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心急如焚的他怎么能冷静得下来,如果他没有猜错,前一刻还神色正常的思弦此刻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逼得老情怪出手杀了她。
他信任她,他知道她这么做,总有她的理由。
可他却不能由着她,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
舒逸辰偏身一侧,轻易便躲开他迎面的一击,“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现在连我都可以轻松胜你,又怎么是那怪物的对手?你这样上去不仅救不了华思弦,你只会连命一起送掉,你明白吗?祚!”
看着他这样不顾危险地想去救人,舒逸辰虽然理解他的心境,却根本不能再看着他上前送死。
眼看面前的男子根本进不听自己的话,他满眼无奈地叹息一声,而后低低道一声“对不起”,便趁慕容祚不防,果断伸手点住他的穴道。
随之而来的,是慕容祚几乎能够杀人的目光,与白发男人有些失声的颤吼:“为什么?你知道什么?说,快说!”
抬眸看去,但见白发男人手指发抖地掐在华思弦的颈间,脸上的表情狰狞吓人,明明想一手掐死手心里的女人,却又偏偏极力克制不敢乱动。
对他的反应,华思弦不用看都知道会是如此,见状强忍着痛苦与不适,嗤笑道:“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在,欺骗你……你野心澎勃,嗜杀,成性,又好色滥情……我说爱你,也只是,因为你是,一国之君……你有着,无上的权利,你,称霸天下、威胁着,我的家国,和,我深爱的,男人……所以,我投你怀抱,不过是用我的美色,迷惑你,从而瓦解你的野心,祸乱你的国家……可笑,你却不自知,直到最后一刻,还妄,想跟我同生共死,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白痴,很可笑?”
破碎不全的笑声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可她的话,白发男人还是听懂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貌陌生的女子,脑海再一次地回荡起两百年前的那一天,萧萧的寒风自四面八方吹起,冷漠无情的红衣女子凌空掷下还在滴血的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没有为什么!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在欺骗你,利用你!你野心澎勃,嗜杀成性,又花心滥情,从不知道我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想要些什么?而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可笑你却不自知,到现在还妄想跟我双栖双归,一起陪你跳崖赴死,来生再做你的女人!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很可笑吗?”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很可笑吗?”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很可笑吗?”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很可笑吗?”
无数的嗤笑声铺天盖地在耳边不断回荡,熟悉的身影渐渐与眼前的女人重叠一处,渐渐汇合成当年那个站在崖端冷冷笑看自己的绝情女子,历经两百年后,依然还是那样的冷漠无情!
“啊!”惊天动地的巨吼转瞬间响彻天地,华思弦只觉眼前忽然风沙大作,脖子上的痛楚却平空消失。
取之而来的,是她整个人忽然间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颠倒了起来,刹那间让她根本分不清是不是还活着。
可下一刻,她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大力高高地抛起,仿佛一支轻盈的羽毛,突然地一直一直往上飞升。
待到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却又忽觉一股吸力牢牢地将她吸住,令她不断不断往下坠落,再坠落……
“阿弦……”揪心的呼唤在不远处急急响起,她有些艰难地张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半空飞来的慕容烨正极力伸手抓向自己,眸中的害怕,让她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心痛。
“主子!”莫言和冷石的惊呼随后响起,当手腕被人大力地握住,华思弦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再一次落到了崖下。
幸运的是,这一次,她的手被慕容烨及时拉住。
可这种幸运,如果她知道是要慕容烨陪着自己一同掉下的话,她宁愿不曾发生。
只可惜,这事不仅发生了,而且硬生生地又拖了两个人——莫言,与冷石。
“放手,烨哥哥!再拉着我连你也会没命的!”焦急地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扳开慕容烨紧抓在自己腕上的手,华思弦又急又怕。
刚才坠崖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只因她这才看清,原来为了救自己,他竟然不顾性命地跟着飞身下崖,若非冷石和莫言及时双双抓住他的腿脚,那么此刻他便跟着自己一同坠入这无底深渊了。
“不放!”慕容烨斩钉截铁地一口否决,原本苍白失血的面孔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失常的红润,手腕亦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突,宛若小蛇般清楚地蜿蜒攀爬上整只手臂,“别说还有一丝生机,便是此刻与你一同掉下去,我也不会松手!”
说话的同时,他找准时机快手抓住华思弦试图扳他的另一只手,虚弱的俊脸上因此而浮现一抹温柔笑意:“你知道吗?阿弦!这么久来,我一直都在渴望着能够再次握住你的手、从此牵着你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再也不松开。可惜老天始终不肯给我机会,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总是与你擦肩而过。直到今天,我才终于可以一偿夙愿,重新抓住了你!呵,虽然上天跟我开了这么个玩笑,让我是在这种情况下重牵你的手,但我依然要感谢它。如果今天不能救下你,我宁愿与你一起长眠在这断情崖下,永远永远不再分开。”
崖下的风声啸啸穿耳,刮得人的眼睛都要争不开,也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听不真切。
可是华思弦还是听见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仿佛一块块承载着万千感情重量的千斤巨石,沉沉地、一声一声重重敲击在她的心坎上。
望着那张熟悉至极的温润面容,看着他写满坚定与温柔的笑眼,她的泪水不知不觉打湿了眼帘。
对他的真伪,她从不怀疑。却正因如此,才满心心痛。
今天的这一切,他明明知道是别人故意设下的陷井,却为了自己,他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便冒险千里奔赴。
眼下,他明知自己的存只在会令他处在一个更艰难的抉择里,却明明可以避免这一切,依然选择了要救自己。
他为她付出如此,她却只会陷他于不忠不义,丝毫不能给他任何的幸福回报,教她如何不愧疚一生?
“烨哥哥,你这样执着又是何必?就算救了我,又有什么意义?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与其日后后悔一生,为何不肯现在放手,让彼此做个了断,一了百了不是更好?”闭上眼,任风吹干滑落的泪痕,却吹不干心底的泪意。
也许这一生,她都注定要欠他!
“了不断的……”紧了紧手心,慕容烨强忍着心头抽痛,故意忽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不要面对,绝不后悔。就算他早已看出她的心再也不在自己身上,就算他早已看出她已经完完全全爱上了别人,他也不肯放弃。
付出的感情不是物品,想收便收得回……
他的爱已经生了根,他的心已经化成铁,除了她,再无人能够移得走。
即使千年万年,不管她还能不能再次爱上他,他爱她的心坚若磐石,永远都不会改变。
“是吗?”邪恶的笑声在头顶响起,就在华思弦与慕容烨双双心底一惊的同时,但见周身的风势忽然大作,卷得衣带发丝纷纷狂乱飞舞,有如经受恶魔的抚摸,肆虐中带着让人胆战的颤抖,“既然你们不能自行了断,那便让我来帮你们一把!”
疯狂的笑声一如先前的张扬,华思弦深闭双眸,任一股奇异大力如同魔掌般牢牢抓吸上自己,心底只剩下认命的叹息。
到底,她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即使她已努力在扮演一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角色,即使她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却在命运面前,她只是一个身不由已的可怜虫。
再多的努力,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阿曦与华思弦的区别,只须一个生死考验,便轻易彻底地分个清楚。
谁是谁,再也不须多余的装扮饰演。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同样被那股大力吸上崖的慕容烨面色苍白地站在崖边,俊眸冷冷地盯着一手掌控着阿弦生死的不死怪物,此刻意外冷静得吓人。
对他的反应,白发男人也不在意,只是看着手中不能动弹的小女子,笑得阴冷而骇人:“小丫头,没想到你骗人的功夫到是一流。老朽活了两百多年竟然险些栽在你的手上,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华思弦张开眼,淡淡看他一眼,便又重新闭上。
事到如今,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而对方显然根本不给自己半点反还的机会,虽然问着她,却重重制了她的哑穴,让她即使想开口,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