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走了个过场,叶明寒进去看了看陈昭仪,跟在他身后的是后宫众多的妃子,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带着痛惜之意,眼泪汪汪,让我看了心生厌恶,她们的样子加上她们身上清一色的素衣,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哭丧”二字。
我想,躺在榻上的陈昭仪,心里所想定和我差不了多少。
等到无关的人都离开了,余妃跟着我到了未央宫,桃红和怡婕妤也被一同压了去。桃红依然是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却让我更加厌恶。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郁芳端上了茶,我轻轻拿起,放在嘴边吹了吹,轻抿了两口。
“娘娘,娘娘,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呀,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桃红一下子趴倒在了地上,又哭又喊又叫,仿佛真是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我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轻扬起眉毛,我讥笑着说道:“我记得刚刚你还说都是婕妤娘娘逼你做的,婕妤娘娘逼你做什么了?”
桃红的哭声一下子止住了,眼珠一圈圈地转着,极力思索着更好地托词。
“婕妤娘娘她……她……”她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看着我,冷汗冒了一头。
“说啊,她怎么了?”我似是极为好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桃红的谎言不攻自破,我冷冷地笑着,等着听她说出幕后之人,却在这时,只听怡婕妤厉喝一声道:“够了,苏幕儿,我不要你的假好心!”
我和余贤妃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嘲讽的笑意,怡婕妤显然是以为我想借此收买人心了,只可惜,她错了,这个怡婕妤,我是除定了,我之所以会指出那宫女的谎言,不过是因为在折一根树枝的时候,正反两个方向来回用力,断的可能性要比使劲向一个方向掰要大得多。更何况在场的大多数都听的出这宫女是在撒谎,不过是不说罢了,我若就此下去,便是让他们抓住了我的把柄,要是叶明寒那一天想起这事,痛失爱妃,怒火撒在我的身上,我是得不偿失呀!
将茶盖翻了一个方向,我冷冷地说道:“哦?怡婕妤以为我是假好心?”
她没有答话,然而高高扬起的头颅却在无声地质问着我:“难道不是吗?”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眼睛注视着被倒扣在茶盏上的盖子,我冷冷地笑着,“我为什么要假好心呢?”白色的瓷釉映出我的面庞,似乎沾染上了一丝白瓷的素净,我的脸白得惊人。
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将头偏向一边,她答道:“不过是想要拉我当你的同党罢了。”
我和余贤妃对视了一线,然后同时笑了出来,“哦?那不知婕妤意下如何?”我将茶盏置于茶桌之上,静静地看着怡婕妤。
她起初不说话,大概是面子上下不来,想要让我再说两句软化,给她一个台阶,然而我迟迟不发一言,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我……”
“既是如此,婕妤就拿出点行动来吧。”将茶盏倒扣过来,原本托出茶盖的拇指轻轻挪开,只听哗啦一声,零碎的瓷片碎落了一地,茶水静静地淌着,无尽地向远处延伸,一点点一点点地向怡婕妤逼近……
很快,叶明寒和欣妃等人便到了未央宫,怡婕妤说除非叶明寒在,否则她什么都不会说,于是我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只好请叶明寒亲自出面。
见到叶明寒以后,怡婕妤先是嚎啕大哭,然后喊着她是冤枉的,那一副无助而又楚楚可怜的模样,的确招人心疼。
“皇上,臣妾也不知道那粥里为什么有毒,臣妾是冤枉的呀……”做好了前戏,她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般,忽然抬起头,指着苏沐仪激动地说道:“哦,臣妾想起来了,那碗粥是沐婕妤交给我的,说是请人配好的方子,可以安胎用,托我送给陈昭仪,臣妾当时没多想,就答应了。当时沐婕妤还特意让我不要说是她给陈昭仪的,因为她素来和陈昭仪关系不是很好,只怕陈昭仪知道了以后不肯喝,就白费了她的一番心思了。臣妾见沐婕妤说的情真意切,觉得不好拒绝,就答应了,谁知道……谁知道……”她说着,哭得更厉害了,“婕妤娘娘,怡儿自认平日里没有做什么事得罪你,为什么你要这么陷害怡儿呢?”
一席话,深深地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怡婕妤所说的合情合理,连苏沐仪为陈昭仪下药的理由都说得一清二楚……平日不合。后妃有孕本就是件令人嫉妒的事,更何况是平日里的仇人,自然是要分外眼红的了。而怡婕妤无辜的样子深深地打动人心,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你胡说!”她的话音未落,两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却是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三个字。在场的人纷纷抬头,看到踏前一步情绪激动地苏沐仪,和从座位上一下子站起的我,没有一个不震惊的。
苏沐仪看了我一眼,眼中也是不解。怡婕妤听到我的声音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迷茫地看了我一眼,一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严肃说道:“后宫是清净之地,不容许你三番两次拨弄是非,栽赃陷害,沐婕妤在后宫里一向以平易近人、温柔善良扬名,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怡婕妤,如果这事真的是你做的,我劝你还是早些承认的好,不要屡次三番愚弄众人,一次可以、两次可以,到了第三次,没有人会再相信你所说的话了!”
这话一说完,就连苏沐仪也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我,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其实,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她根本就不够了解我,却总是自以为她知道很多。
偌大的大殿中安静的骇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除了叶明寒,“是吗?皇后怎么知道怡儿所说是假?”他那一声怡儿唤得极尽温柔,让原本心灰意冷的怡婕妤又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臣妾……”我一时语塞,支吾了半晌,没想出合理的回复,只得默默地低了头。
“既是不知,就不要如此笃定,皇后可明白?”叶明寒的声音冷冷的。
我将头低的更深,“是,还请皇上恕罪,臣妾只是护妹心切,犯下了此等过错,臣妾……”我说着,亦要哭出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呜咽着,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比起毫无顾忌地哭泣,那些痛苦忍耐的人总是会更能勾起的人的同情心。
“护妹?”如我所愿地抓住了这个词,叶明寒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抬起头,茫然地点了点头,“是啊,皇上不知道吗?沐仪她比我小三天,是我的亲妹妹。”我说着,温柔地望向苏沐仪,笑的无害而单纯,仿佛是一个大姐姐,温柔注视着还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妹妹。
苏沐仪的脸色变了变,微微低下了头,她适时地说道:“让娘娘费心了。”她的声音中有几分疏远,似乎连装都懒的装。
我心中暗自冷笑,你的确是让我很费心。然而表面上却是一副亲切的不能再亲切的模样,“妹妹说笑了,你可是我的亲妹妹,我不对你上心对谁上心呢?妹妹也真是的,自从入了宫以后,仿佛与我疏远了许多,每一次都娘娘、娘娘地叫着,听的我心里怪不舒服的,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苏沐仪难以遏制地抖了抖,“没……没有,臣妾只是觉得既是入了宫,尊卑之事不可望,叫娘娘比较合乎礼数罢了。”
我的表情变得惆怅而哀怨起来,转头看向叶明寒,我请求般说道:“皇上,臣妾还是希望妹妹像以前一样叫我,那样显得亲切,不知皇上准不准?”
话还没有说完,自己心里先冷笑了两声,像以前一样,叫我苏幕儿?她倒是敢!
没想到叶明寒听到这话,竟是低低地笑了出来,带了些讥讽之意,“是嘛,原来皇后喜欢那样的称呼呢!”他顿了顿,似是想明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呢,比起娘娘这两个字,那个称呼确实是亲切了不少呀……”他别有意味地说着,将亲切二字格外加重了一些。
我心里虽有些吃惊,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地笑着,他居然清楚以前苏沐仪对我的称呼!他到底对我了解有多少?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简直是太可怕了,我对他的过往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是他了解我却像了解他自己!
“那皇上是同意了?”我做出满脸期待的表情,一双眼眨啊眨地望着他,天真无辜至极。
我不会傻到以为改个称呼,苏沐仪就会帮我,我深切地明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短期之内想要除掉苏沐仪,同样是不可能的,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然而今天经过怡婕妤这么一说,就算苏沐仪什么都没做,叶明寒也会起了疑心;经过我这么一闹,苏沐仪本来和欣妃要好,今后就算是欣妃也很难不对她多留个心眼了。失去了这两个靠山,今后我若想要除掉苏沐仪,轻而易举。
“看沐儿的意思吧。”叶明寒淡淡地说道,满不在意。
我却突然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心里莫名地烧起了一把邪火,而且越烧越旺。
他到底有多少个“木”儿?每一个都可以叫的如此自然亲昵,我……
我生气了?我竟然生气了!我像是被人打了当头一棒,一下子警醒过来。我居然会因为叶明寒对人的称呼生气,我也太不正常了!
“妹妹觉得呢?”我浅笑盈盈地望向苏沐仪,却见她在震惊之余除了点头,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方满意地笑了笑,转首看向叶明寒,却见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还是怡婕妤,适时地喊了两声“臣妾冤枉”,打破了一时的僵局。
“皇上,怡婕妤要怎么办?”我装作迷茫地问道。
他抬起眼看了我一眼,“这事不应该归皇后管吗?皇后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说的还真是轻松!若真是这样,我不知省了多少事!
“那既然怡婕妤指认沐婕妤,此事若是不彻查也不合情理,只能委屈一下沐婕妤了。”我的意思很清楚,为了避嫌,我将将苏沐仪交给贤妃审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