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侯究竟为何要抓住自己不放?田蜜想了半天,不得其果,最后迷迷糊糊睡过去,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又要吃晚饭了。敢情两顿饭就混过去一天了?
一起吃晚饭的只有俞晴娘,她笑着跟田蜜解释,说叶氏兄弟都进城去了,说不准晚上回不回来。
“哦?城门解禁了?”田蜜心知他们是去替自己打听西昌侯的消息,把感激深深地埋在心里,没心没肺地和俞晴娘撒娇,说晚上要和她睡一张床。
也许是田蜜表现得太热情了,把俞晴娘吓得够呛,连道自己睡相不好,“不敢与妹妹同眠,怕惊扰了妹妹。”
田蜜也就是说说,未必真和俞晴娘睡。她三岁开始独自一人住闺房,还不习惯卧榻之旁有人呢。她也就是看俞晴娘可爱,想逗她玩儿罢了。当下表现深切的遗憾,回了自己院子。
叶氏兄弟果然一夜未归,田蜜心里有事,也没象往常一样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她早早就爬起来,去找俞晴娘一起用早饭。一碟生煎包子、一碟煎饺、四样小菜、一碗小米粥,吃得没剩下多少,饭后两人同时提出要在庄子里走一走。
俞晴娘把手按在胃部,红着脸不说话,田蜜噗嗤笑了,“不就是吃得太饱,需要消消食嘛,有什么不可说的。嫂子,在自家人面前,无需掩饰过多,随性些好。”
俞晴娘笑而不语,田蜜好奇地问她:“家在凤城哪个镇,为何从没见秀哥哥去送过节礼,也没看你娘家有人来看望秀哥哥?”
俞晴娘遥望远方,眼中流露出思念,“我娘家在小河镇的靠山村,距离虎头镇好几十里呢,山路不好走,再说我公公每年都去看我……”
公公去看,不是未婚夫去看?这是什么道理!田蜜有点琢磨不透,俞晴娘这意思,是叶承秀对这桩亲事不满意?可从这两天的情形看来,两人分明是新婚燕尔,如胶似膝嘛。
叶承秀之于田蜜,当然比俞晴娘来得亲密,所以她理所当然要替叶承秀说话,“你们是几时订的亲?秀哥哥很小就跟我爹学手艺,我爹要求很严格的,他根本没有玩耍的时间,如果因此疏忽了你,我替我爹向你道歉。”
说到这里,田蜜心中愧疚顿生。貌似自己真的很少关心叶氏兄弟,整天叫人家做这个事做那个事,自己却没有真正为他们本人做过什么。捂脸,好像变成冷情黑心小东家了!
“我爹和公公是发小,感情非同一般,后来我爹去了镇上读书,公公一家就搬走了。我爹考了秀才之后因家中贫穷,就回家教书,成亲之时,失踪了十年的公公突然出现,说自己生了个儿子,要跟我爹订娃娃亲,说如果我娘生个儿子,就和承秀结拜兄弟,如果生了女儿,就嫁承秀为妻。所以我和承秀是指腹为婚的,成亲之前,从没见过彼此。”
俞晴娘站在田埂上,凝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灿烂的阳光倾泄在她的脸上,笑容美丽且甜蜜,“以前,我确实对承秀有些不理解,不过现在嘛,一切误会都烟消云散了。承秀他……对我很好。”
田蜜侧头望着身边这个幸福的小女人,心里有说不出的妒忌。夫妻恩爱、相濡以沫,没有腌臜的宅斗,只有并肩的扶持。这样温馨恬静的生活,不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却不可得的吗?
“秀哥哥当然好啦,人好看,有大才,是个人见人爱的儒商呢。想当初在虎头镇,不知有多少人家争着抢着要将女儿嫁给他,嫂子能有这样一位夫君,是个有福气的人呢。”田蜜毫不掩饰自己的艳羡,合掌在胸,仰望着苍穹,许愿一般地小声说道:“真希望将来我也能找到一个象秀哥哥这么优秀的人。”
俞晴娘有些诧异于田蜜的直白,这样大胆的女子平生未见哪。可就是因为田蜜的率真,让她彻底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如果田蜜与叶承秀之间有些什么,恐怕隐藏都惟恐不及,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明明白白,只有兄妹的孺慕之情。
“妹妹的夫君,一定会是个优秀的男子。”俞晴娘抬起皓腕,正了正田蜜的头花,笑容甜美,眼神真挚。
“多谢嫂子吉言。”田蜜不自然地牵了牵嘴角,忙垂下头去。我是个前途未卜之人哪,若是找不到对付西昌侯的办法,说不定将来会剪了头发做尼姑去,省得被人污辱糟践。这样的话,却是不能对你这雪莲花般纯净之人说的……
“咦?那边来的好像是承秀?”俞晴娘拉拉田蜜的袖子,指给她看远处崎岖蜿蜒的小路上,策马狂奔的两个人。
“真的是他们。”叶氏兄弟如此匆忙,必是有急事,田蜜也不伤春悲秋了,拉着俞晴娘就往回跑。
她是常年有练习瑜珈修身养性的,五百米冲刺不在话下。俞晴娘是小家碧玉,自小娇养在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经得起她这样拉扯,没跑两步就气喘吁吁的了。
俞晴娘是个要强的人,心地又善良,见田蜜如此着急,便忍着不叫。等到田蜜发现不对停下时,俞晴娘已经小脸发白,浑身颤抖,站都站不稳了。
“哎呀,嫂子你跑不动怎么不叫停呢,忍字头上一把刀哇,伤了身子还得你自己受呢。桂枝、香草,扶你家夫人在后面慢慢走。叶儿,咱们先回。”田蜜不敢把话说得过重,埋怨两句,就和叶儿先跑了。
五柳庄内,除了主家就是佃户,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不怕俞晴娘和她的两个丫鬟会出事。田蜜离开时,已经有几个佃户媳妇走出家门,好心地询问俞晴娘这位总管娘子,要不要去她们家坐会儿,喝碗水再走了。
一路飞奔回院子,叶氏兄弟也刚跳下马背,叶承秀一阵风地飘到田蜜身边,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屋里带,“赶快准备一下,西昌侯往庄子这边来了,一刻钟内准到!”
“啊?这么快?”田蜜心脏漏跳了半拍,任凭叶承秀带着自己飞奔。进了堂屋,她拍掉叶承秀的大手,嘟起红润的小嘴道,“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他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干脆就和他摊牌好了。知道他要什么,咱们才好讨价还价嘛。”
“他骑马来的,带了两辆空车,估计是要接你回府。”叶承秀与后来进来的叶承钧大马金刀地各占一个椅子坐下,新来的小丫鬟蕊儿勤快地端来茶水,兄弟俩同时举杯痛饮,舒服地吐了口长气。
叶承钧见田蜜仍站着不动,把语气放温和了劝道:“即便你不弄点冰整点难看的,起码也要躺回床上去吧?他带了赵子正过来,有道歉和好的意思。你的前程还捏在他手里,暂时说个软话给他个面子,不打紧的。”
叶承秀意外地看了弟弟一眼,又看向田蜜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好吧。”田蜜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照办。叶氏兄弟到前头去准备迎客,她便回到卧室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脸,把头发梳了睡装,换了家常衣服,便躺到床上装病。刚刚躺好,院子前面就传来喧哗声。
叶承秀估计在一进的客厅待客,田蜜躺在床上数绵羊,实在无聊,便叫叶儿拿了本游记读给她听,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
“小姐,小姐!快醒醒,侯爷来看您了。”
田蜜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眼帘中的西昌侯一身戎装,眼神阴鸷。她怔了怔,匆忙爬起来,口里说道:“侯爷恕罪,田蜜无状,失礼了。”这人真是讨厌,竟然闯进女孩子的闺房来,无礼的人是他才对!
“嗯,我在外面等你。”西昌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房门被打开,田蜜听见叶承秀在敷衍赵子正。混蛋啊,怎么都跑进来了,不是应该带个丫鬟婆子什么的来回传话的吗?所谓的豪门规矩都到哪里去了!
田蜜气得小脸通红,嘴唇微动,无声地问候西昌侯祖宗十八代。她麻利地换好见客衣裳,叶儿托着菱花铜镜过来,她看不清脸蛋是红是白,但用手摸了摸,觉得那个温度绝对不象个缠绵病榻之人应有的。
得,这副模样全被人看到了,爱咋的咋的吧。实在问得紧了,我就说是发烧烧的!
田蜜耍了个甩水袖的动作,平静地推开了房门。
“田蜜见过侯爷、大少爷,给侯爷、大少爷请安了。”站在西昌侯和赵子正的面前,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不翼而飞了,变得极其镇静,眼中如古井无波。
西昌侯拨了拨茶叶沫子,没有说话,赵子正看了看他父亲的脸色,首先开口:“妹妹快起来,听说你病重,父亲在边关寝食难安,星夜飞奔回来看你,这份关爱之情,你可要记在心里。”
“是,侯爷和大少爷的恩情,田蜜永世难忘!”田蜜半低着头,顺滑的刘海盖住她的眼睛,也成功遮住她眼中的轻蔑。
西昌侯还在拨茶叶,一双鹰眼却一直没有离开过田蜜。两年了,两年不见,她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一举手一投足,隐隐有了那个人的影子,如果面容再像一点……
西昌侯一口将茶水喝干,咳嗽一声,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蜜儿,本侯看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这里条件实在简陋,收拾收拾,跟本侯回府去将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