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即愣在了那里,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十指不自觉地开始收拢,指节处发出“咯吱”的响声,到了最后,却忽地笑了。
他向后退了回去,却将头抬了起来,自信地看着我,目光灼灼。我盯着他,视线在他的脸上绕了一个来回,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我昨天两次看到他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是因为,昨天的时候,他的脸上就是挂着这种狡诈的笑容,如同开始追捕猎物前隐忍的狮子,又如同得了逞的狐狸。
我不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轻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如同坠了千斤巨石,直直地向下沉去。
“很好,这的确是我想知道的,那么,你又想要些什么呢?”我就手拿起一旁的茶盏,食指轻轻沾了些水,在一旁的木桌上似是随意地画着。
他看着我的举动,献媚似的笑了笑,随即俯身说道:“奴才只要继续留在未央宫。”
听到这句话,我的手一顿,复又继续在桌子上划着,心中却已了然。眼角轻瞥了他一眼,我淡淡地说道:“公公明日便去再领二两碎银吧。”
他听到这话,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微微俯了身,算是感谢。我明白这点小钱必然不是他的目的,从腕子上褪下了一个上好的和田玉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轻轻地推到了桌子的另一侧。
他看到这幅情景,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几步走了过去,伸出手来正要拿过那镯子,却在此时,视线瞥到了桌子上未干的水渍,他的手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桌子上依稀可见我刚刚写下的那个字,杀!
午后,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窗子照进房间,我懒懒地窝在贵妃椅上,贵妃椅的旁边是一盘棋局,我的手中捏着一枚墨玉制成的黑子,反复地把玩着。
眼前有着许多我从前从未注意到的飞尘,带着金色的光芒,徐徐地向下落着,竟有一番别样的情趣。我悠然地注视着这一幅画面,嘴角漾开一抹恬淡的笑容。
“娘娘,皇上已经这样软禁了您半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您……您真的就打算这样待下去吗?”身后的宜瑗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语气中透着慢慢的焦急。
我闻言,举起手中的棋子,放在眼前,细细地看着,不觉间抿唇一笑,带了淡淡地苦涩,喃喃地念道:“半个月了……真快……”
宜瑗见我这副样子,以为我是因为她提到了我的伤心事而难过,急忙说道:“娘娘,您不用难过,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会真想大白,还您一个公道的!”
宜瑗的话音未落,只听李嬷嬷厉声斥责道:“宜瑗,在娘娘面前你怎么敢自称‘我’?还不赶快请罪?”我转头,见宜瑗被李嬷嬷这一句话训的慌忙地跪了下去,正要开口请罪,我却先她一步出声说道:“我倒听着这‘我’字比‘奴婢’要顺耳些,告诉蕙菊他们,以后也都改口吧。”我的语气认真之余还有严厉和不容反驳。
冷冷地扫了一眼李嬷嬷,见她吃惊中仍是一副自若的神情,不急不忙地对我说道:“奴才以为,娘娘贵为皇后,这未央宫中的尊卑还是要分得清楚些好。”
我冷哼一声,“如今我这个皇后还能当几日已不好说,嬷嬷如此重视身位尊卑之人,还是回到太后身边吧。”
李嬷嬷明白我这话后面的含义,自是不敢再说下去了,只是恭顺地低了头,退到一旁默默地站着。我也将头转了回来,手上继续把玩着那枚墨黑的棋子,似是不经意般开口说道:“宜瑗,我让你每日散布出去消息的事情做了吗?”
她虽然有些不解,但仍只是恭敬的答道:“回娘娘,奴婢每日按时做了。”
缓缓地闭了眼,我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好……”抬头,我的视线绕着内殿看了一圈,原本奢华堂皇的未央宫,此时可以用徒空四壁来形容了,曾经的那些奢侈品,早在我被软禁于未央宫的第三天被我砸的砸,扔得扔了。宫中有人开始谣传皇后畏罪发了疯,我便顺水推舟,撞了墙,每天让宜瑗散布出去一些我寻死觅活的消息,现在宫中之人大多都当皇后已经失了心志,疯了。几日前,叶明寒已经允许别人来看我了。
我稍稍侧身,静静地看着身旁的棋局,徐徐举起手中地棋子,我一面盯着棋盘,一面淡淡地说道:“不是已经有动静了吗?”
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小安子喘息着说道:“娘娘,如贵妃来了!”
我闻言,食指向下一按,便听“嗒”地一声,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孰是孰非,这片棋该有个结束的时候了!
非常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支持,如果亲曾经被这个故事打动过,那么请继续跟下去吧,相信幕儿和明寒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我站了起来,微微理了理衣裙,抬首,我透过大开着的窗户望向外面,天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明媚到刺眼,可我却只是由衷的笑了出来,那太阳是天空的主宰,正如我是这后宫中的主宰一样,理应如此耀眼夺目,光芒万丈!手轻轻地抚上额,一圈一圈的布缠的正紧,隐隐地,我还能想起那锥心的疼。
“没死就好……”
没死就好……
我默然。
此恨绵绵无绝期,当真是应了这句诗,我没死,便可以继续承受着他的报复。
可是,叶明寒,你知道吗,我没死,因为我知道,想要报仇,就只有靠自己去争取!
呵呵地,我笑了出来,透过他漆黑如墨洗过一般的瞳,我看到了我自己,头上像裹粽子一样包着厚厚的白布,脸色也微有些苍白,笑容却干净纯粹的像初生的婴儿,眼眸里却多了一团雾似的东西,再也不像往昔般澄请透明。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了,他脸上的表情我都记不起来了呢……
一阵微风吹进大殿,我闭眼,似是享受般沐在风中,深吸一口气,我嗅到了些许熟悉的味道,是从外面来的,很远很远的外面,清新至极,带着令人心悸的幽香,可是转瞬即逝。是什么呢?我已想不起,或许在我最初入宫的时候便已然遗忘了吧。
宜瑗急忙走过来扶住了我,看向我的清眸中有着慢慢地不忍,“娘娘,要不然奴婢去请如贵妃回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却已没有了方才那般的清新,我微叹着摇了摇头,缓缓地睁了眼。我等她来已经等的很久了,本以为她会在叶明寒允许别人来看我的第二天就过来,没想到她倒还有些头脑和耐性,又过了这么长时间才相信我疯了的传闻,过来“看看”我。
窗外的柏树直直地立在那里,油绿的色彩成了春日淡雅之中的一笔重彩,在它的后方,嫩绿色的翠竹一片片地随风摇动,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如同一首远汐的箫声,淡淡地,却像清溪般缓缓地流入人心。
在这幅自然的画卷中,柏树是突兀的,没有人和它并排而立,只有它一个,站在众人之前,它太过急于表明自己的立场,所以,一阵狂风吹来,先倒下的必然亦会是它!
我缓缓地舒出一口气,轻声吩咐道:“宜瑗,扶我去大殿。”说着,我转身,就要向大殿走去,却在这时忽然听到了一阵轻狂的笑声,远远地传到大殿之中,回音久久不散,绕在房梁之上,如同噩梦一般挥之不去。
我抬起头,只见如妃正迈步走进殿内,穿着我第一次遇到她时的那件衣服,依旧是那般的张扬而高傲。
她看着我头上的白布,眼里满是嚣张和得意,轻蔑地开口说道:“呦!这不是我们的皇后娘娘吗?尊贵的六宫之主、一国之母也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呀?啧啧,看看着未央宫,还当真是一贫如洗呀!”
说着她环视了一遍未央宫,最终一皱眉,脸上带着不满的神色,抱怨般地说道:“这还真是讨厌呢!以后我搬进来的时候还得让人带点东西过来,麻烦死了!”她说着,似是已经看到了自己搬进来时的情景,得意之情更加明显。
我看向她的身后,果然见到了蕙菊和小安子。蕙菊见我望向他们,自知失职,连忙跪了下去说道:“娘娘,奴婢失职,请责罚奴婢吧。”
我还未说话,就听到如贵妃先开口道:“真没想到这未央宫的宫女到还真是各个机灵的紧,倒不如跟我回扶柳宫,认了我这个主子,总好过呆在这冷宫中好!”她抬头,又看了一遍未央宫,见这里比传闻中的还要空上几分,啧啧地摇头感叹着,“这宫殿也是要靠运气的呀,没有个好主子,就算曾经再怎么辉煌,也只能一日不如一日!”
我紧紧地抿着唇,指甲已然嵌进了肉中,可我却已经麻木到没有一丝感觉。
蕙菊跪在地上,求救般地看向我。我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胸中的怒火,以最平和的口气说道:“如妃娘娘若是觉得这未央宫做皇后的寝宫不合适,可以现在就和皇上说,将扶柳宫当作东宫使用。”我说着,向蕙菊递了一个眼神,她会意,急忙拉着小安子退了下去。
如贵妃似是很满意我的建议,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自发地向殿内走来。她的身后跟着一名宫女,亦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个,此时脸上的嚣张不亚于如贵妃。她嘲讽地看着我,似是要报上一次的仇,她的手中提着一个红木食盒,我隐隐地能猜到那里面有些什么。
如贵妃几步走到了我的面前,看到我身后的贵妃椅,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却故意做出一副难过而真诚的面容,话语中有着掩藏不住的得意,“现在这帮奴才也真是势力的很,皇后娘娘这才刚刚失势了几天,这分到未央宫中的东西也太不像样了吧!想我不过是个贵妃,那椅子还是个梨木的,姐姐这怎么就是破竹藤编的?啧啧,真是世态炎凉!”她说着,一副兔死狐悲的模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