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水灵不同,墨竹虽也漂亮,却分明显得文静许多。
许是年长水灵两岁的缘故,她无论说话行事,总带着一丝稳重。
对水灵的担悠她何尝不知,只是她更相信王爷对主子的宠爱。
即便这样外人看来极易误会的场景,王爷看到就算会心堵,却也不舍得怪责主子半分。
何况她是看出来了,王爷怪不怪主子,主子未必在意;主子理不理王爷,对王爷却至关重要。
水灵呀,这是担错了心哟。
她倒是觉得,王爷若真能沉不住气有些什么动作起来才好。
若再一直这样冷下去,最该担心的可怕事情才会真正来临呢。
华思弦此时不知,墨竹担心的可怕事儿,不过三日后便很快传遍了整个风暖上下。
此刻她扶着陆云明显瘦弱许多的臂膀,内心的愧疚也如春草般不止窜长。
她真不是个好主子,自小跟随在身边的浅歌被她亲自送去遥远又苦寒的地方,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相见;一心护卫自己的陆云也因为自己几次三番险些丧命,如今侥幸活着,却伤重至此。
从前单手可以劈倒一棵碗口粗细树杆的他,而今不过走几步路,便冷汗泠泠,甚至走路隐忍颤抖;却为了不让她担心,硬是一声不吭,始终笑着说他没事。
“坐下歇会儿吧。”
“好。”
当见陆云面色越发煞白之后,华思弦终是担心他的内伤再度复发,不敢再让他继续走动了。
陆云也没有坚持,尽管他感觉内伤并无不妥,却到底因躺得太久身体虚弱,是以不过走了这么小会儿,便有种强烈的不适感。
与其逞强让她担心,不如乖乖听她的话,等身子再恢复些加强锻练也无妨。
屋前的水灵和墨竹见状皆露出松一口气的神色来,尽管二人一个担心着王爷突然而回,一个为陆云的伤着想,却同时欢喜着递上温茶与点心,尽心尽力地侍奉着。
华思弦轻柔细致地替陆云擦去额上汗珠,才在一侧坐下。
这些事水灵与墨竹都早已司空见惯,陆云却每每显得有些僵硬;从前躺在床上不易察觉,今日坐着,墨竹明显察觉陆云原本虚弱的身子忽地一僵,原本搁在石桌上的手也极快地缩放到膝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直让她想笑又不敢笑。
“见过王妃!”
远远走来两人,正是府上一直负责替陆云诊治的年青太医与其医童。
这是在华思弦醒来后便经常见到的李太医,听说此前此人曾与众太医相继被请来替华思弦问诊,在确定了她病情稳定后,王爷便只留了这位李太医替她续诊。
按理陆云的身份不能劳动太医诊治,可这位李太医到也全无门眼高低之说,在华思弦当着慕容祚的面提出请求之后,竟十分爽利地答应下来。
从此便日日准时前至,从无懈殆。
其实相较于之前府上请的大夫来说,李子谦替陆云的诊治结果与旁人无异,只是在治疗方面,他用药相对更精准;再配以其特定的针灸护理,令陆云这短短一个月时间的恢复明显大好于前两个月。
此刻,李子谦便是前来替陆云施针。
“李太医不必多礼。”华思弦微笑着点头招呼,见李子谦眉间隐隐攒蹙,便主动解释起来:“陆云说他想起来走走,我见今日天气晴朗,想着就在院中晒晒太阳也许对他身体恢复有帮助,便扶他走了小会儿。还请李太医替他诊诊,看伤口有没有不利的发展?”
她这般的主动坦白让李子谦倒不好再说什么,却依旧板着张脸对着陆云低声责道:“真是胡闹。你的伤口都在愈合期间,说了短时间都不能下地,怎么还是不听?”
陆云静不作声,对这个全心医治自己的太医印象还不错,知道他也是为自己的伤着急。
不想解释他急着想下地的原因,只极度熟练地拢起袖子,无声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了。
“看吧,脉像虚弱,续力不稳,明显是动了心脉的结果。气血亦有混冲不足的现象,好不容易长合的伤口又有了破裂迹像,幸好还算你有分寸,若过度逞强导致再度开裂,此刻你便要吐血躺在这里了。”李子谦寒着脸搭上陆云脉博,一番诊探便又开始训斥起来。
华思弦在一旁随着他一句一句的斥责,心也一点一点高提起来。
待听到只是有惊无险,她不由松下一口气,忍不住牵唇笑了起来:“没事便好,有劳太医又要多费心了。”
“不敢!只是还请王妃此后代为监管,勿让陆侍卫一意孤行,以免有所损伤。”李子谦这才止了训,重新起身向着华思弦微一施礼,便回身让医童帮着扶陆云进屋准备施针。
“多谢李太医劝告,我记下了。”华思弦笑笑,对这个无私替陆云施诊的太医印象极佳。
此人不像一般太医应付出诊,面对病人的不配合,也极少这般心直口快地说出来;顶多劝告一句,若不听,那便是好差都与之无关了。
交待陆云好好配合疗伤,她待李太医带着陆云进屋施针便也动身回了自己的瑶光苑,此后一日无事,平静得让她意外觉起,似乎今日与平日有了些许不同。
待想明这个不同之处,她不由揉了揉有些未舒的额角,暗笑自己真是被那人潜移默化了。
不过是一日未来纠缠打扰,便觉得周围有些不一样了么?
可是这份不一样,却不仅仅是这一日。
此后连着两日,慕容祚竟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府。
确切地说,是没有来华思弦的瑶光苑。
原本华思弦对这个认知还暗暗高兴,想那人终于打了退堂鼓,不再日日假惺惺地上演着一副情深不悔、无微不致的戏码。
她也终于可以省了心,不用再担心天长日久地这样下去,自己又会迷了心窍,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银子。
可三日后的清晨,她尚在帐被里,却听苑外似乎有着与寻常不同的脚步声。
微微清醒之后,她听到房外走廊隐隐传来水灵与墨竹的对话,时急时低,明显与平时有所不同。
已经醒了,她便也没了睡意。
懒懒抱着锦被翻个身,享受着被窝里薰人的舒适暖意,她却听出了水灵与墨竹之间低谈的事情。
“怪不得这几日王爷不曾来看主子一眼,原来为了她呀。我就说你该愁的不愁,怕什么王爷回来早了?现在到好,人是来都不来了,以后若那个女人进了府,只怕王爷对主子就会更冷了吧。”是墨竹的声音。
此刻她并不知道屋里的华思弦已经醒来,正着恼地点着水灵额头,恨不得水灵的祈祷真有那么灵验:“你还不快求着菩萨发发善心,让王爷别娶那个女人进门才好。若她进了门,主子还这样子对王爷,便真没个和好的一天了,唉!”
那个女人?
慕容祚这是要纳侧了?
到是没听到风声传进,一晃便要娶进门了。
里面的华思弦微微一愣,对这件事着实意外了一把。
想想自己如今油盐不进,除了自己苑中的一些下人,跟府中的下人是全无接触。加上那人若要隐瞒,只消一句话的事情,她便自然不得而知。
不过,娶便娶了,她知不知道,又有何区别?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不是早跟我说王爷对主子用情至深、坚若磐石,别的女人根本不会入得了王爷的眼?眼下竟已人都快娶进来了,我这心头可比你还急呢!听说那个女人色艺双绝,未嫁之时就本是王爷的心上人,又对王爷至死不渝,便是做了三年的前太子妃,还始终为了王爷守身如玉、一直保留着处子之身呢。唉,若叫这样的女人进了府,以后主子还会有日子过吗?”
水灵说到气愤处,不觉便拔高了音量,惹得墨竹秀眉一立,赶忙低声喝止着拉着她快走两步偏离了走廊:“嘘!你还生怕主子听不到不成?如今这事,咱们两个私里急急就罢,怎能让主子听了堵心!”
“我……”水灵咬着唇满脸苦愁,虽知自己说这些根本也是于事无补,心底终是有些愤不平。
若她真能求啥应啥,那这会子她早就求了菩萨偏怜自家主子,别让王爷真娶了那个已经嫁过一夫的女人进府。
即便那女人仍是完壁之身,却谁知是真是假呢?那般美貌的女子成婚三载,便是她肯守,夫君又是如何肯答应?
现在到好,一句仍是处子之身便转头嫁给前夫的弟弟——当今全天下女子渴慕仰望的尊贵康王,怎么就这么轻巧容易!
更何其不知廉耻,跑来与自己的亲妹妹争宠,便她不怕天下人耻笑,她们这些视王爷为骄傲的下人,可还替她羞着几分呢!
只可恼王爷明明对主子一片深情,怎么也说变心就变心了呢?
水灵不知,这边她与墨竹正为如何瞒住主子知道这事而忧心忡忡,那边华思弦却已听得轻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