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咱们也该回去了,这天气可真够冷的。”紫莞急忙上来收拾了东西。
“是有点冷,这个暖炉给你们用,我觉得还好。”秦可儿看到紫莞冻得嘴唇有些发紫,顿时不由分说地把手里的暖炉塞进了她的怀里。
“那怎么行?主子冻坏了,奴婢可就百死莫赎了。”
“谁也不比谁高贵,要不是进宫来,我如今还在天桥翻跟头呢!”秦可儿并不诲言自己的身世,“我已经捂了好半天,现在让你暖和暖和。”
紫莞感激地笑笑,却把暖炉塞给了绿仪。两人都被冻得够呛,要不是四皇子在,她们早就把秦可儿劝回去了。
“五皇子的母亲……是哪个啊!”秦可儿忽然问。
“是先皇后。”紫莞对这些宫廷里的事儿,不说如数家珍,也能说上个八九不离十。
“皇后?”秦可儿意外地问。
“嗯,其实是先太子妃,那时候皇上还没有即位,就去世了。现在的皇后才刚入了太子宫,还只是良娣。”
秦可儿明白,良娣的地位,比侧妃还要低一等,但也算是有册封的了。
“那时候司徒贵妃她们还没有入太子府?”
“是啊,要不然的话,如今的皇后也不能占着国母的位置了。皇上在司徒贵妃入东宫之前,就把良娣立为太子妃,因此司徒贵妃虽然靠山够硬,却只能屈居侧妃。皇上即位,司徒贵妃本来想谋夺皇后之位,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败下阵来。”
秦可儿悚然一惊,对皇后的手手段,更是心悸。决定往后对这些后妃们敬而远之,就算逃不出是非圈,那么游到圈子的边缘,也比中心要好。
“若论嫡出,其实太子和五皇子都是嫡出。”紫莞笑道。
秦可儿吃了一惊:“也就是说,若是太子被废……的话,五皇子的支持也不少?正统的那些老臣们,有可能会支持五皇子?”
“五皇子虽然年纪小,不过也早早地就立了军功。”紫莞平平板板地回答,秦可儿却忍不住替三皇子担心了起来。
看来,他想要的那个位子,还真不容易得啊!
但是她和三皇子的关系,应该不会被四皇子知道才对。为什么他会一而再地提醒她小心五皇子呢?秦可儿回忆起秋狩围场与五皇子相见的情况,两人的相处十分愉快,甚至她觉得,五皇子比四皇子还要讨喜一些。
不过,若真如四皇子所说,他把娶雅玛的危机转嫁到四皇子的身上,光凭这种手段,就称不得光明正大。
“七公主也是先皇后的骨血。”紫莞又加了一句,秦可儿只是漫声应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位七公主长得如何模样。
但是,至少她知道一点,紫莞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这位七公主,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三皇子没有同母的姐妹,倒是势单力孤。而且,五皇子还占着个嫡出的名份。就算废子太子,立长有二皇子,立嫡有五皇子,三皇子的优势,怎么看,都是最弱的。
因此,这个三皇子妃的人选很关键。
秦可儿因为得知了三皇子要娶妃的消息,而闷闷不乐。虽然她明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但真正面对,还是觉得情难以堪。
“主子似乎不大高兴?”紫莞明知故问。
“没有什么,眼看到了大年三十,又得去面对那一窝人,便觉得有点怅怅的。唉,我怎么觉得在那样的场合,自己整个儿就是个外人呢?”秦可儿十分郁闷。
“因为主子本就不大乐意跟她们混在一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紫莞旁观者清,“主子总想想着独善其身,并不与她们在一起奉承,自然会有格格不入之感。主子这样的人,若是没了皇上的宠幸,便……”
“我知道。”秦可儿闷闷,“可是我不在意,还是觉得和梅妃姐姐在冷宫的时候,那日子过得才真是悠闲。唉,虽然没有好菜好衣,可不用想着今儿谁又要来害我!”
紫莞忍不住哑然失笑,抿着唇直乐:“旁人视冷宫为畏途,唯有主子与别人不同,竟觉得那里成了天堂。”
秦可儿撇了撇唇:“可不是么?我倒觉得天堂上也是这么冷冰冰的,兴许就跟咱们冷宫似的,没有权力纷争,各安其事,这样才太平呢!”
紫莞哑然,这样的天堂,谁还愿意去?
大年三十,是天罡皇朝传统的守岁日。几乎每个家庭,都会在这一天晚上团团围坐,等着子时钟声敲响才陆续入睡。
而对于皇家,这个家庭就显得很庞大。
晚餐摆在德馨殿,开了一张长台,还挤得满满当当。才人、更衣都坐在一侧,从四品以上才会在大长台上有自己的位置。
每个人都打扮得喜气洋洋,红色是主题。其中司徒贵妃和皇后身上的颜色,最抢人眼目。
皇后穿的是正红色,坐在皇帝的身侧,端庄沉静,含笑不语。司徒贵妃穿的是金红色,因为杂以金丝银线,更显得雍容奢华。李淑妃的衣服,就显得并不出彩,却也比平时的衣服要精致得多。余下的嫔妃们都拿出了压箱底的衣服,甚至连坐在两侧的低品阶嫔妃,也穿得色彩鲜艳,喜气满团。
秦可儿只穿了一件八成新的粉色宫装,在一片抢眼的衣服中,算得上是最朴素的了。不过,她胜在年轻,不施脂粉的脸上,有的是自然的光晕。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想要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毕竟,被皇帝亲自带进宫来,两年之内,就升到了九嫔之首。不知情的,总把秦可儿想像成一个心狠手辣,惯于玩弄手腕的阴险女人。
何况,今天皇帝排的位置,更是让人把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她坐在皇帝右侧第一张座位上,下面按序坐着修仪、贵嫔、婕抒、容华、婉仪。和她正对而坐的,则是老对头司徒贵妃。
秦可儿十分无奈,不知道今天皇帝怎么会别出心裁,按这样的方式重排座次。面对着司徒贵妃那张阴冷的脸,再好的菜,她也没有胃口啊!
若是按着往年,她的这个位置,本该是司徒贵妃的。鹊占鸠巢,鸠固然是满腹怨气,鹊也不见得有多高兴。她倒还是乐意坐在中间的位置,不显山不显水,才吃得安安稳稳。
她在心里盘算着,晓清殿里还有两块腊肉,一颗大白菜,还能煮一锅面当宵夜。有了这些底子,她就不急着把手伸向桌上的珍馐了。
“可儿,怎么今天的菜不合胃口么?”皇帝却偏偏要把打定主意没入海洋的泡沫拎出来,秦可儿再一次受了无数目光的洗礼。
她暗暗叫苦,这些目光可没有一个是善茬。
“回禀皇上,可儿近来只是胃口不好罢了。”秦可儿回答了一句,就更不好意思大快朵颐。所有的菜怎么样端上来,还怎么样还回去。嫔妃们是最喜欢玩斯文的,不过是把自己身前的盘子动上那么一两筷而已。而每每端到秦可儿面前的,总要意思一下,让皇帝和皇后先动箸。
其结果很显然,她往往等不着动筷,菜盘子就被撤了下去。秦可儿大喊浪费,这么些菜上来走过过场,摆好看的么?
有时候,皇帝会让太监们赐给哪位大臣,便是天子的恩遇。秦可儿暗地里撇了撇嘴,就算是山珍海味,也是皇帝和嫔妃们吃剩下的!
她的位置离皇帝和皇后这么近,她就算看中了一盘八宝鸭子,也不敢就这么伸箸啊!哼,她明天要去御膳房单点一道八宝鸭子,躲在晓清殿吃个痛快。
殿内生了好几个火炉,再加上人多,倒一点都不觉得冷。人人都喝了一点酒,就更能御寒了。有几位还宽了外袍,露出里面更加千娇百媚的宫装,更觉得秀媚可人。
秦可儿暗自纳罕,自己好歹还练了一些功夫,也没觉得热,这些娇怯怯的女人,莫不成比自己还要经冻么?再看一旁的婉仪和美人,穿着薄衫,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开始打起了哆嗦。她这才明白,原来真是为了搏君一笑而宁可忍冻挨饿啊!
她悄悄地打量着皇帝,忽然发现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初把她带进宫里的皇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眼角的肌肉变得松弛,连脸色都变得微黄无光。
不会是生病了吧?秦可儿纳罕地想着,脸上却不露声色。
皇子和公主们另开一桌,挨个儿来给皇帝敬酒。秦可儿分明看到皇帝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有点颤抖,可额上却沁着薄汗。
她更是忍不住惊愕万分,想当初,以她灵活的身手,都逃不过他的掌心。练武之人,就算喝得酩酊大醉,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皇后似乎也微微有些诧异,拿眼睛狐疑地看向司徒贵妃。皇帝似乎兴致很好,杯到酒干,公主们似乎更放肆一些,违拥在皇帝的身侧叽叽喳喳,渐渐地开始气氛热烈了起来。
皇子们则单独敬酒,从太子到二皇子,秦可儿的心脏不争气地开始跳了起来。幸好酒意上涌,掩饰了她的心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