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钱瑾遥望向天空,淡漠地说道,“我若是小家子气了,他们怎会有十足的心思办这门差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石榴,这道理就好像当初我留你下来一样。”
石榴被说的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这时,厢房门一门,蓝枫从里面走了出来,冷峻的脸上满是赞赏,不过只是停顿了一下,便昂首阔步地出去了。
钱瑾失落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想了无数次见面时要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虽然她不后悔说了那些狠心的话,但是仍然会时常想起他,和与他的种种。
“姑娘,我们该出门了。”曹妈妈在一旁提醒道。
钱瑾敛回心神,心里暗叹了一声后,说道,“走吧。”
周乾的马车很快就出了莲花弄,钱瑾撩起车帘子,以为能看到蓝枫一眼,可一路出来都不见熟悉的背影,便无奈地放下了帘子。
到了绣坊,裘水珠和马文已在后堂等候着,水珠一见到钱瑾进屋,忙着泡茶端水,倒是省了石榴的活,“裘大姐今日可是殷勤,不是有事情求着姑娘吧。”
水珠走到马文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道,“你说吧。”
马文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等钱瑾的脸被杯盖遮住时,才说道,“姑娘,小的……小的有话同您说。”
“马掌柜,你怎么变得支支吾吾的,有什么事不妨直说。”钱瑾放下茶盏,拿着手绢优雅地点了点嘴角,微笑地说道。
“是这样。”马文作揖,“小的岳丈大人让小的同姑娘说说,去京城开分店时能否不要带走四位姑娘?”
钱瑾皱眉,问道,“为何?”这京城的生意需地她们五个顶梁柱才行。
“他老人家是怕四个姑娘一起出去了,他们二老没了倚靠,头疼脑热地也没人照顾……”马文没能好意思说下去,那老头子很明显话中有话。
钱瑾细细地琢磨了一番,反问道,“老爷子真是怕没人照顾那么简单?若是的话,我多请两个下人给他们。”
“这……”马文紧张地支吾起来。
“马掌柜,难道我还不值得你信任,有话何须这般藏着绕弯说呢。”钱瑾看不下去,她一直都觉得马文书生的酸腐味太重,这要是在京城,还不知道能不能独当一面。
“姑娘,是我老丈人想一起去京城,老人家出去见识见识。”马文一口气说完。
“这不就得了,不过多两个人去京城,何须这般为难,你们几人帮我的难道还不值得这些吗?”
钱瑾的话让水珠雀跃不已,“那我替爹娘多谢您了。”
这让钱瑾有些酸楚,她始终没能体会过合家欢乐的味道,而且血亲妹妹竟然还视自己为仇敌,真是莫大的悲哀。
回了莲花弄,周坤替周乾拉住马车,对才下马车的钱瑾说道,“姑娘,公子爷带回来两男一女,现下正在花厅等着您。”
因着是蓝枫带回来的,所以周坤自然是没拦着,不过是怕钱瑾责怪,因此先打了个招呼。
钱瑾纳闷,会是何人找寻自己,而且是由蓝枫带回来,“我知道了。”说完,边解下身上的披风,便吩咐石榴道,“石榴,你去上茶,莫失了礼数。”
石榴应声下去。
快到花厅时,钱瑾已看清屋内的人了,是刘能夫妇和钱发,蓝枫正陪着他们说话,此时曹妈妈忽然拉住了钱瑾,说道,“姑娘,虽然您气我们大少爷,但能不能不在别人的面前落他的脸面?”
钱瑾驻足,笑道,“想不到我在妈妈眼里是大小不分的人,你多虑了,这点我还是分得清,他乃堂堂侯爷,无论如何在人前,我还需敬着他。”
曹妈妈眯着眼睛,讪讪地笑了笑,“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钱瑾含笑走了进去,刘能等三人起身,起身叫了声“大小姐”钱瑾急忙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是蓝公子带我们来的。”钱发说道。
钱瑾闻言,毕恭毕敬地走到蓝枫面前,垂下眼睑,屈膝道,“给侯爷请安,多谢侯爷。”
蓝枫原本晴朗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盯着她发髻上摇晃的簪子,不知道再想什么。
“瑾儿,你非得和我这么说话吗?”语气中满是受伤。
“尊卑之分,钱瑾还需遵守,侯爷莫怪。”钱瑾的话里充满尊敬,可是饱含深深的疏远。
蓝枫倍觉压抑,便沉声说道,“起来吧。”
钱瑾这才起了身,转身后,笑着问钱发,“发叔,三年不见,身子可好?”
其实钱发的模样早不是之前那般看着硬朗了,鬓角突显华发,脸上布满沧桑之感,“姑娘长大了,小的却老了。”钱发叹气道。
钱瑾听闻,莫名哀伤,让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钱发时是在爹爹临终前的那一晚,她问道,“这几年里,您可还好?”
钱发重重地点点头,“还算过得去。”
“姐夫,你就直接说了吧,这些年你过得什么日子,也好让大小姐给你做主。”刘婶子忍不住插嘴,被刘能制止,“你一个妇人插什么嘴。”
钱瑾的目光瞄过三个人的脸,发觉其中的不自然。
“能叔,你让婶子说。”钱瑾说道。
“这……”刘能犹豫着,“真是不想连累大小姐。”似有难言之隐。
“能叔这么说就见外了,能帮上多少便是多少,谈什么连累。”钱瑾急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小姐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直说无妨。”蓝枫朗声说道,却引来钱瑾瞪了他一下,他脸色一松,好在瑾儿还是理会了自己。
听闻蓝枫如此说话,刘能便放心许多,“有侯爷帮忙,那小的便直说了。”
接着刘能将钱发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钱老爷离世的第二天,凌夫人便将钱发各城各铺里报丧,这一去一回整整三天时间,等人回来了之后,无一亲眷在家中等候,便先回了钱府复命,正好提出辞去管家的差事,怎知凌夫人知晓他的打算,将他的家人全部请到了钱府,而且不让钱发见面,直到凌夫人提出自己的要求,命他以钱老爷的名义继续为钱家收购粮食,钱发为了妻儿只得一一行事,最近两个月来,凌夫人突然不让他见亲人,理由便是钱发采购的粮食不够多。
“大小姐。”钱发含着泪说道,“小的已差不多跑遍所有的地方,可夫人仍然说粮食不够多,小的没见到妻儿便去妻妹中住了一宿,今日本要在出门,可谁知碰上了这位蓝公子,哦不,应该是侯爷才是。”钱发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妹婿说前些日子您找过她,便让我将此事说与你知晓,看看能不能帮小的。”
说完,钱发跪了下来。
“发叔,你这是做什么。”钱瑾急忙伸手扶他,“赶紧起来,你的事情我岂会不管,该早早地说与我知才是。”
钱发得了钱瑾的应承,便起了身子,说道,“小的是找人问过大小姐的去处,可无人知晓。”
钱瑾长叹了一声,想不到在那后院的两年了,会发生这么多事情,等她梳理了钱发的事情之后,发觉很不妥,“不对,你说这两个月来,姨娘她还是让你继续采买粮食?”
“姨娘?”钱发不明。
“就是夫人。”刘能的脑中倒是转得快。
“哦”钱发恍然大悟,点头道,“的确如此,而且是新米陈米都要,按着我们米铺的规矩,老爷在时都只要新米不要陈米,可夫人的打算让我猜不透。”
“这便是问题的所在。”钱瑾说道,“我之前听能叔说姨娘已卖了沧州城和颖城的米铺,怎会还需要这么多?”
“哎,远不只是这两家的米铺。”钱发摇了摇头,甚是可惜,“就连临城这等富庶之地的米铺也都卖了。”
“什么?”钱瑾吃惊不已,“这样说来更是不合常理了。”
“可不是这么说,所以我才劝他过来,请大小姐拿个主意,这夫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就算吃,这些粮食也够她吃上个几十年的了,为何还不放了姐姐他们。”刘能愤慨,眼见着百日散的毒除了之后,看上去极为精神。
吃?钱瑾的脑子忽然跟明镜似的,这粮食不是给一个人或者给一家人吃,而是很多人,且这些人还没的挑选,不然为何是新米陈米一起采买。
难道是……?钱瑾惊了一惊,不敢在他们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便先行安抚道,“发叔,我一定会找到发婶他们的,你先歇息着,等我的消息。”
“嗳!”钱发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有这大小姐这句话,小的便放心了。”
刘能夫妻两个带着钱发离去,自然是住在他们家了。
等人走了,钱瑾还未迈开步子进屋,便听到蓝枫果断地说道,“这事交与我,你不要插手,太危险了。”
“为何?”钱瑾本想不同他说话,可听闻他关心自己,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瑾儿。”蓝枫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那你何须带他们过来?”
“因为你是他们的大小姐。”蓝枫已站在了钱瑾的身后,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让她面对着自己,双眸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这是你该得到的尊重。”
“尊重?”钱瑾欲哭无泪,这尊重来得太晚了,而她的心彻底被撕碎了,她推开蓝枫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道,“多谢侯爷关心,我倒是需要你的尊重,请您莫要插手我的事情,那便是最大的尊重了。”
“瑾儿。”蓝枫的语气极为焦灼不安,“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听我一言,等我处理了这件事情,随你怎么处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