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一吩咐,如同给人吃了定心丸,让众刺客立时斗志唤发,气焰昂扬。
那强大的喜悦,连华思弦都清楚地感觉到了。
才知道,原来在死亡面前,尽管他们已经练成麻木不仁,可是能活着,却是他们生存的最大目的。
之前王爷不松口,主上不下令,他们便只有送死的份。
而现在终于不同了,他们若是死,那便死在技不如人!
而活着,却是世间对他们的最大诱惑!
慕容祚,那你呢?
眼睛忽然有些模糊。
仰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英俊脸孔,她庆幸自己,有了还有比活下去更让她牵挂的事。
那便是,“慕容祚,你要好好活下去!”
低柔的声音,没了先前的惊慌与害怕,竟有种说不出的安抚人心。可惜一心全力战斗的男人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却依然扬起骄傲的唇角,应她“放心”二字。
他要她放心,一,是放心他会没事;二,放心他会护她周全!
爱到深处情自浓,心有灵犀一点通!
华思弦亦微微笑了。
她竟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懂得什么叫心有灵犀。
但愿,他不懂……
不着痕迹地松开一只手,她忽视一支支惊险掠过的剑身,美眸微凝,手起指落。
紧揽的胳膊有片刻的僵硬,却仅是这片刻时间已经足够。
华思弦在这电光石火已利用全力重重挣脱慕容祚的怀抱,而后就地一滚,迎着数支直刺而来的长剑以身试剑!
“思弦!”身后有不敢置信的嘶吼!伴有血肉爆破的声响刺激着她强忍的泪,不受控制地大量流下。
再怎么不舍,她还是害他受伤了……
不是她不信他。
只是她更相信,只有她死了,他才能平安活下去!
“主子——”慕容祚手臂有一刹那的骤麻,反应过来时,他的脸色刹如死灰,怎么也不敢相信,一直安安份份呆在自己怀中的女人,竟会用这样的放式离他而去。
回神的瞬间,他竟是下意识地直直伸臂去拉,吓得远处的叶青一个失神,后背挨了一记火球喷射!
陆云情况更糟,耳听慕容祚那一声嘶唤,整个人瞬间转头回望,被全速攻到近前的巨兽一脚踢飞,重重地撞到一棵参天大树上又重重摔落下来。
可他仿佛察觉不到疼痛,脑中只定格着主子突然独身滚到地上的情景,那一支支泛着寒光的剑,正不偏不倚地往她身体刺去。
“主……子,噗——”当身体重重坠地的刹那,他终于脑子一清,喉中同时一阵腥甜急冲,生生一口鲜血喷洒了一地。
慕容烨赶到山顶的时候,眼前的混乱让他几乎疑为梦幻。
那片烧得火光冲天的炽热场景,那只巨大威猛的奇异猛兽,那正生死交斗、死伤遍地的两方人马……
蔓延的火势已将整个山顶烧灼,无数落荒而逃的飞禽走兽争先恐后四处逃窜,火光交错下,若大的场地被映照得恍若白昼,或生或死的人影随光浮晃、无不清清楚楚映现眼底,却独独没有见到那个让他满心牵挂的清丽女子。
“阿弦呢?”俊目匆匆扫过那方人影,最终落在面色冷峻、明显受了伤却出手极端狠辣的慕容祚身上。
心微提,他不经犹豫已掠过一片蔓延的火海,飞身跃入战场;青色长剑寒光乍起,似蛟龙飞腾着眨眼间击出一条血路,整个人已如寒风峻竹般凌空飞落至慕容祚身边。
对来人的突然出现,满身血染的冷面男子却是连眉也没有多抬一下,周身笼罩在耀眼刺目火光下的他似浴血战神,每一剑刺出皆招招至命、绝无虚落,让对手在中剑之后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无声无息地骤然倒地。
听到慕容烨的询问,他那双因杀戮而赤红的眸底冷冷映上一片寒光,似酷冬湖面,冰封千里,“我真庆幸,你赶来还算及时。”
他的声音,与他的神情一样森寒摄人,微翘的唇角丝毫看不到半点笑意,相反传达的冷意,却逼人至深。
“对不起,我来晚了。谢谢你……”呼吸微微一滞,慕容烨的神情闻声不觉变了一变。
没有解释与推脱责任,他态度真诚地低声向他道歉,后面要谢的话,却无端陷入一片打斗声中,沉寂不闻。
本想谢他,在阿弦危难之际肯出手相救,并未弃阿弦于不顾;谢他,在彼此立场相对的时候肯抛开前嫌,及时派人前来通知自己营救阿弦。
可到嘴的谢字却终显单薄,让他沉顿片刻,到底放弃。
然而自责与担心却让他心底生愧,出剑的招式亦陡然凌厉许多,使得本就因他的到来而胆战心惊的一众刺客越发心中惊怵,迟疑着应对间,已相继中剑,一命呜呼。
一时间,原本包围着慕容祚几人的数十名刺客很快倒下一半,剩下的一半望着狠若修罗的冷面战神与风神俊朗却出手如电的高贵太子,心知今夜他们已是在劫难逃。
可求生的欲。望到底沾了上风,即便来的人是太子,即便面对的是战神王爷,他们这些天生听命行事的人,若不能将人杀死,那必然被人所杀。
而杀人,原本该是他们这些身为杀手的人,最拿手的事!
生死较量间,风声若涛,剑光四溢。
焦灼的气味混合着血液的腥膻一阵阵薰人欲恶,从子夜一直持斗到破晓,这场恶战始终没有停息。
眼看东方的鱼肚白隐隐照亮天际,成片的火势早已蔓延了整个山林,若非山顶多处空旷无物,所有聚在山顶的人只怕早被大火吞噬,根本不会有存活的可能。
而这一切,刚刚自昏迷中醒转的华思弦却根本不得而知。
只知漫山遍野的浓烟呛得她呼吸不畅,尽管逆风而处,却仍旧被那浓得过份的烟雾呛得泪水涟涟,咳声不断。
更让她意外的是,她睁眼之后看到的不仅有舒逸辰那张略带安心的俊脸,还看到一张写满复杂神色的美丽面孔。
“这是,哪里?”四处张望一眼,华思弦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凰山顶上,只因烟雾浓密,她的视线所及范围仅在几米之内。
而身边也不见慕容祚与陆云他们,只有正抱着自己的舒逸辰与不知何故出现此处的澹台沁舞,正靠坐在一块高约丈许的青褐色崖石边休憩。
而崖石之后,便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舒逸辰指指身后的崖石,有些沮丧道:“竟然遇上传说中的火麒麟,只怕那活了两百年的老情怪也非子虚乌有了。”
他有些答非所问,华思弦却顺着他的指向抬头望见身后矗立崖端的巨石之上,赫然刻着鬼斧神工的三个大字——断情崖!
她记得,慕容祚在初上山时曾提到过这个名字。
“断情崖……”喃喃低念着这三个字,华思弦眼前骤然一片虚晃,有些失怔地望着那三个巨大清晰的草字,脑中却迅速忆起昏迷前的那一刹那。
她记起,当她好不容易找准机会迫使慕容祚松开自己后,无数道剑光也密如罩网般疾速向自己袭来;生死一刹间,她分明看到他那只暂时失去灵活的手臂,执着地为挽救自己而完全暴露在刺客的寒剑下。
舒逸辰只觉臂上一痛,垂目看去,才知那只原本虚搭着自己的素手不知何故改扶为抓,大力得根本不容他忽视。
可容不得他惊讶,怀中的女子已忽然挣扎着坐起,一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一边急道:“慕容祚呢?他怎么样了?”
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情绪激动,舒逸辰愣了片刻,方明白她的担心。
虽一时措手不及被她抓疼,却很快扬唇一笑,满面随意道:“你放心好了,他还活得好好的。”
见她似乎不信,不由耸耸肩,一脸无奈,“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说谎。那情景确实挺危险,幸好我跟墨赶来及时,不然……”
他说得不够具体,可对知晓前因后果的华思弦而言,已足够听明白。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为何自己当时明明觉数剑刺身,竟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下意识地垂眸察看自身,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正披裹着一件宽大的男子外衫,纤白的颜色不同已满身血污的慕容祚等人,也不似那几次会面皆一袭黑衣的苍墨擎,显然是正抱着自己的舒逸辰的身上衣物。
可现下时节虽已初冬,却因满山焚烧的树木而不寒反热,他那样干净的衣衫无端用来替自己包裹,难道不嫌她身上的血污会将之弄脏么?
“你之前被剑气所伤……衣裳已有多处破损,我便用我的衣服替你遮挡遮挡。”见她一脸思考地看看那身衣服,又继而盯着自己,舒逸辰一张俊美的面孔竟不自在地红了。
略显结巴地解释一番,他又忍不住暗暗懊恼。
还好祚与墨他们两个不在,否则被他们看到,还不知怎么笑话他这个向来自诩风流倜傥的情场高手。
怪只怪自己怀中的这个女人有古怪,不然怎么每次她一旦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他便像失了心般,什么都要一骨脑地和盘托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