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心痛!
这种气息,就好似……
四个月前,他拥她入怀,说着从此给她幸福,她死在他怀里,他冒天下而不为娶她为后,尊她为栖凤第一皇后,他夜夜抱着那冰凉的陶罐入睡,却辗转反侧不眠不休。
可她已经去了!
偌大的皇宫没了她的影子,他就形同一缕没了根的浮萍!
若仪看着面前的男子,身体长高了一些,比以前看起来更成熟了,脸上却有着沉沉的倦容,他已经不再是儿时总爱往她怀里钻的爱哭的小男孩,他如今已经成了一国帝王,时光飞逝四个月,再见,已是物是人非!
若仪压制住心中情愫,敛着眼,步伐急退,她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总算是如愿以偿,见他有如此谋略,如此胆识,也不枉自己培养他一场,只因前世情感的纠葛又使得她心里哀伤,她竟有种想要急速逃开的冲动,有些人,相见不如不见!
她急退的步伐突然一滞,转了身却见得身后已经有人站着了。
卿痕知银色的锦袍徐徐如飞,宽袖被夜风吹得鼓了起来,他面色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淡然,手臂一张,伸手便揽住了若仪的细腰,轻轻一拖,便揉进了自己的怀里,若仪还在发愣,便听见头顶卿痕知优雅尊贵的声音淡淡飘出:“贱内顽劣,公子勿怪!”
贱贱贱……内?
若仪嘴巴张了张,觉得话语有些打结!
她吃惊地看着卿痕知,又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的凤倏然,两人见面却丝毫都不觉得惊讶,一个雍容有度,一个霸气高贵。
这两人,怎么会?
凤倏然淡淡地看了一眼墨若仪,眼睛里的光微微闪动,良久却并不发一言,转了身纵身消失在暗夜之中。
“你认识他?”若仪问。
卿痕知看了她一眼,道:“你也是!”
若仪眼神一晃,闪出他的怀抱,道:“我怎么会认识!”
卿痕知无声摇摇头,低低道:“你……唉……”
他竟然叹息!
“聂真出事了?”若仪说着,顾不得男女之嫌,伸手一把抓住卿痕知的手,急着说道。
卿痕知凝望着那只抓紧他手腕的小手,一抹笑容在脸上晕染开来,带着一缕淡淡地嫣红,好似盛开的桃花瓣儿,他反手一握,将那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拉着一脸沉思的墨若仪低低道:“他出事是在情理之中!”
但是……
倏儿在仪瀛啊!
聂真死在仪瀛,加上还有两个公主也死在仪瀛国,勃谿就是再理亏再大度也不会容忍自己的皇族死在他国,两国之战,恐怕是无法避免了!
倏儿有挑拨两国战争之嫌!
但是卿痕知却明明知道的,那么……
他明明知道倏儿会有此一招,却任其发展,难道他不怕战火荼毒仪瀛?
若仪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
这两人好似达成了某种协议,却又相互利用着牵制着对方,若仪看着卿痕知,脚步不由得一顿,前方的卿痕知轻轻转了身,手指一勾,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小家伙心思缜密,这些都让你知道了!”
“嗯,让为夫想想,如此机密的事情都让你知道,为夫是不是该封了你的口才是?”
凌云城郊外,一辆破败的马车倒放在密林中,三匹马儿被砍折了前腿,马腹上插-着利箭若干,被大力撕扯开来的马车四分五裂地散放在树林中,车帘布锦上鲜血凝固成块,飞溅而出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马车周围横七竖八倒着十几个黑衣人,死相惨烈,赤目睁睁,满是血丝的双眼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
而在离马车不过十几米远的一棵大树树干之上,被乱箭钉死在树干之上的锦衣男人一身血红,鲜血早已顺着带钩血槽的利箭流尽了,如今仍然死不瞑目着挂在那里,目光深幽,血口大张,口中的舌头也被拔掉了半截,血水顺着大张的嘴巴还在往外滴着,甚是恐怖。
“死了!”童真挽弓而立,他那一剑正中聂真的眉心。
“没想到死到临头还有力气跑这么远,统领,你这招也太毒了些,那舌头割了半截,恶心死了!”叶不凡急忙将那匕首在地上的死人衣服上一个猛擦,该死的童真,你割人舌头干嘛不用自己的刀?
冰凌冷漠不语,目光深幽地看向丛林深处,道:“聂云苏跑了!”
几人对视一眼,聂云苏本来是受了重伤的,却不想竟然在这紧咬关头被人救走了,虽说她现在容貌已尽毁,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漏网之鱼真是那么不让人放心。
“让人在边关候着,不顾一切代价,截杀!”
“小主子,雪姨娘还在外面跪着不起!”灼杳奉茶来了,一脸忐忑地看着闭目养神的若仪。
芳华听之看了灼杳一眼,灼杳轻咬着唇,又退出了花厅。
已是四月,气候温暖,若仪昨晚晚睡,起来时已经很晚了,若仪起床来也没有出凤玉阁,白府的青玄刚来过了,为若仪换了药,白霖渊的药是特效,敷了两次就已经结疤了,只是来的青玄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脸很臭,让人觉得上辈子是欠他们主仆几百两银子似的。
芳华敛眉轻叹一声,却并没有出言,昨晚上她去了一趟君兰苑,以小主子另选陪嫁为由给雪姨娘说了,雪姨娘从今一大早便跪在凤玉阁的大门口祈求若仪收回成命,说伯颜自幼命苦,好不易苦尽甘来也就求着随了小主子一起有生之年都勤勤恳恳地伺候小主子,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若仪轻笑一声,嘴角扬起的笑容带着一丝讽刺的意味。
我待她如亲妹,她视我于仇人!
因为心软,因为怜悯,所以才养虎为患,害了姐姐也害了自己!
伯颜是什么时候开始替聂云媚办事的?若仪不想查证,聂云媚已死,再查下去也没了意义!
伯颜被卿痕知活埋了的消息也只有若仪知晓,本以为他会手下留情,却不想郁与青玄得了令之后就地刨坑,直接就将伯颜给活埋掉了。
若仪感叹二人的手腕,觉得卿痕知与白霖渊对待女子的态度确实不敢恭维,那么温柔蹁跹的白家公子看似无害至极,可是对人下毒那是保准一个一个狠,聂云苏脸上的毒就是被皇宫内那湖水浸泡了,又被青玄划伤了,才导致了毒素急速蔓延,最后一张好好的脸成了见不得人的鬼样子了。
这两人,下手狠啊!
“将她送到后院的佛堂里面去,那里清净!”
芳华听了本想多言,可是心里一想,小主子是不想继续追究下去了吧,伯颜年纪不过十四岁,却有着如此心机,若不是有人从旁教导,怎么会?
不过既然小主子已经说话了,雪姨娘唯一的依靠也没有了,估计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不如就应了小主子之言,放佛堂了此残生也是厚待于她了!
仪瀛泰宇七年四月十五日夜,勃谿三公主夜袭墨府,被公卿三家埋伏射杀,八皇子聂真于夜潜逃死于途中,九公主聂云苏毒发死于仪瀛边关,被人寻得时已被野兽啃食不识真容。
勃谿三位皇室子弟死于仪瀛,一夜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由聂云媚之死牵扯出来的仪瀛贵女死亡一案的真相也渐渐浮出了水面,从晋王府查出男倌无数,大多是聂云媚从勃谿陪嫁而来,又从晋王府查出若干条地下暗道,又从暗道里挖掘出早已腐烂面目全非的女尸无数,后经仵作查证又有现场的衣着首饰辨认,认出是几家氏族尚未寻得的贵女尸体。
一时间,仪瀛朝野震怒,朝中大臣以三公为首一致主张对勃谿开战,连平日里在大事上从不参言的九大氏族都纷纷上奏恳请出战仪瀛。
在仪瀛国内扬言要开战勃谿的同时,勃谿皇室也怒了,死了一个皇子,两个公主,这仪瀛皇帝真是好大的狗胆!
矛盾不可调和,于是两国局势空前紧张,边关的鸣鼓之声彻夜响着,操练,预演,矛头均指向了对方!
边关,战旗密布,朝着南方,低调了两个月之久的栖凤火红的凤舞大旗高竖而起,不过此次不是对着仪瀛,而是勃谿!
“圣上,勃谿皇帝已经亲下战书!”童真手拿着斥候密报,前来禀报。
简约而不是华贵的军帐之中,凤倏然正在翻看着一本军册,他的手里把玩着那只金色的西瓜挂件,身着着厚重的锦裘,他依然是不习惯这里的气候,栖凤郡都已是火热六月的天气,一到了这里便冷了,纵使他有内功护体,可以穿得单薄一些,但他体内余毒未清,还是受不了寒的!
胸口稍稍有些疼痛,他放下手中册子,两指点在左手的脉门处,使出内力往手掌心逼去,手掌心的一团黑绿色的物体装似流水般朝五指移去,他的脸开始苍白起来,用劲力的手有些发抖,眼看着那黑色的物体流至五指指尖,他说道:“拿刀来!”
童真心里一凸,他疾步走到主子身侧,看着那指尖越来越浓重的墨绿色,五指上原本已经被割破了的伤口还裂开着,也不知是被割了多少次了,他半跪着眉心一紧,道:“圣上,传军医吧!”
凤倏然看了他一眼,道:“此时不宜声张,快些拿刀来!”
童真紧皱着眉,又是心痛又是着急,从怀里拔-出一把小型匕首,眼睛一闭,飞快地划向他的手指尖,指尖上五道齐齐的刀口同时溢出墨绿色的汁体来,还伴着一股浓烈的气味,童真忙拿了纱布要为他包扎上,凤倏然却挥了挥手,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眼里神色不似往日朝堂之上的犀利,他的目光清冷而孤僻,让人不觉得想到了孤山之上的冷雪,让人靠近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