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站在莫阳明的寝殿屋顶,三重金顶,帝王的象征,那样的高度,我只能仰望。他钳制着莫霁,那孩子多半是瞧见了我的身影,变得很乖巧很安静。
追着他跑了那么久,很累,很想休息。气喘吁吁带动下腹阵阵起伏,隐隐有疼痛的感觉,我差一点就忘了,那个小生命在麝香的刺激下差一点就离开了我的生命。现在这样折腾之后,小家伙会不会不再眷恋我的温暖。
一个人,孤立无援,站在冷漠的夜里,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抬头,看着那个给深宫带来意外的客人。我没有任何武力取胜的资本,我只好平静地看着他:“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可以放了那孩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人开始狂笑起来,声音穿山越岭,大得惊人,“你的确很聪明,可惜,聪明的女人一般都不长命。”
“多谢您的忠告,亓子妍受教。”我依然那样仰望着他,淡淡地说,“不过,我现在不想和您客套,请把我的霁儿还给我。”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你的儿子也能让你如此紧张,真不愧是享誉天下的无丐公主啊!”那人再次大笑,笑声大得更加夸张。我发誓,这真的是我见过最最嚣张的人,在别人的地盘还生怕不会被人发现。当然,他的下一句话就十分难听了“你以为你有谈条件的资格吗?”
莫霁在你手里,我的确没有跟你谈条件的资格,因而反倒换了一种轻松的姿态:“呵呵,大侠,我知道你的目的也不是伤害一个无辜的小孩,那咱们打个商量。你把我家的孩子安全地还给我,我把这把君子剑送给你当谢礼。”
其实,话说得很轻松,我却很难受,因为,我的下腹疼痛愈加清晰,在时刻地提醒我千万不能过于激动。
“古今天下奇人无数,能将刺客称作大侠者,独朕之君心皇后是也。”莫阳明在这时飘然落地,看得出来他是运用轻功紧赶过来的。
他来的那一刻,也有四个训练有素的高手包围了那个黑衣人。二话不说,他们就打了起来,身影在金黄色的屋顶上翻飞。莫霁的哭声再次响起,多半是打斗牵连了他。
“都别动!谁动我就杀了他!”那个人收回剑,紧紧地贴在莫霁的脖子上。
“别伤了六皇子!”我的声音大到了我能吼出的极限,歇斯底里,撕心裂肺。
战斗也进入了僵局,而打破这个僵局的人是莫阳明,他越过我的身侧,举起箭,箭矢飞射出去。他的箭术极高,可惜,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黑衣人中箭于头部,当场死亡。而他怀中的莫霁被抛出,顺着瓦向翻滚下来。
那一刻我的心猛然一震,下一刻我提步上前,冲过去接住了莫霁。巨大的俯冲力压得我直直摔倒在地,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疯狂而快乐,因为我救下了莫霁。如果,莫霁发生了意外,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霁儿,你没事吧?”我抱着莫霁爬起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莫阳明在吩咐些什么,我根本就没在意。
那孩子,此刻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摇头,窝在我怀里哭泣。
“没关系,你还会有孩子的。朕保证!”莫阳明坐在床边,他的手裹着我的手。
昨晚,我救了莫霁,但是失去了肚子里的小生命。
昨晚,莫阳明什么损失都没有,从他的特力助手太监总管那句话我就可以断定这一点。他对他的皇帝说:“皇上,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无需担心。”
只不过,我成了那个意外,或者,我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人物?莫阳明,你的八皇子突然病了,你的六皇子被人劫持了,你的皇后擅闯禁地。你的后宫着了这么大的一把火,也只是计划之中?
“皇后可知,擅闯卧龙宫者,斩立决。”莫阳明的声音平静得像只是说,朕要用膳了,听在我心里却像刀刻在岩石上,不疼但是还是有点哀伤。
我把莫霁护在怀里,淡淡地不带任何情绪地直视莫阳明的眼睛,说:“皇上的圣旨是的‘擅闯’,臣妾情有可原,因而臣妾应当无罪。”
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滑下,在暗夜开出凄美的红梅。我那时的脸色一定差到了极点,是苍白的虚弱的吧,可惜,凌乱飞扬的长发覆盖了大半张脸,不细心的人都看不到。天知道,我是如何忍受这疼痛与一点点推进的绝望。
再强悍的人都是有极限的,更何况是我这种从来舍不得折腾自己的人。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我顺着莫霁的小身体,滑到了地上。双膝跪地,双手紧紧地环抱着小腹,眉头紧皱,嘴巴紧抿,细密的汗水在额头密集起来,呼吸越来越困难,也许这就是我的极限。
那么神秘的小生命,还是眷恋母亲的温暖吧,所以并没有决绝地离去,而是一点点地流逝。这条血的河流干涸,你就永远地离开了母亲的世界。这样,你是不是就自由了?
这是梦吗?那么,请让我不再醒来。我看见两个长得一样的可爱小女娃,在花间徜徉,她们追逐打闹,偶尔又会回过头叫几声“娘亲,娘亲,快来陪我们玩啊!”。是我的女儿吗?多可爱的孩子啊!
我醒来是清晨,天还没有亮。
我晕倒之前,似乎听到了莫阳明下的旨意:“都听到了吗?皇后情有可原,并传朕旨意,皇后此后可自由出入卧龙宫。”
可惜,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莫阳明昨晚一直陪在我身边吧,所以,我在这个时辰醒来也能看到他。而他对我说的“没关系”打碎了我的美梦,是啊,只是一场美梦而已,一场盛世浮华的泡沫。
我无言以对,扯出一个奇怪的微笑。我自己也无法分析这个不单纯的微笑夹杂了多少成分,残忍、忧伤、绝望、无奈、释然、欣慰、嘲讽以及其他。
这之后,我和莫阳明的关系又进入了另一种奇怪的模式。
一开始,他像一个大人一样,偶尔跟我开开小玩笑,会叫我“小家伙”“小东西”;然后,他喜欢称我为皇后,很正式很尊重的称呼,感情也平平淡淡;再然后,他喜欢称我为朕的皇后,含有所属性的词,或许真的承认了我的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