小主!
可是既然不是墨家小主,那她又去了哪里?
她若是自己走了,恐怕对主子的打击更大吧!
明曲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主子的背影,直到那一抹妖红消失在视野之中。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马车一停,身着斗篷遮面的男子缓缓落下斗篷,露出那张雪白绝色的脸。
若仪接过他手里的药,手指从他手掌里取药的时候,指尖轻轻一划,手心痒痒的,他的手微微一动,却在下一刻五指一合,将她的手抓在了手心。
若仪躲避不得,避过他的眼睛,低低道:“多谢你一路相送!这个恩,我记上了!”
“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要你记住我的恩情的!”白霖渊轻轻咳嗽了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自己则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低低道:“从这条道一直往西,两日后便可到达!”
“多谢你!”若仪转了身,将要塞进自己的衣襟里,刚要跳下车,却被白霖渊抓住了手腕,他的手温热如火,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她抬眼望去,便望见了他那双幽星似火的双眸,“仪妹,从什么时候起,你我竟如此生分了?”
他白如皓玉般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目光中温情流转,“我曾说过,只要你一日没有带上凤冠披上嫁衣迈进卿府邵宁院,一日没将你的名字写入他卿家家谱,我白霖渊都绝不认输!若仪,我只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一瞬间沧海桑田,他的目光在若仪身上淡淡滑过,她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哀伤,他松了手,放开了她的手,听着她喃喃如歌,娇俏的背影消失在马车里。
她说:“三郎,对不起!”
对不起,你如此真心相待,墨若仪这一生只能辜负了你!
对不起,你一生的执着,墨若仪此生都无法回应!
直到那阵马蹄声渐渐远去,白霖渊才猛然坐起,撩开车帘望着佳人远去的方向,一眼万年!
“主子,你为何……”为何就这样让她走了?赶车的青玄摇头叹息一声。
她出了卿家便不再是卿家人,即便是与卿痕知拜了堂成了亲又如何,洞房花烛都没过,她依然是冰清玉洁,更何况早已有了替死之人,从今往后墨家小主只要不抛头露面隐姓埋名照样能过得很好,若是跟了主子,世外桃源逍遥一生圆了主子的梦,那该多好啊?
只是主子为何不懂得变通呢?直接将她打晕了带走就行了,那桃源之地进去了就出不来,机关重重还没人闯出来的,唉,就这样眼睁睁地放她走了!
“你让人沿途护送着,保她安全!”白霖渊说着,放下了车帘,喃喃道:“希望她能赶得及!”
“公子,那卿五郎——”
白霖渊微微闭眼,道:“你让人在这周围故作疑阵,在两国交界地留下一些线索来!”说完又朝着西边,道:“我让你准备的事情呢?”
青玄笑道:“公子吩咐自不敢忘,已经派人去了!”
白霖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若仪,我虽是帮不了你,但是我希望他能帮的了你!
“统领大人,有人夜袭军营!”有士兵来报,叶不凡横眉以对,什么人这么不要命了,竟然敢玩偷袭!
殊不知夜战可是她叶不凡最拿手的强项,叶不凡战甲未脱,抓起一根长矛便闪身而出。
夜风袭来,卷起她的黑发,长达一天一夜的奔袭,若仪马不停歇,鞭子猛然抽着,风吹在她脸颊割得她脸上生疼,肌肤好似被割裂开来,她四肢僵硬,却始终保持着骑马前行的姿势,一夜狂奔百里。
在她的身后是十五个清一色的黑衣武士,是兄长留在凌云城保护她的暗卫。
就如卒壬所说的一样,百里之外荒无人烟,从深夜到第二日黎明,荒山野岭,除了穹苍之上一直闪烁不定的星辰之外,便是来自旷野的野狼嘶吼声,野鸟扑朔惊飞的声响。
“三小姐,歇一会儿吧!”卒壬本是负伤,却还是跟了来,只有他清楚龙巨山的地形,也只有他知道兄长被困在何处,他脸色苍白,因为途中颠簸,纵然是吃了药敷上了伤口,可是伤口还是时不时地裂开了。
若仪接过他手里的水壶,大口大口地灌着水,一夜狂奔她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昨夜她与卒壬从密道走出,却在密道口意外地发现白霖渊的马车早就侯在了那里,她本是满心狐疑,却见马车车帘被撩开,一只干净的手朝她伸出。
白霖渊一直将她送到了城外百里之遥的三岔路口,临行前还拿了不少治伤的药给她。
若仪是越来越觉得迷糊,这个男人好似有着未卜先知的功能。
她想了想便起身上马,时间便是生命,兄长等不得!
墨家影卫们不得不对他们的主子露出了赞赏的眼神,她一个女子,奔袭了一夜却未喊过一声‘累’,主子没有白疼这个妹妹!
卒壬负伤而回,若仪从他口中所得知的消息分析了一番,竟然只是围困,应该只是为断粮草而来,而兄长出行了两月有余,本是巡查完了边陲城市该回来了的,只是突然接了命令押运一部分来自帝京的粮草去边关狐虎营,狐虎营如今的主帅是皇太子尉绍钦,粮草是送给尉绍钦的,却不想在龙巨山被敌人困住,粮草迟迟不到,必然会引得尉绍钦怀疑,尉绍钦疑心本来就重,如今边关形势不明,若仪是越想越害怕,她怕的是兄长恐怕已经卷入了这场权力之争的漩涡。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卿痕知逼得尉绍钦造反,又为他提供了这么多的条件,不仅说服了仪瀛帝给了他三分之二的军权,连尉绍钦张口索要的粮草都是一一满足了他,一个野心不断膨胀跃跃欲试,一个在暗处散网布阵就等着请君入瓮。
重重阴霾压了下来,一道闪电袭来,破晓前的一抹利光劈开了密布浓云。
“怪了,不见了!”有士兵下马探了一番草丛中的马蹄印子,这一带全是高出半人高的杂草,又是荒山野地,一路追过来都没见到人,只是这马蹄印子到了这里却消失了。
冰凌翻身下马,蹲在地上伸手掐试了那马蹄印的长短和深浅,道:“这马跑了两日,已经筋疲力尽了,如果不出所料,前面一定是有马儿的尸体!”他话语刚落,前方探路的将士便跑了回来,道:“前方有死马两匹,看样子刚断了气!”
几人赶往前方发现两匹马儿倒在杂草丛中,口吐白沫而亡。
“倒像是亡命之徒,跑得这么卖力!”叶不凡低低道,又让人去看了看周边,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冰凌却在马腹处看见一个不显眼的标志,他望着前方山脉的暗影,沉声问道:“越过前方的山是不是就到了仪瀛的边关明城关?”
叶不凡上点点头道,“前些年我随蕊书姐姐出征时曾破了明城关,从那山的中部绕了过来,那山名‘龙巨山’,暗夜中看山的模样像是一条蟠龙盘踞而卧,由此而得名!”
“明城关现在又多少仪瀛士兵把守?”
“据斥候来报,是以尉绍钦为首的狐虎营二十三万余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