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帝便宣布狩猎结束,返回京城。而三皇子已在前一日回京,并被授命为平北大将军,主持与鞑子的这一战。
秦可儿行李极少,又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紫莞和绿仪两个,不过盏共的功夫,便收缀得十分齐整。
雅玛公主十分不舍,拉着的手不肯放:“姐姐,这次一别,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可不许忘了我,要时常想着我。”
“怎么会忘了公主呢?咱们可是一起九死一生的。”秦可儿笑道,她十分喜欢雅玛公主的爽快。若非她对四皇子有意,她倒真想让她也进宫了。不过只限于一闪而过的念头,毕竟皇帝的年岁摆在那儿,秦可儿深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让这样的妙龄女郎,把半世的青春,用来陪伴一个老头子,她可不觉得雅玛会快乐和幸福。
“原本是我不好,到最后还是姐姐救了我一命。我父汗十分感激,若非你是中原皇帝的女人,早就亲自过来道谢了。听说,你们中原的规矩很多,皇帝的妃子不能随便见客人的。”
皇帝的女人,这五人字,让秦可儿听得耳朵根也发了烫。
“我也只是自救而已。”她勉强打起精神。
“那……我们也该回去了,若是鞑子们败退了,我们在后面使些绊子,也算是帮了你们汉人的忙。”雅玛依依不舍,走了两步,忽地又回过身,蹬蹬蹬地几步,就走到了秦可儿的面前。她利索地解下了自己颈子里戴的玉,亲手替秦可儿戴上。
“这个太贵重了罢?”秦可儿不安地想要拒绝。
“以咱们的交情,这个可算不得贵重。什么礼物,都比不上咱们的情分。这块玉,是我打小儿一直戴着的,还是我娘留给我的呢,我一直贴身戴着,你看着它就当看到我了。好姐姐,往后有机会,一定要来草原看我,你一定会喜欢。”雅玛抱着她的胳膊央求。
秦可儿出神地看着蓝天,想像着一望无际的草原,竟是有点痴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雅玛轻轻地问。
“我在想啊,你们草原人,真自由。”
“嗯。那当然,所以我阿玛说,我生在草原,才是我的幸运呢!”
秦可儿怔怔地出神:“是啊,你阿玛说得对。”
“姐姐,要是你也在草原,那该多好啊!我们草原上,一年四季都很美,骑着马,听着那些帅小伙儿唱情歌,可有意思了。”
“不过,你眼看着也要不自由了。”秦可儿笑吟吟地打趣,“若非这回鞑子进攻得急,皇上应该和你父汗敲定你的婚事了。”
雅玛的脸顿时有点泛红,不过并不扭捏:“我又不急着嫁出去,草原上追着我跑的小伙,可不知有多少呢!”
秦可儿继续逗她:“那可不一样,我们四皇子是文武全才。你们草原上的小伙子虽然会唱情歌,未必有我们四皇子的清秀俊雅。”
“姐姐……你取笑我!”雅玛恼怒道。
“这是真话么,其实……你若留在草原,更好。”秦可儿开了半句玩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有雅玛作伴自然是好,可一想到这个活泼明丽的少女,也要被宫廷的生活,折磨得笑容越来越少,心里便忍不住一阵怜惜。
“我知道,可是这一回父汗带我来,本来就是要和中原的皇子联姻的,说是为了蒙古的长远发展。我是父汗的女儿,自然要嫁给你们中原的皇子。”雅玛认真地说道。
“幸好你和四皇子看对了眼,要是你一个都不喜欢,那怎么办?”秦可儿叹息,“难道你也答应嫁么?”
“那就挑一个顺眼的嫁呗!”雅玛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办法?”
秦可儿叹了口气,原来看起来自由自在的雅玛,其实仍然有着自己的不得已。
雅玛却笑道:“没关系,不管是哪个皇子,我都能跟你作伴!”
“真希望你早一点来啊,我在宫里寂寞得很。”秦可儿终于露出了笑容。
雅玛点头:“我会的。”
秦可儿闻言大笑,雅玛也觉得讪讪地不好意思,一溜烟地就转身走了。遥遥地还传来了她清脆的声音:“姐姐,以后有机会到蒙古来玩啊!”
看着她的背影,秦可儿苦笑。还去蒙古呢,连她自己,都要被关在京城的金丝笼里了!只盼着雅玛这样的爽直性子,嫁过来以后不会吃亏。
好在四皇子已被排除在皇位继承人之外,想必雅玛的日子,过得不会那么惊涛骇浪。有时候,秦可儿觉得平淡也是一种福气,这后宫的女人们哪,没有哪一个,享有这样的福份。倒是从前跟着老爹,每天为生计发愁的日子,还比现在轻松着一些。
舒爽的秋风吹过,送来一阵阵草木的香气。继而,庞大的车架缓缓驶过她面前,镂金刻银的车厢,正是司徒贵妃一贯的风格。
“哟,秦昭容怎么站在这儿发呆呢?”司徒贵妃掀起了车帘,一张精致的脸便探了出来,似笑非笑的样子,让秦可儿本能地露出了敷衍的笑容。
“原来是贵妃娘娘!”她后退了一步,以示忍让。
“你的车驾就跟在后头,怎么还不上车呢?哦,我倒是忘了,你统共只有一辆车,倒不用怎么收拾。”
秦可儿淡淡地点头:“是啊,可儿本就是贫寒出身,自然用不着那些东西,只要有替换的衣衫便可。一辆车,还有些空着呢!”
“那倒是,跟站老爹卖卖唱,拿着一把胡琴,就可到处去得了。”司徒贵妃言事刻薄,身后的绿仪已是呼吸有些急促。
秦可儿却心安理得地点头:“正是。”
司徒贵妃见激不起她的火气,只能恨恨地放下了车帘子:“走罢!多说两句,也没得落了我的身份!”
车夫扬起了鞭子,司徒贵妃主仆几人的四辆马车,便迤逦而过。紧接着,是她们的马车到了,绿仪拿着包袱,紫莞则扶着秦可儿上了马车。
“主子,你也忒好性儿了,由着她这么欺负!”绿仪忍不住开腔。
“咱们没必要跟她来口舌之争,现下儿大家都看着北边儿呢,皇上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司徒贵妃过不去。毕竟,司徒将军这次被迫交出军权,已经吃了不小的亏,咱们退一步就是,这种意气之争,其实顶没有意思。”秦可儿淡淡地解释。
“怎么会没意思呢?若是被别的主子瞧见了,总会以为主子软弱可欺。”绿仪不服气道。
“怕什么……”秦可儿一点都不担心,“再软弱,毕竟位份在那儿呢,我不犯人,可人家也别来犯我。”
“就是,主子也该拿出点魄力来了。跟司徒贵妃自然不必去顶真,但是跟那些才人、婉仪什么的,就不必太给面子。”紫莞也笑。
秦可儿眨巴了一下眼睛:“那不成了欺软怕硬吗?”
“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嘛!”紫莞不以为然。
“其实……别人不来欺负我,我才不会跟人家过不去呢,我可不是司徒贵妃……”秦可儿扁了扁嘴。
“那就等着人家上门来欺负呗!”紫莞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
秦可儿吐了吐舌:“那日子过得多么没趣!好吧,与其被别人欺负,那倒不如我欺负别人得了。”
绿仪“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是紫莞姐姐拿主子有办法。”
“奴婢可不是对主子不敬,只是……”
“我知道,只是怕我被别人欺负了吃亏,你们两个是对我顶好的。”秦可儿急忙笑语奉承。
“主子歇一会儿罢。”绿仪坐到了她的身侧,“就靠着奴婢的肩好了。”
“嗯。”秦可儿也确实有些困倦,也不推辞,闭上眼睛,就随着马车的节奏,进入了梦乡。
只是马车里,睡不得十分安稳,总是似梦似醒。皇甫敬轩身披铠甲,英俊得有如天神,出现在她的梦里。转眼之间,却忽然举起了大刀,刀尖上还滴着鲜红色的血,让她惊得冷汗淋漓地醒来。
“主子被魇着了?”紫莞拿起帕子,替她拭净了额上的汗。
借着帘子外的光线,秦可儿恍惚觉得,紫莞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奇怪。看起来仿佛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但再仔细看时,却又仿佛有着不大知名的表情,她却有些看不懂。
“嗯,好像梦见了那只吊晴的大虫。”秦可儿顺手拿出了理由,“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敢放了一把大火。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后怕的。”
紫莞抿嘴一笑:“可不是么?连雅玛公主这等打惯了猎的,都被吓得软了腿。还是主子聪明,竟在危急之时,想出了那样一个法子。主子倒是怎么想到的?竟把身己身边身烧了把火,然火势蔓延不过来?”
“以前听人说书的时候,隐约知道了这么一个法子。没想到,这会儿还救了我一命呢!”秦可儿笑道。
“原来听书,还有这等的好处!”绿仪凑过头来,吃吃地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