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冲锋在前()
有道是距离产生美,仆人眼里无圣贤。在家乡时并无往来的表兄妹,到了城里因为同病相怜而亲密无间。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一亲密,倒把二人身上的毛病暴露无遗而互有毁语。
对于表姐甘愿委身做有妇之夫的小三,志东心里挺觉别扭。
特别是那天晚上表姐被对方老婆堵在门里,狠狠搧了一耳光后的悲惨情景和狼狈样,志东深深引为自己的耻辱。可表姐倒好,情人被老婆押走后居然像一点儿事也没发生,与珍经理边吃边吹击掌庆贺。
而且,表姐又和同为女人的珍经理不明不白搂搂抱抱,公司的美女们都当作饭后茶余的笑谈。再者,据说表姐靠女儿相认了市规划局的谢老头作干爹,公司美女们都嘲弄:“是干爹还是真夫?”
有这样认干爹的么?这不就是变相出卖色相么?
志东愤愤不平:女人,生来就是下贱!
几件事儿挤在一起,要不是看在困难时她收留了自己和同宗同族不出五服的表姐身份上,志东早与她翻了脸。
昨晚,表姐居然说什么以前她打工的那个老板可恶,狠狠敲了人家一竹杠。诚然,现在的老板没几个好东西,该敲。可从这事儿看得出,以前那个怯懦单纯的表姐完全变啦,变成了一个为了钱和面子不惜一切手段的歹毒恶妇。如果自己不慎为了钱或面子惹了她,是不是也这样下手无情?
大城市真是染缸啊,以前那个善良的表姐到哪儿去了?
所以,自己就找她借那二万七千块,反正她也没花一点力气敲诈来的。可她怎么说来着?
对于表弟身上暴露出的种种劣性,东丹看在眼中气在心里。
每月关的那二千多块工资,总也不够他一个人用;一会儿请这个美女吃饭,一会儿又约那个美女逛街……常常找自己借钱,借了就忘记还。嗨,再是表兄妹,也架不住你无止尽的每月借去挥霍一空呀。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毕竟天上掉不下地上生不出,每分都是血汗钱呐!
这小子,劣根重色心大。整天不思上进不学习不接受新东西吊儿郎当,混在美女堆中乐不思蜀不自收敛,珍经理早已有抱怨和警告。这样下去,最终将一事无成害了他。
可事已成至,辞了他他又往何方去?留着他,终将惹火烧身……东丹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下不了决心。
也是自己一时疏忽脑袋发热,昨晚和他闲聊时竟脱口吹出了敲诈刘老板一事。没想到表弟居然厚言无耻的说缺钱花,要自己马上把这二万七千块借给他……
二人就此各生闷气,各回各屋。
东丹看看手机,忙离了窗口拎起小包就拉开了门。
前面,表弟正在过街,一面走一面揉搓着自个儿的眼睛。呼,一辆运渣车飞快的驰过,卷起一阵疾风,车上掉下几坨粗大的石块,紧挨着他砸在马路上。
吓得东丹连声叫唤:“志东,志东。”,表弟听见喊声回头见是表姐,便气哼哼的扭过头不理睬继续倒西歪的走路。
呼,又一辆厢内堆载得高高冒尖的运渣车飞驰而过,随着志东的一声惨叫,狂驰飞奔的运渣车巨大轮胎,将他卷入了车底……
……
一个活蹦乱跳有血有肉的青年人,就这样化成了一匣子轻若如云的骨灰。
生命,如此轻薄如此脆弱,人啊,一天殚精竭虑尔虞我诈的争些什么呢?
面对父母和族人不共戴天的指责抓扯与咒骂,东丹只有泪往肚子流,苦不堪言。
乡下人就认一个死理:欠命抵命,欠账还钱。志东不与你东丹争嘴就不会回头不理睬而停步,也就不会被车轮卷入车底。尽管肇事者和肇事单位陪了不少钱,但那是人家给的,你东丹也该赔钱;痛哭和自责算得了什么?能抵上鲜活活的一条命么?拿钱来!
不拿钱,咱就不顾什么亲不亲戚同不同宗什么的,撕破脸法庭上见,一句话----抵命。
最后,东丹被迫拿出了二十万元的赔偿费给表弟父母和旗下的二个小表妹;拿出十万元的辛苦费给济济百多号人的五服族亲们压惊;再塞给自己父母三万块钱的赡养费……
处理完表弟的善后事宜,身心疲惫的东丹仿佛老了一头。
但她没料到,还有更意外的事儿在等着自己。
上班第一天,东方亮副总经理和梅花内勤先后便哭哭啼啼的找到了她。
原来,年轻漂亮貌似聪明能干的二美女,聪明反被聪明误,竟先后怀上了志东的孩子……
志东倒是撒手去了,这二个孽种怎么办?屁大个公司十几号人马,美女们谁还不了解谁?东丹勾搭上规划局的谢老头,接连做成了几笔大业务,谁不知道她现在腰缠百万贯?
拿钱来,你是志东的亲表姐,档案上你自己是这样填的表,法律程序上你东丹也是直接责任人,不找你找谁?拿钱来!
经过珍经理和众美女的多次斡旋,东丹只得又分别拿出十五万元补偿费给了二美女,总算最后才真正处理完了表弟的后事。这样,近百万元的存款只留下了可怜的二十五万元。一番艰辛,一番努力,却差点儿又被无情的生活打回了原形……
难道,难道这就是宿命?这就是我的人生么?
东丹的心,东丹的梦,都无情的破碎了。
心一碎,就无力;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妆不梳了,笑没有了,工作开始偷懒,人儿日渐憔悴。
珍部长就越来越不满意了。
以年轻美貌青春活泼为制胜利器的公关公司,要一个颓败气十足的半黄脸婆何用?于是,言语间态度中多了冷若冰霜,少了尊重情爱……
东丹雪上加霜,越益怨恨自己怨恨命运,终日无法排泄。好在她倒底是大学生,知道自己长此以往下去,必将陷入万覆不劫的深渊。
于是,取一个周六请了假,独自郁闷寡欢地前往医院心理科求治。
通向医院的支马路上,几百米内挤满了各色靠医院吃饭的编外闲杂人员。
医媒、药托,算命、扒手,倒号、拉住的各路神仙,照着改革开放的太阳大显神通,人来人往,煦煦攘攘,好不热闹。
东丹正埋头走着,远远的一位老者指着她朗声道:“别人看相,我收重费;若姑娘你看相,老夫分文不收。”
东丹好奇,走拢细瞧:老者银髡飘飘,铜色方脸,声若洪钟,着一件雪白绸衫,一条黑色大灯笼绸裤,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东丹不由得站住了。
“姑娘眉睫紧锁,色沉显褐,你遇上了劫星。近日命断又破财,烦恼缠身,久而久之,必有性命之忧。”
东丹不由自主的蹲下,点点头。
“江湖险恶,刀枪无情,姑娘你独身一人,防不胜防,老夫送你一计行不?”
见他一下说准自己的状况,东丹不禁愕然。沉默间。老者喝道:“伸出手来”,东丹乖乖的伸出了左手,老者将她左手轻轻一打,喝道:“回去!男左女右,伸出右手来,容我细端。”
老者握着她右手,端详许久,闭上双眼轻轻蠕动着嘴唇,蠕动着。终于睁开眼睛,取出一纸条塞进她手心:“密不可破,说破不密,去吧!无效,笑笑拉倒:有效,帮帮老夫扬名。”
东丹站起来,想一想,摸出十元钱给他。
老者闭眼无语,东丹扔下钱就走。
到得无人处,她徐徐展开纸条,“姑娘本是圣,失身巧言人。引来全是祸,令尔徒伤悲。他日展大鹏,还得系铃人。”,六语箴言,字字穿心。
思忖良久,东丹似懂非懂,突恍然大悟,顿觉神清气爽,混沌的脑子一下打开了:这不正是说的我么?“巧言人”自然是直指鲍磊了,“系铃人”更是直指鲍磊了。这个该死的鲍磊,巧言迷惑了本姑娘,将一条祸端的绳子牢牢套在了自己的颈脖,因此才有了志东的死等一系列晦涩倒运的事儿发生……
东丹一时咬牙切齿,义愤填膺,连杀鲍磊的心都有了。
这样想着,东丹慢慢往回走。
想起请假时,珍经理脸色阴沉,虽没表示反对,也没表示同意,想必是对自己不满了。这又得怪那该死的“系铃人”……
鲍磊呀鲍磊,你让我如此倒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有家有妻儿老小,此刻或许正陶醉在天伦之乐中;我呢,空留烦恼,我有什么?
真是说鲍磊,鲍磊就到。
东丹偶一扭头,正瞄见鲍磊从辆的士下来,还是那夹着皮包走路昂首挺胸的得意模样。兴冲冲地朝一幢高楼里走去。
东丹心一动,紧紧跟在其后。
只见鲍磊挤进了电梯,东丹忙躲藏在几个少女身后跟着挤了进去。
电梯升到十七楼时,鲍磊挤了出去,东丹紧随其后。在单元墙壁拐弯处,东丹停下来。悄悄露出脸一看:鲍磊正按响17—门上的电铃。
接着响起了东丹熟悉的一老一少亲妮的喊叫和招呼:“爸爸,芳儿抱抱!”,“老公,回来啦!”
一切都明白了:鲍磊一家从原先那破旧的小巷子里,搬到这幢才完工的高档楼阁来了。
东丹感到很奇怪:这幢大楼座落市中心黄金地带,别墅式的四轨高速电梯和精美的里外间装饰,宽泛的绿化带、假山、小桥与流泉……
如此,一间基本的二室一厅连买带装修,应该在近百万元,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多钱呢?
想起在一起时鲍磊的抠相,东丹断定他发了笔横财。
想起被他老婆搧的那记耳光,想起鲍磊从此消逝的冷漠与绝情,想起自己因此而受到的这一系列不幸,东丹真想冲上去。
但她控制住了自己,只是认真地记下了鲍磊新房的确切地址。
此时,屋里的鲍磊正端着茶杯凭窗眺望。
城市就在自己脚下,往日那些车呵人呵建筑什么的,如此渺小不起眼。远方的地平线细如一条灰丝带,蜿蜒起伏地捆绑着喧嚣与疯狂;有风徐徐吹来,撩起绿绸窗帘,令人心旷神怡。
鲍磊久久的欣赏着这高楼风光,也欣赏着自己的英明与果断。他想,要不是当初自己下决心购房,如今就还蜗居在那贫穷陈旧的小巷,何来老婆赞许的微笑、芳儿的高兴与无限的风光?
活着真好,从此自己要靠真正的打工出力赚钱,以过好后半辈子;在大约50岁时光荣退休,含饴弄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