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姐姐,我不明白……”秦可儿只觉得隐隐有些恐惧,似乎发生了什么自己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是我对你不起,若非我以死相胁,你也不肯干冒奇险。”梅妃的脸上,带着歉疚。
会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她偏居冷宫,根本不与外人联络!何况,她无欲无求,就算三皇子为了利益会害自己,可梅妃却绝对不会!
“梅妃姐姐……”她满腹狐疑,待要问个明白,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因此只是说了四个字,便无以为继。
“昭容妹妹素来心善,是我央求了她,替我出宫去买些以前爱吃的小食品。她瞧我命不长久,不忍拒绝,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梅妃柔声道,“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昭容妹妹当初与我同进冷宫,与我相交甚好,又心慈手软,见我哀哀求恳,不忍相拒。却不想,竟是害得她背负了这样的罪名,实在是我的不对,罪妃才特意央了皇后娘娘,前来请罪。”
秦可儿的脑袋“嗡嗡”作响,梅妃说的是什么呀!她根本听不懂……但是,看到梅妃平静的脸,以及眼睛里那点淡淡的笑意,她忽然明白了,梅妃是在替她背罪啊!
“梅妃姐姐……”秦可儿激动地喊了一声,“不……”
梅妃温婉一笑:“傻丫头,姐姐怎么能让你替我背黑锅呢?事由我而起,秦昭容幼在宫外长大,请太后和皇上从宽处置。”
可是问题在于,明明是梅妃在替她背黑锅呀!看着梅妃的身子轻薄如风中残烛,仿佛只要吹得大些,生命之火便会熄灭了的,顿时大急。待想要说话,梅妃的目光却看了过来,并且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秦可儿又急又慌,却听太后又出了声。
“原来如此。宫里头能有这样的姐妹情义,便着实少见。”太后的目光,从皇帝的脸上一触即走,看了看司徒贵妃,才笑道,“这丫头倒是有情有义,咱们也不能处置得过重了。”
司徒贵妃急了:“太后,这梅妃是在替秦昭容背罪,有五皇子的话为证!”
“五皇子?”太后诧异道,“今儿一早,小七就来说了,昨儿可是她也跟了去的,他们不过是在城里逛了逛,秦昭容买了两盒驴打滚。因为刚入宫来,便遇上了司徒贵妃,这两盒叫驴打滚的点心盒子,还在七公主的寝宫里呢!唔,也难怪梅妃想念,七公主特特地带了两块儿过来,哀家吃着,味道倒也不错。只不知咱们的御厨,可会做那点心?”
“去外面找来一个便是。”皇后笑着应承。
秦可儿大奇,事情的转变愈来愈奇。那五皇子本是要害她的,七公主怎么会主动去太后那里替她分辩?若是有七公主同行,宫妃私自出宫的罪名,自然又轻了一等。只是……昨天明明是挖了那个深的一个坑,今天怎么就他们自己填上去了?
七公主虽是同情于她,但也不可能违背自己的亲哥哥来救她出火海吧?何况,这事儿还牵涉到了梅妃!
她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椅背。仿佛只有极用力地握着,才能减轻自己心里的慌乱不堪。梅妃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纯粹要救她,还是另有打算呢?她惶急无措,目光却只盯着梅妃,看着她沉稳如山岳的样子,心里倒是定了一定。
兴许,梅妃另有法子的吧?秦可儿安慰着自己,强行跨出去的一只脚,缓缓地收了回来。梅妃淡笑着睇了她一眼,目光中微有嘉许。
司徒贵妃怒道:“胡说,七公主怎会替秦昭容开脱?她明明……昨儿明明是秦昭容自个儿混在五皇子的从人里出了宫的!”
太后沉了脸:“贵妃,你是说哀家在撒谎不成?”
司徒贵妃急忙低头:“不敢,臣妾只是一时急了,才会口不择言。太后,您是不知道,昨儿臣妾撞着秦昭容的时候,她可是一身的太监装扮,身边并没有七公主。”
梅妃嫣然一笑,虽是瘦骨伶仃,却仍显得风致楚楚。她朝着太后和皇帝分别福了一福,才气定神闲地开口:“恐怕是贵妃娘娘早在那里守株待兔,只为抓着昭容罢?七公主昨儿也打扮成了小太监的模样,分明就站在昭容的身边,怎么你就没见呢?”
“你胡说!”司徒贵妃自然知道七公主贪玩,也随了一起去的。但此刻,却万万肯承认的。她又惊又怒,只不知这梅妃,怎么会走出冷宫,竟替秦可儿顶罪!
梅妃低首:“七公主亲口对着太后承认的,难不成贵妃娘娘认为是七公主在说谎不成?其实这也很简单,让人找了宫门的两拨侍卫,仔细拷问一番,再认一下人,自然就能认出来,七公主到底有没有随行了。”
“纵然是本宫一时不察,并未见着七公主,但秦昭容出宫是事实,亦是罪不容恕!皇后昨日推搪着不肯发落,非要请示皇上,如今还请皇上圣断!”这样的结果,并非司徒贵妃所愿,然而,她亦是没有办法再翻案了。
若是真依了梅妃的话,把那些侍卫拘来,总有人会供出实情。虽是不甘,但她也知事不可胁,只得怏怏罢手。
皇帝看了一眼秦可儿,只见她的一双妙目,正担忧地看向梅妃。想到她几次三番替梅妃求情,想必两人在冷宫里同居一室,倒真是居出了些情义来。
“秦昭容素来为人和善,莫说是梅妃,就是她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都极是宽和。上次被司徒贵妃弄死了妹妹的紫莞,如今还在晓清殿里当着教养大宫女呢!只这一分气度,朕瞧着,后宫诸人竟是没有一个及得上的。虽是出身小家小户,可平日行事,竟比大家闺秀还强着些。”皇帝也不下结论,只是如话家常似的,对着太后笑道。
“哦?”太后早年虽也是心狠手辣之辈,但近两年改斋信佛,心肠愈发的软了。等闲倒不肯伤了人命,又知皇帝心下是极喜爱这位昭容的,她也不见娇纵之色,心里倒存了两分偏帮的意思。
再加上七公主一大早跑来说了那么一串话,她自然已经先入为主地觉得,今天这件事,全是司徒贵妃想要整治宫妃。后帝子嗣极薄,自司徒贵妃进宫后,皇子几乎没有人能活下来的。
秦可儿急忙跪下:“太后容禀,紫莞原是因妹妹被贵妃捏在手里,因此才故意攀污臣妾,并非自愿。往日她一向服侍得好,才又把她叫回了晓清殿。如今,她也安分守己,做事稳妥,臣妾觉得不必再计较往日的事了。”
太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有这心性,这孩子倒实在不错。”
皇帝应“是”:“正如母后所言,此女虽是年岁尚幼,倒胜在心地纯和。与各宫嫔妃相交也不错,从不与人争宠吃醋,莫怪儿臣格外宠爱两分了。”
太后笑道:“既然皇帝心疼,哀家可也不能处置得重了。”
秦可儿心里一松,知道自己这一劫算是过了,忍不住朝梅妃投去了感激的一瞥。心里却在暗暗想着,梅妃果然聪颖,竟能说动七公主替她作证。只不知又许了什么好处?
她昨晚想了大半夜,总觉得五皇子和七公主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害了自己的。今天七公主竟然替她解围,让她实在惊疑不定。
只心里是有数的,恐怕梅妃付出了绝大的代价。心里又不觉狐疑,梅妃被禁在冷宫,怎么会知道她在宫里出了事?而且,皇后又怎么会想到把梅妃叫来问话?
一时间,只觉得脑袋里云雾缭绕,怎么也看不出究竟。
皇帝对着秦可儿招了招手:“过来朕和母后这里,听候母后发落。”
秦可儿急忙朝着脆了两步,太后却伸出手来:“好孩子,你起来回话罢。”
“是,太后。”秦可儿见太后和颜悦色,心里更是大定,依言在太后的身侧站定,手却被皇帝握到了掌心,不由得微微发窘。目光瞟过司徒贵妃,果然见后者已是怒得满脸都是煞意。若是目光也能杀的话,秦可儿觉得自己已被碎尸万段。
“你天性纯厚,虽是九嫔之首,倒并不曾听说你那晓清殿闹出一条人命,又对那些品阶低的嫔妃们十分宽容,此为至善,哀家对你这性子,实在很是欢喜。”太后沉吟着道,“此番出宫,虽未奉旨,但由五皇子和七公主带出去,又其情可悯,只作薄惩了罢!传哀家口谕,昭容秦氏未奉帝诏,擅自出宫,罚三月傣禄,禁足一月。明儿是皇后寿诞,禁足便从后日开始罢。皇后,你看哀家的处置如何?”
皇后大喜:“母后英明。如此处理,正可显示母后慈悲为怀,想来佛祖也是欢喜的。”
秦可儿也是一愣,虽已知自己度过了一劫,却万想不到太后竟如此优容。罚俸……哪个宫妃会靠着那些禄米过活?皇帝日常的赏赐,便是一件不起眼儿的,便顶了一月的禄米。至于禁足之说,宫妃们便是偶一小错,也会遭此惩处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