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莞看着她怔怔的神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心里,却酸酸涩涩得难受。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才晋位淑妃。可是看秦可儿的样子,仿佛这个位分,根本不值一提。
主仆两个,就躲在海棠花架下,怔怔相对。好半天,秦可儿才回过神来:“紫莞,我们回去罢,在这里瞎想也没用什么用。”
她用帕子细细地拭净了泪,幸好天生丽质,干脆把脂粉擦个干干净净,雪肤花容,仍然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是。”紫莞小心翼翼地回答,看着秦可儿平静下来的脸,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慌。总觉得秦可儿和三皇子这样扯上关系,总有些不妥。
然而,这样偷眼看去,秦可儿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识趣地保持沉默。
日子还像是在煎熬似的,每一天都过得坐卧不安。只盼着早日传回信息,又怕得到不好的消息,半夜里睡着睡着,便会忽然心悸地醒来。
“主子,就算担心三皇子,也不能不顾惜自己呀!”紫莞叹息着提醒,“脸色憔悴着,可就不大好看了。”
“用胭脂遮一下吧。”秦可儿看着铜镜里那张熟悉的脸,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又沉吟着问,“皇上那里,还没有新的消息传来么?”
“是,每日都有急报,三皇子还是昏迷不醒。”紫莞忽地惊叫,“主子!”
秦可儿低头,发现簪子被自己用力之下拗成了两半,一头正戳在掌心里,正冒出血来。
紫莞手忙脚乱地拿着丝帕替她按住了伤口:“奴婢去召太医。”
“不用了。”秦可儿急忙阻止了她,“这一点皮外伤而已,洒一点创伤药就行了。你拿出来洒着,用干净帕子裹一裹也就是了。”
紫莞无奈地应了,也不敢叫绿仪,怕她大惊小怪起来。急匆匆地拿了过来,见一条血痕虽不甚长,却极深。连着洒了两三道的药粉,才止住了血。
“疼吗?”紫莞的心脏,心疼地抽了一抽。
“不,并不觉得疼。”秦可儿微笑,笑容却有点恍惚。分明心思并不在受伤的手上,大约又挂念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三皇子了。
紫莞又是担忧,又是无奈,只得叹了口气。
绿仪进来,看到秦可儿手掌上包着的帕子,果然忍不住大惊小怪。秦可儿头疼道:“只浅浅的划了一道痕,紫莞硬是要弄得这么夸张。”
三言两语地胡弄过去,宫女已经来回,有几个宫妃到了。
“不知又有什么事!”秦可儿有些烦乱,“这六宫的事儿可也真够多的,实在让人头疼。”
紫莞无奈:“往常也不见主子嫌烦呢!烦由心生,主子总还是挂念着不该挂念的人。若是被人瞧出什么来,落到有心人的眼里,怕会惹来祸事呢!”
秦可儿心里一凛,神智微清:“嗯,我明白了。”
“还是没醒么?”秦可儿看着打探消息回来的紫莞,迫切地问。
紫莞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秦可儿喘了两口气,缓缓地坐了下去。目光有些呆滞,喃喃地自言自语:“已经三天了。”
“兴许已经醒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传到宫里。”紫莞不忍地安慰。
“就这样昏迷下去,还能醒么?”秦可儿哑声问,却并没有指望谁能回答。心里的绝望,一层层地蔓延开来,恨不能立刻抢出宫去,单骑千里,也要见他一见才好。
“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主子也不必太过担心。”紫莞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嗯,我不担心。”秦可儿呆了半晌,仿佛忽然想通了似的,忽地甩了甩头,“担心又有什么用?我去不了,也帮不到他什么。”
紫莞有点瞠目,不明白怎么忽然之间,她就突然想通了。看着秦可儿陡然精神过来的脸,干净利落地吩咐着一项接一项待办的事,神情温和,仿佛和前几天没有什么不同。这样的情形,不但没让紫莞公口气,反倒更加忧心忡忡。
“主子这几天怎么了?”绿仪瞅了个空,纳闷地问紫莞,“有些不大对劲儿啊,好好的伤了手,又不肯召太医。有时候精神好,有时候又觉得恹恹的。”
紫莞有些无语,敢情她这么多天才看出来啊?秦可儿这几天根本就神不守舍,除了处理后宫的事务,整个人都跟游魂似的。
“大约是天气的关系罢!这两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阵雨似的。”紫莞决定不告诉绿仪实情,毕竟兹整体大,绿仪又不是个嘴特别紧的,万一被诓出来两句,那可就是泼天的大祸了。
绿仪看了看殿外:“太阳还有着呢,哪里阴了?”
“昨天。”紫莞的目光瞟出去,对自己的信口开河也有点尴尬。
“可今天好了啊!”绿仪还是懵懂。
“今天主子的心情也开始好了嘛……”紫莞对绿仪难得的认真劲儿,感觉十分头疼,几乎应付不下去。
“哦。”好在绿仪没有再接着追问下去,秦可儿脸上的神色,确实开始正常了起来。
这时候,秦可儿心里想的是,若是他真的去了,大不了,她也就跟着去找阎王那里找他便是。反正自己无牵无挂,总不能真的让五皇子即了皇位,再来跟她秋后算账罢?
放开了心怀,反倒真的平静了下来。除了每天依然让紫莞出去打探三皇子的情况,竟是把内务府里的绸缎让人造了清册,按着品级每宫都赏了几匹。这么一慷慨,便落得皆大欢喜。
直到五日后,紫莞一路小跑着回晓清殿,把宫女都打发了出去,才对着秦可儿无限希冀的眸子道:“主子,三皇子醒了。”
“啊?”秦可儿猛地站了起来,因为惊喜,而握住了紫莞的手,“他……他醒了?真的吗?你……你……不会是骗我吧?”
激动之下,连舌头都几乎打起了结。一句话,分成了好几段。说得辛苦,听着的也一样辛苦万分。
紫莞双眼含泪:“是的,真的醒了,是殷王妃传来的消息,想必不会是假的。”
秦可儿的身子微微一晃,摇摇欲坠地又跌坐了回去,眼泪没有任何预兆地落了下来:“他醒了,醒了就好。”
紫莞轻叹一声,婉转劝道:“既已经醒了,主子也不必再担心。”
“太好了。”秦可儿含着泪笑了,“你放心,他既然没事,我也不会瞎想了。对了,别让人把那些绸缎全分了,还要给咱们自己留着一些呢!这时节该换单衫子,让内务府替咱们晓清殿上上下下也各自做上两身罢。”
“主子倒是大方。”
秦可儿心满意足过后,又急忙问道:“可还说什么没有?人醒了,什么时候回京?”
“这倒没有打听着,那鸽子带回来的信息极其有限,也不过短短的两行字,大约也没提什么时候能回京。”
“也是,他伤得那么重,还要再养养才行呢!”秦可儿心满意足,笑靥如花。
紫莞轻叹了一声,深为忧虑。明明有着梅妃的前车之鉴,却仍像飞蛾一般地朝着火堆扑过去,大约聪明人往往喜欢钻牛角尖罢?
“主子如今没了担心,用上一碗燕窝粥罢。”紫莞没好气地让绿仪去炖了粥来,双手递给秦可儿。
担忧既去,秦可儿果然胃口大开,一碗粥三下五除二,就吃得一干二净。脸上的笑意,让紫莞看得触目惊心。再这样下去,主子越陷越深,可怎么办才好?难道也要像梅妃那样,在冷宫里最后用一条白绫勒了自己?
秦可儿却没有想得这么深远,只觉得皇甫敬轩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心满意足。日后能不能与他真在一起,那倒又是其次的事。原来,爱一个人,满心都只是为了他打算。甚至,她因为殷采幽及时提供消息,而心生感激。那些发了酵的酸味,奇迹般地消散了。
黯淡了数天的双眸,重又精神了起来。眼底不期然间,流转着的那丝娇媚喜悦,如杏花烟雨般润泽,更是动人。
连皇帝都讶异:“前阵儿还担心你春困体乏呢,今天怎么忽地又神采飞扬了起来?”
“一早上把内务府里库存的绸缎造了个册,除去每个宫分赏了一些外,还有得剩下的,可以让皇上犒赏三军呢!原来咱们天罡竟是这般富足,历年所积,除了变卖的军饷外,竟还有这么多的富余,可见天罡之强,甲于天下。”
这一番马屁,真正是拍到了皇帝的心坎儿上,言语不免便自得其满了起来:“天罡立国百年,又岂是那些弹丸小国可比?此次天威又扬南疆,兵锋过处,五夷皆服。朕的功绩,虽比不上开国先祖,比起守成之君来,还是略有小胜了罢?”
秦可儿自然又是好一番歌功颂德,惹得皇帝心怀大开。
别看皇帝富有四海,坐拥三千后宫,可是他的内心还是寂寞的。千篇一律的阿谀奉承,早听得腻了。秦可儿天然去雕饰的小清新话语,倒是深得其心。
或许,皇帝要的,也不过就是如此。看着年轻的嫔妃,软语温存,间或调皮地开两句玩笑,那是在其他后妃那里得不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