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罪过实在大了些。
“本宫很感谢各位大人还记得本宫,不过如果这样的话,你们应该明白,苏幕儿三个字,不是你们能叫的!犯上是个什么罪过来着?”我说着,用眼睛扫了他们一眼。
“哼,皇后?你穿成这样,有把自己当成皇后吗?”那人先是对着我慷慨激昂地说,随后转了身对着叶明寒说道:“皇上,此女藐视神圣的朝堂,无视我朝律法与祖宗规矩,请您严惩!”
我冷笑了两声,“多谢这位大人提醒,看来本宫真的该跟大人们好好学学,讲些礼法,诸位大人,请吧。”
“什么?”其中一个人疑惑地看着我问道。
我笑的讥诮,“怎么,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地喊着祖宗礼法,却连这些都忘了吗?下属见到皇后,于礼该做些什么,需要本宫提点吗?”
“你!”那人气结却又无话可说,手指着我不断地颤抖,忽然又转过身去,看着叶明寒,想要将刚才那些话重复一遍,我抢先一步说道:“皇上一日没有下令废后,我就还是天殇大朝的皇后,哪怕下一刻是去刑场,我也要受了这个礼再走!”
声音凌厉到近乎凄厉,我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忽然仰起头,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
“对了,现在本宫是跪着的,只好劳烦诸位行三拜九叩之礼了!”
今日我本还在想需不需要替他们留些面子,如今看来是没什么必要了。
“你!”他们一个个双目圆睁,死死地盯住我,谁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怎么,本宫守了礼法,诸位大人不愿意吗?”我挑眉看着他们,一面仰头作出一副极力思考的模样,“唔,刚刚大人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无视祖宗礼法,还得加一句无视皇家威严,诸位大人说是不是?”我的语气忽然变的很轻松,像是谈诗论画一样。
殿里安静极了,我们两方谁都不愿后退一步,这种时候只有等他开口,可是偏偏他只是揉着太阳穴,什么话也不说。
这大概是他的驭臣之术,让我们两方都挫些锐气。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很久,我听到叶明寒那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罢了,皇后此番来是为其叔申冤,并非前来干政,众位大人不用如此教条,寻常人家的女子也有权为其亲人申冤,更遑论皇后。”叶明寒这么一说,便是不留给那些大臣们说不的机会了。
这是一个台阶,一个只要在你面前铺好了,你就不得不走的台阶。那些大臣们立刻点头称是,尽管一个个心里谁都不愿意。
叶明寒满意地点了点头,“皇后也不要跪着了。”我刚想要说臣妾不敢,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他说道:“看上去像是来请罪的,而不像是来申冤的。”
我亦不敢再废话了,只得依言站了起来。
“行礼吧。”叶明寒看着桌子上的公文,头也不抬地说道。
“啊?”短促的一个单音,却是由很多人同时发出的。
叶明寒只是继续揉着太阳穴,没有再说话。
“皇上!”我看那些臣子们的模样,仿佛此时所处是国家危急存亡之秋也,那些大臣们脸上的表情,仿佛行一个礼是要他们的命一般。
叶明寒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只是由他们望着,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我第一次觉得这些人如此有骨气,柳家倒台的时候也没见到谁敢站出来说一句话,如今这些大臣倒是挺直了腰板,死活不跪。
“诸位大人是铁了心要和祖宗礼法作对,与皇威作对了?郁芳,帮本宫回忆回忆,犯上是个什么责罚?挑战君主威严又是个什么罪行?”我的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瞥了一眼那些不自量力的大臣,冷冷地开口道。
郁芳明白我的意思,简短地答道:“回娘娘,当诛其九族。”
我看着那些大臣一个个睁圆了双眼,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嘴角又扬起了些许,“哦,真是的,本宫忘了呢,诸位大人各个是条好汉,不过是九族之罪,诸位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那些人的脸色惨白,又静默了许久,在最靠近门的地方有一个三品官员缓缓地跪了下去,双眼死死地盯紧了地面,“微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了第一个,再向后就不难进行下去了,我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大臣身形颤抖地跪了下去,口中呼着“娘娘千岁”,我觉得叶明寒一定不会再用这些人了。
最终还是有一个人没有跪下,就是刚才和叶明寒说我藐视朝堂的那个人,他的双目紧紧地锁着我,恨得咬牙切齿。
“来人”,我叫道,“想办法让他跪下去。”
我走近了两步,看着他,“大人,我看得出你是非常想要跪下的,可是腿却出了些问题,既然这样,不如由我来帮你吧。”
我冷笑,看着他瞳眸里映出我的样子,有些狰狞。
很快就有侍卫进来了,拿着棍子,在他的膝盖上重重地一敲,他强忍了住,用双手撑住地面,缓缓地又爬了起来。
从后面又敲了一下,他已经单膝跪地,我竟从他身上看出了那么一丁点骨气来,可惜,已经晚了。
我靠近他的耳旁,“让本宫来想想……王一仁,户部侍郎,兵部尚书沈立人生前,与沈立人颇为交好,前任御史大夫柳御史生前,与柳御史关系密切。因检举沈尚书、柳御史罪行受到封赏,升到侍郎一位。王大人,本宫没有记错吧?如今王大人来,可是为了检举苏尚书的罪过?”
“是又怎么样?苏远犯下滔天罪过,你休想为他狡辩!”
“苏幕儿,苏远的罪行滔天,证据确凿,你纵使有着一张巧嘴,也休想花言巧语替他狡辩!”那人挣扎着还要站起来,我向站在一旁的侍卫递了个眼色,又是重重的一下,把他打下去了。
“谁告诉你本宫是要来替苏远翻案的?本宫只是觉得不能浪费了天殇的银子!”
“你什么意思?”面上隐隐有了些惊恐,却又强作震定道:“哼,你们苏家拿了天殇那么多钱,确实应该好好算算!”
我没有急着反驳,眼角瞥了他,意味深远地说道:“是得好好算算!”
我接过一旁郁芳递来的包着账簿的包裹,取出里面的东西,向前一步放在了叶明寒桌子上,一面说道:“皇上,这是前任御使大夫柳御使留下的账簿,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在位时所消失的那些银子的来路和去路,并非上上任兵部尚书沈立人所为,当年的案子本是柳氏**蓄谋将兵部的钱款挪到别处补了亏空,又恶意栽脏给了沈尚书。如今他们又要故技重施,将这招用在苏远身上,苏远与沈尚书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自己也确实贪了,才找来今天的祸患,算不得多冤。
皇上请看,这是苏远亲笔记下的账簿,里面记录了他所贪污的每一笔钱的来龙去脉,还有与他一同分赃的人,我想,按照这个线索查下去,找回银子的事指日可待。”
叶明寒的眉头微微皱起,拿过我放在桌子上的账簿,打开第一页,我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情绪的变化,那种强烈的反差,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夺框而逃。
“这都是真的吗?”叶明寒翻账簿的速度越来越快,每翻一页,眉头就更加凸起一点。
“皇上,您可以想像一下,众位大人所揭发的上百万两银子,怎么可能这样在影响了前方的军饷的情况下,从兵部支出去?苏远就算是再傻也明白这军饷若是没了,前方必定会闹事,一旦闹了事,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他贪污了,这样的事,他自己是断断不会做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别人在里面做了手脚,用兵部的银子去补了别的空缺,还可以将他除掉,如此一石二鸟之计。派去抄家的士兵之所以找不出那么多银子,就是因为这银子根本就不在苏远那里。”我细致地解释,说到最后,也不免有些激动,用余光去看两旁的大臣,他们一个个深深地埋着头,生怕别人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
叶明寒猛然抬起头来看我,脸上的神色有几分震惊,“你怎么知道抄家一事的?”
我苦笑了两声,“想知道就知道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叶明寒抄家的令一下,我就已经知道了。
“你……”他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
“臣妾知道,皇上是明君。”
多余的话都不用说了,因为他是明君,明君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失了应有的法度,苏远这般是他自得其咎,怨不得别人,苏府那个院子,没了就没了吧。
“皇上,当年沈尚书一案沈尚书着实是被冤枉的,他为官一世,两袖清风,在民间享有盛誉,是一个视声名重于生命的人,还请皇上还他一个公道。”我认真地说道。
叶明寒并没有回应我的话,只是拿着柳家的那本账簿,翻了翻,“这是从哪里来的?”
我回头向那位柳府的管家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前解释道:“回皇上,这是我家老爷生前亲笔所为,怕自己哪一天出了事,将这个账本交予奴才保管,让奴才在必要的时候用上,没想到竟成了真。”
“你是说这是柳氏记下的?他为什么要记这个账簿记下自己的罪行?他就不怕被别人拿去了吗?”叶明寒直白的问道。
“皇上,老爷所记并非只有他一人的罪过,还有今日在列的许许多多大人罪过,就是因为怕被别人拿去,才会交给小人的。”那管家不卑不亢地答道,语气却很有些慨叹和遗憾的意味。
叶明寒看着账簿思考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尚不等我们消化掉这一变故,他已唤来人,吩咐道:“你们将皇后送回未央宫,不得怠慢。”
他此番,是又要禁我的足了。
郁芳一愣,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叶明寒,又看了看我。我对她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她照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