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楼那钟灵毓秀的小东家就在眼前,笑得巧兮倩兮,让人恨不得扑上去抱住啃上几口,但丁三此时却觉背脊生寒、冷风嗖嗖。天哪,他真是色令智昏了,竟然忘记这里的主人与前镇长朱有才有着亲密无间的关系。
虽说田胖子已经车祸至死,但虎头镇上不是太笨的人都收到了消息,田胖子是去凤城给朱有才送年礼回来的路上死的。也就是说,他们田家虽绝了后,但后面仍有一个凤城同知,那可是知府大人往下,排名第一的大官哪!
丁三身上这件衣裳其实只花了十六两银子,而且还是在本镇成衣铺订做的,让他哪里拿得出凭证,证明是城里买来的高档货呢?要是同知大人知道自己讹诈他知交好友的女儿,那还不得下大狱蹲牢房?
大冷的天,丁三额头上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他那粉脸划过,便留下许多道道,变成白色水珠掉落地面。他的妆花掉了。
“三少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瞧你这一头白毛汗,看来病得好严重,要不要咱们帮忙请大夫?”田蜜嘴角含笑,不乏鄙视调侃之意。
那丁三却因此找到了台阶,也不提什么赔偿了,直接顺着台阶往下爬,用手捂着胸口做痛苦状,“唔,我头疼……”
田蜜差点就笑场,“你头疼干嘛捂胸口呀?难道头疼还会影响到心脉?田蜜长见识了。”不能笑,还得装无知的小女孩,真是快憋到内伤了。
丁三语塞,尴尬得要找地洞钻进去。围观的都哄堂大笑起来,所有人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讹诈的一方已经被人家酒楼识破了,都带了不屑看丁三出糗。
丁三再也呆不下去,嗷地一声,捂着脸奔出了醉月楼,出门口的时候差点把一名速度与他差不多的小厮撞倒。
小厮咒骂了几句,拍了拍那身崭新的灰色棉袄,风风火火地跑进醉月楼。
伙计阿刚迎上来问:“客官来啦,有几位,想吃点什么?”
“我找人!”小厮的眼睛已经扫到了目标,把阿刚一推,噌噌噌地跑到角落不走眼的一桌,隔老远就嚷嚷起来,“王管家,您快回去看看吧,咱们酒楼出事了。有位客人吃饭吃出了蟑螂,还发起烧来了,东家叫您赶紧回去哪!”
那王管家噌地站起,伸手捂住小厮的嘴巴,用眼神和嘴巴同时警告他,“别胡说!走!回去!”
只是那小厮声音太大,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也有人悄悄站起来,跟着王管家一起去结账走了,大堂内立刻少了很多人。
剩下的都是真心来吃饭的,不过也拦不住他们对那王管家的兴趣,三言两语地议论起来。
“喂,刚才那王管家好像是王九梁家的?”
“什么好像,根本就是!”
“那小厮说他们家酒楼出事了,还吃出了蟑螂?”
“咦!真恶心!饭桌上别说这个!”
“哈哈,今天真是有意思了。王家的管家跑来别家酒楼吃饭,自家酒楼却出了问题,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点什么特别的味道呢?”
“还能有什么,心怀不轨呗。”
……
田蜜和叶承秀站在柜台里,将客人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秀哥哥,那蟑螂是不是你……”
“咳!蜜儿妹妹,小心祸从口出!”叶承秀弯起嘴角,手下继续笔走龙蛇,账本记得忒流畅,一改方才郁闷悲催之色。
田蜜捂着嘴巴笑。她就知道,腹黑男叶承秀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只是没想到他会出蟑螂招,真是太恶心了。不过,她好喜欢啊啊啊啊啊!
下午,醉月楼一直很平静,生意也很红火。开张第一天,醉月楼完胜王家酒楼。
当田蜜放心地返回四胡同前,叶承秀的眼线传来了消息,那名吃饭吃出蟑螂发高烧的仁兄,获得一百两银子的赔偿,其他医药费另算。总之,在他病好以前,王家酒楼别想脱得了干系。
一百两银子的赔偿有点少,不过这里是虎头镇,不是什么大城市,对于这里的小老百姓来讲,一百两等于一家老小五年的生活费,很多很多了。
所以,田蜜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件事不会有什么下文了。这是一锤子买卖,王家酒楼已经做了最大让步。
最让田蜜高兴的是,王家酒楼经此一事,名誉一落千丈,估计短期内忙着重整旗鼓,都不会有什么功夫针对醉月楼。得到这个缓冲期,醉月楼另外找几个本分老实的小伙计那还不是小意思。
放下心中的大包袱,田蜜格外高兴,连紫薇半天才出来开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当她回到自己的闺房,发现床上乱糟糟的,云氏和紫玉正在给她换床单被套,不安,马上从脑海深处涌了上来。
她强笑着上前挽住云氏一只胳膊,觉察到云氏一瞬间的僵硬和推拒,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娘亲,怎么这时候换床单呀,天都要黑了,都来不及洗晒了呢。”连自己都觉得笑得好勉强,云氏会不会看得出来?
“娘睡了午觉起来,突然想起咱们好久没换洗被褥了,就找了几件颜色素净的换上。现在洗不了不要紧,明天估计也是个好天气。”云氏说着,轻轻将田蜜推开,很快就将被子套好了。
还好,云氏一门心思放在被套上,压根就没看女儿,这让田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备感伤心。娘亲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爹爹死后,她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轻易不让自己近身。
“咦?你什么时候绣了这么大个荷包,这里面都装了什么?”
不待田蜜回答,云氏就伸手从她身上解下那小包包,打开盖子翻找起来。表现出来的那种急切,让田蜜很不舒服。
包包里只有一只小荷包和一方手帕,荷包里装了几两散碎银子,再无他物。这个结果似乎让云氏很失望,但她不死心,又把包包翻过来抖了两下才放弃。
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云氏也没有呆下去的心情了,随手将包包扔到床上,边往外走边道:“忙了一下午,晚饭还没准备呢。蜜儿先歇一歇,饭好了再叫你。”
“哎。”田蜜弱弱地应了声,侧着头看云氏带着两个丫鬟扬长而去。
房门被关上,田蜜一下软倒在床头。刚换上的床单还残留着樟木的香气,丝丝缕缕地萦绕在她的鼻尖,却无法令她纷乱的心绪得到平静。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迅速爬了起来,用颤抖的双手,一样一样检查她的物件。末了,她含着眼泪坐回床头,眼底透着绝望。
她的衣柜被人动了,衣服明显有叠过重放的痕迹。
她的钱箱被人动了,跟原来的位置有些微地出入。
就连床脚处最隐秘的那个炕洞,也被人动了。那几块砖头放得不是那么整齐,跟她出门之前的有很大区别,最主要的,她特意夹在那缝隙中的头发不见了,那是她从梦里学来的招数。
“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要相信!”田蜜抱着田胖子留给她的红木箱子,再一次回忆她爹反复交待的那句话。
“爹爹,您早就预见到这一天了,是么?”田蜜从脖颈处扯出她爹最后交给她的那块玉佩,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感到前路是从没有过的迷惘。
娘亲生了异心,作为女儿,她该怎么办?
娘亲到底在找什么。是家产,还是玉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