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尧低眸,平静的眼中也是被很多不明的神情代替,“当年的事,是我们对不起她。”
高直挥手,连酒杯从指间滑落也不自觉,喉咙就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很困难的开口,“对不起她的是我,没你们什么事,要说对不起她,你们还不配!”高汶是他的,就是最后太讨债,也只能他一个人来还她。
其他人,没有资格成文高汶的负担,只有她是他高直唯一的债主。
“你说你现在这样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她没死!”十年来,他是那么坚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没死。
或许,是他根本不愿承认。
高尧明白他得很,道:“早知今日,以前就不该那样对她,她知道什么呢,她没对你做什么啊。”
说这些,是不是晚了,高直自嘲的一笑,“我会找到她。”
“找到了又如何。”高尧看向亭外月色,道:“她是最无辜的,她没对你做什么,但却被你真真的害得家破人亡。”
记忆又一次清晰的浮出脑子,而且比一次次会议更加清晰完整。
黎国,宁安,十六年。
烈日下,高汶一身华服站在涌动的人群中,一脸期盼的望着长街上那即将凯旋的人归来,今年她十六岁,父皇答应过只等他回来就赐婚。
高直,宁安帝近族兄弟的长子,不到八岁就被宁安帝领养进宫,因为帝只得一女,身体也日渐病弱起来,十年来点招了不少人但也无法为皇室在添香火,最后只得从宫外抱养一个,而远族中只高直最适合,年龄偏小,母早丧,家中只病重的父亲还有几个同父不同母的兄弟姐妹,减少了不少外戚把持朝政的忧虑。
“公主,来了,直王殿下回来了。”
高汶年芳十六,出落得轻灵干净,大眼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可是那一眼便让她好生后悔,他答应会回来娶她,明明他们的婚书现在就在父皇的桌上,明明她说过喜欢他的,可为什么他就是找得到任何能够惹怒她的办法。
“她是谁!”她拦下他的马,马儿是她亲手调教出来送给他的,马儿将脸凑过去,对马下的高汶无比亲近,高汶指着他抱在马上的女人,“她到底是谁!”
高直冷眉一挑,将怀中妖冶的女人更抱紧几分,手指轻轻的滑过女人娇小的脸旁,“别人送的,怎么,公主也觉得她很漂亮吧。”
说罢,还故意在女人细腰上掐上一记,惹得女人娇滴滴的躲进他怀中,高汶看得怒火直冒,“高直,我要你立刻将她送出去。”东宫,日后他们成婚后居住的地方,这里不能有其他女人的味道,“立刻,不然我杀了她。”
那时候的她,是个任性的女孩,就像在宫中,她是唯一可以与帝君并肩而坐的人,她是万万人之上血统纯正高汶长公主,她的母亲是海华国的长公主,她是宁安帝唯一的孩子。
所以没人能忤逆她的意愿,你高直就算是日后的九五之尊也不可以。
可是高直就非要一次又一次的去掐住她的喉咙,让她明白被迫吃下苍蝇还不能吐只能硬生生吞下去的感觉。
他伸出舌,当着她的面,探进女子的唇口中,勾出怀中人的香舌,与之缠绵,嘴角得意的露出笑,高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手生生的将女人从他的马背上拉下来,摔了个头破血流,高汶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爱着高直。
从他进宫起,他就闷声不吭,有时好些天才说一句话,那时候的她就一字一句的跟他说话,有时能逗他说出一个字,她就好有成就感。
那时的他好象会对她笑,可是是什么时候,他就只冷脸对她的,高汶不愿在去想,高直就像她此生的魔障,不管他吧,她会生病,会无精打采,管吧,往往就像现在这样,彼此将对方刺得混身是血。
“公主,陛下招你进殿。”老嬷嬷站出说道来,宫女也是在前护着她,她们都知道两人的脾气,经常将东宫砸个稀烂。
到了御书房外,高汶收拾起伤心,擦赶还有泪意的眼角,吩咐身后的嬷嬷宫女们,“别让父皇知道。”
众人点头,都知道公主是最见不得高王殿下受罚的。
待走进书房,她露出笑容走到闭目养神的宁安帝身边,“父亲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
宁安帝果然睁眼,看了她好半晌,直看得她不好意思的扭过头,“父皇看什么呢?”
“哭过了。”帝军锐利的目光似察觉出什么来,“跟谁刚置完气?”
他也许已猜出是谁了。
“没啊。”
果然答案如他所想的,十年如一日。
“你就惯着他吧,迟早等我死了,他能把你欺负死。”
“我哪能被谁欺负,我不欺负人就是他们万幸了。”
高汶生性开朗,有些事从小就是吵过闹过就算了,哪会真正去记恨什么,就像多高直,明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气自己,所以气头一过她也就好了。
“父皇,我没事。”鼻子还是抽了抽,宁安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执起书卷就要往她身上打去,高汶便故意伸出双手,一眼可怜的看向哀叹,“父亲要打就打,女儿有什么办法,是你将那个魔障带进宫的,以后是好是坏,也是女儿一个人的事。”
书房外,高直站在窗边听清楚了里面的话,暗沉着眼眸低下了头,眼中分明是湿润的水汽,然后嘴角上又是那丝自嘲而痛苦的笑意,轻轻低喃,明明是一个人的名字:“高汶。”
“你饿了吗?”
他在看关边的急件,她在一旁端茶递水,就连从小随她长大的帖身宫女都是恨恨的看着一脸高傲的高直,替自己的主子不值。
高直的目光还停留在信函上,淡淡的问她,“高汶,我的族人是如何死的,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很少听人提起他的家族,只知道是黎国建国初始之时的有功之臣,与皇室有血缘,可是后来因为犯了事,全族被贬至贫瘠的沧州,做起了一个远离繁华的贵族,就连每年皇室祭奠,都没人会记得他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