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急事。我也就觉着我们兄妹好久没说说话,想和你聊聊。看着外边这拜月教的人环视,也就想忙里偷闲而已。既然你睡了,我们改天再说也是一样。”
听着半截诗的脚步渐远,祁久玖松了一口气,可半截诗却是紧锁着眉头不能松开半分。
鬼音是在半个月以前到的缙云庄。所有人都以为鬼音会是一个形如枯槁,全身带毒半人不鬼的样子,可是他就这样翠色长衫,纱衣清扬的翩然而来,手里一管通体翠绿的笛子,衬得肤色透出一种病态的白。五官精致秀美,长身玉立,像南疆特有的桫椤木。
鬼音微笑着缙云庄巨大的匾额下,脸侧成疑惑的幅度,想不通为什么没有遵循最强者才能有生存的资格的法则,而是盲目的服从于这块冰冷的匾额。难道这就是中原武林的特点,人都是如此虚伪的不敢表达真意?
突然的,鬼音就释然了,我自己是64个孩子里的唯一的生存者,自己明白强者才能生存就好。中原人虚伪干我何事?轻快的笛声响起来,空气里突然暗香萦绕,似有梅花绽放微笑的声音,细碎的喜悦。
里间的小厮阿丁殷勤的跑过来,鬼音将翠笛别回腰间,恭敬的递上拜帖,整个动作标准优雅,每一举手投足之间都分毫不差。
“喏,动作要优雅,才不至于污了你这副好皮囊。”那个终年穿着万竿竹翠罗纱衣的女子如此如此教导他,“应该带点特制的礼物,别人才会相信你这个不说话的傻小子就是鬼音。”
寂静便是那个特制的礼物,由唐雪痕亲手研制,她咬着手指尖告诉鬼音,这便是你的专属,嘴角的幅度和鬼音笑起来一摸一样。
“少庄主,外边有人递了拜帖来。”阿丁恭敬的站在厅里,双手奉上帖子。
“拿上来,你下去吧。”半截诗淡定的挥挥手让他退下。没想到阿丁在地上惊恐地翻滚尖叫,“鬼啊,鬼啊……你不要跟着我……”
听到叫声,其他的仆役迅速的围上来,默不作声,不敢上前,只能用眼神交流。林伯进来一见这般,出声问:“怎么了,这是。”此语一出,阿丁面目狰狞的扑过来,有那么两分和恶势力作斗争的视死如归。林伯退后一步,微侧身子,手起掌落,打晕了阿丁。
“好身手。”尖利刺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所有人都转过身,见鬼音翩然而来。“拜月教鬼音拜见少庄主。”
“不知道我这不知事的下人如何冒犯阁下了。”
“没有。”鬼音回答的干脆决绝,“只是我家教主夫人告诉我,我需要一个让人记住的理由,所以我便加了一点寂静在拜帖上。现在他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会变成他最不想听到的话,只有在完全寂静的环境里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这样他经历了这些,应该就记得我了。多好。”
曾经有一个女人也这样说,这样他经历了这些新奇的经历就记得我了,多好。终于,那个人在临终前想起了她,虽然是怨恨,不过至少记得,多好。女人总是喜欢用憎恨的方式来铭记爱情的吧。
“少庄主,且不说这些,在下的来意大家都是明白的。哦,应该是整个武林都是心知肚明的。”鬼音浅笑着环视了一圈,有一丝顾盼生辉的意境。
对上鬼音投过来似笑非笑的眼神,半截诗上前半步,“若是我说林大小姐不在你可相信?”半截诗心里极为没底,虽然他很欣慰林寂色自己这样消失了,没有给他选择的困恼,自然也不会给他带来武林的不屑,甚至还有久玖的责难。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刻林寂色的消失难以给拜月教一个交待,他几乎要觉得,林寂色,消失的很好。
“相信,在下当然相信。这里方圆百里都没有朱木果的气息,林大小姐当然不在这儿。不过,听闻林小姐身子极差,想必这入冬时分必是要等药王谷神医来诊治的吧。那请少庄主恕在下冒昧叨扰了,在下在这里静静的等着林大小姐回来便是。”腹语虫的鼓鸣声还是那么难听,一如依旧,鬼音却更加的开心起来,甚至眉眼弯弯,笑如和风朗月。“少庄主,你只要把药王谷谷主给请到府上便好。”
鬼音并没有威胁亦或者怎样,可是却又让人忍不住猜测这是威胁。让药王谷谷主留在缙云庄,这是单纯的一个让林寂色必须回来的理由,还是,如若不然,他轻微的一个毒,便是无人能解。半截诗不敢贸然答话,抬眼望着门外郁郁葱葱的庭院。
“怎么,少庄主还怕我这南蛮之地来的小子不知道礼节,带了那不懂事的畜生来?”鬼音轻轻呷了一口茶,两指轻触桌面,把茶杯放下,不留一点声响。在礼仪上他已经是做到无懈可击,不过要说到妖猴……
“少庄主不必还怕,虽然在下也觉得这个无情的尘世确实是让人生无可恋,可是有故人在此,我哪敢带那不听话的小东西。”说到这里,鬼音突然转过头盯着半截诗。半截诗不禁打了个寒颤,小东西,未曾见到,只是听说便知道那东西是多么的恐怖。不过,故人?鬼音的故人?
鬼音和半截诗各怀心思,而祁久玖也是不得半分安宁。你为一时之快撒了谎,便要继续撒谎千百个来圆。这是每个人都深知的故事,可是谎言的滋味太美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不被拆穿的那一个。或者,一次次的,如饮鸩止渴。
久玖低头坐在窗边,看着早春吐蕊的绿树,间或有一两只不怕冻的小鸟在枝头跳跃,难得一丝宁静。突然间,一声激越的笛声,像是呼唤的号角。小鸟被惊起,慌不择路的想要逃跑,竟然一不小心撞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
这当然不是什么隐藏的秘密,这一切的缘由马上就会呈现在半截诗,缙云庄,哦,不应该说是天下武林之前。小厮跌跌撞撞的跑来,摔倒在门口,大声叫着,“妖怪妖怪……”
半截诗没有说话,看着握着笛子的鬼音。
“少庄主可是在腹诽在下又下了什么毒物?这未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下只不过听说中原武林博大精深,若是各位要只是设局骗在下前来,捕而杀之……”言语间,他小心将笛子置于桌上,笑着继续说,“所以,我也决定做小人,多带了朋友前来。这样才是中原武林所说的公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