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四月初一,田蜜换了新衣裳去金桂苑请安,赵丽娘、姜月牙、白芸娘也同样是一身新衣。汪氏再是不喜欢这四个女孩,为了侯府的面子着想,也得咬牙给她们每人置办了四套新衣鞋袜。
而且这回她很大方,开了库房,让女孩们自行挑选合心意的衣料。看守库房的是田蜜熟识的红儿,她偷偷告诉田蜜,这些衣料都是侯爷托人从江南带回来的,夫人不过是做了顺水人情。
田蜜极不愿要这个人情,但人在屋檐下,也没什么资格挑剔,索性好好挑选一番,置齐了四套行头。
主位上的汪氏没什么表情,赵仁山则满意地嗯了一声,道:“不错。到了外面,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你们是西昌侯府的人,不要忘记女子应守的规矩!”
“芸娘谨记舅舅教诲。”白芸娘从不放过任何讨好赵仁山的机会,其他三人见她开了口,只得跟着表态,不外乎是勤奋读书,不给侯府丢脸之类的场面话。
汪氏招了招手,有丫鬟端着一只托盘走近,上面摆了四只锦盒,让四位小姐各取了一只。锦盒里各有一套笔墨砚,这就是进学礼了。
回到雅竹院吃过早饭,田蜜便出发去学堂。要跟去服侍的蕊儿身上背了个深绿色双肩包,里面装了田蜜的书包,还装了点心、水曩以及一套备用衣裳,包包表面还缝了许多小口袋,零用铜板、手绢、草纸什么的都准备了一些。
田蜜在前天将这双肩包做出来,几个丫鬟立刻爱不释手,作为它暂时的使用者,蕊儿表示它太素了,请示过田蜜后,又在上面绣了一些花草鱼虫,看起来更觉新颖别致。
赵仁山从田蜜手上收回了令牌,自然也收回了她一向专门的马车。不过今天派出的两辆车中,赵三是其中一个车夫,他早早在二门外等待,看见田蜜出来,急忙服侍她上车。
上次赵子正的人把马车打烂了,田蜜赔了一辆。这车经过了改装,车厢两边各有一张长凳子,表面铺了又厚又软的垫子,靠近车头的那面装了柜子,里面可放置水果点心甚至茶壶茶具,冬天若是搬个红泥小炉上来,到哪里都有热茶喝。
赵三禀告说以后这车专门接送她和二小姐(赵丽娘)上下学,田蜜一听,立刻打消把柜子装满的念头,与蕊儿占了右边的凳子。
等了一刻钟,赵丽娘和两个表小姐才姗姗来到,三人明显又重新化了妆,戴了最好的金玉。虽然个个眉目如画,娇艳妩媚,但田蜜总感觉有点假,脸上的粉也太厚了。
赵丽娘上了车,发现田蜜未施脂粉,首饰也只用了最基本的耳环、手镯和项链,还都是银质的,惊得眼睛都大了。但她最终也没说什么,敲了敲车厢,示意赵三可以出发了。
赵丽娘摆架子,田蜜也不想理睬她,车厢中一度静默无声。当赵丽娘第N次把目光放在蕊儿怀里的双肩包上时,她终于忍不住发问:“你这包在哪里买的。”
“蕊儿自己做的。”
听到主子将功劳给了自己,蕊儿抱着包包往厢板缩了缩,头埋到了胸前。小姐这样说一定有她的道理的,大掌柜说了,小姐怎么吩咐怎么做,可不能象香草那样……
赵丽娘盯着蕊儿和包包看了半晌,命令自己的丫鬟彩霞道:“下学之后你也做一个去,我要桂花纹的!”
彩霞张了张嘴,被她主子的大眼睛一瞪,赶紧小小声地应了。
赵丽娘的注意力转移到田蜜的首饰上,虽是银饰,但那是田蜜自己设计的花样订做而成,自是与银楼中所买的不同,大大小小的玫瑰交缠在一起,玫瑰耳环还垂了流苏,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
赵丽娘被闪瞎了眼睛,带着怒气道:“你这是哪里来的首饰,我爹给的?”回去要告诉母亲,爹爹又往雅竹院送东西了。
田蜜向上翻了翻眼皮,没好气地回道:“不是!我自己画的花样让银楼打的!”
“你会设计首饰?”赵丽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没听说这拖油瓶读过书学过画画呀,一定是把人家画的图安到她自己身上了,一定是的!
田蜜干脆闭了眼睛,懒得回答。蕊儿快速瞄了一眼赵丽娘和彩霞,又低下头,弱弱地说道:“真是小姐自己画的花样,打了五套呢,这包包也是小姐画了图做的。”
田蜜无奈抚额,蕊儿这孩子,太实诚了。
“五……五套?都是这种类型的?”赵丽娘胸闷得慌,狂喘气,盯着玫瑰套饰的眼睛都红了。接着,她做了个惊人的举动。她突然站起身,将蕊儿拉到她原先的位置坐下,自己却坐到田蜜身边,伸手就去摘那让她心痒难耐的玫瑰流苏耳环。
“借我看看。”
“贴身的东西,概不外借!”田蜜闪电般抬起手挡住赵丽娘的爪子,同时快速和彩霞换了位置。赵丽娘气得直跺脚,伸手就在彩霞腰间用力掐了一把,把那孩子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车上的人走来走去的,作为车夫,赵三当然有感觉到,忙靠边停了车子,敲打车厢板问:“二小姐三小姐,可是有事吩咐?”
田蜜看看赵丽娘,对方赌气偏头不理睬,她便回说:“无事,走吧。”
车子并没有立刻启动,没多会儿有人开门,赵三递进来一个布包。“三小姐,咱们正经过小醉月呢,这是钧掌柜送来的。”
田蜜接了布包,还热乎乎的,她向外看,叶承钧正站在五步外冲她笑,石青色的工作服合体贴身,人站得直直的,如高山青松,再朴素的衣着也难掩他的丰神俊朗。
田蜜回以一笑,示意赵三关门,然后发现赵丽娘分明惊艳了,正趴在窗口处偷瞄叶承钧。呵呵,叶氏兄弟就是有女人缘,简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
田蜜含笑打开布包,捏起一个小笼包往嘴里塞,随即弯了眼睛。是胡萝卜木耳粉丝肉沫馅,久违的美味啊。“蕊儿,张嘴。啊呣……”
看人家主仆两个吃得愉快,赵丽娘伸手又掐了彩霞一把。可恶!到底是什么馅的,怎么味道这样好闻。
“彩霞,给我桂花糕。”
“姨娘说了,午时之前不能吃,容易长膘。”
“我叫你拿你就拿!”
彩霞苦着脸解开包袱,田蜜肚子都要笑痛。碧姨娘真是个人才,现在就开始叫女儿控制饮食了,也不怕发育不良以后没得生。
女子学堂附属于国子监,位于皇宫的西侧,马车从西昌侯府出发,走了两刻钟才到。田蜜一下车,就看到两个熟人站在那高大的牌楼下,似乎在等人。
“郡主阁下,瑛娘姐姐,你们怎么在这儿?”
“等你呀,不在门口等在哪里等嘛。”
“田蜜何德何能……”
“行了行了,在我这里别整那些虚的。”玲珑郡主不耐烦地挥手制止田蜜,抓着她的手就往学堂里面走,“你家车夫该换人了,都什么时辰了才到。你给我快点走,等下要是错过了我要你好看!”
“错过?是什么?”田蜜扭头问朱瑛娘,“还有,你们怎么知道田蜜今天要来进学的?”
朱瑛娘指了指玲珑郡主,笑道:“若不是恭亲王,估计你永远都不可能来这里上学。”
是玲珑郡主让恭亲王提点了赵仁山!田蜜心里被一种叫做友情的东西涨得满满的,又酸又涩的感觉令她深深地吸气,“郡主阁下,田蜜谢谢您了!”
玲珑郡主笑得很妩媚,“要谢就来点实际的,别光动嘴皮子,中午饭你请!”
“没问题!”
田蜜以为玲珑郡主是带她去祭酒那里报到,眼前出现一大群人时,她才觉得不对头,一问玲珑郡主,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看辅国大将军寒枫的,这是他首次在公众场合亮相。
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古代和现代的追星族其实没什么区别,眼里都有一种特有的东西——狂热!这群人团团围住一条青石小道,有人拿着花束,有人拿着精美的礼盒,有人提了食盒,还有人提了武器!
唔,大将军嘛,送武器是情有可原滴。
小道的尽头是一扇红漆木门,守门的两名士兵此刻手握刀柄,大汗淋漓,紧张得表情都有点扭曲了。
“太子驾到!”木门从另一头被打开,走出四位杀气腾腾的大内禁卫,接着是两位手提包裹的太监,然后是两名光风霁月般的英俊男子……
这一刻,田蜜惊呆了,朱瑛娘皱了眉头,玲珑郡主高声惊呼:“怎么是他?!”
人人都在高喊“拜见太子”、“太子安,大将军安”,玲珑郡主的声音被淹没了。当人群簇拥着太子和寒枫离去,玲珑三人组还在原地发呆。几个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陪着一起发呆,直到上课的钟声敲响。
“你们说,他是不是真的很象阿呆?”悠扬的钟声里,田蜜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
玲珑郡主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就是他!”
朱瑛娘想了想,“背影很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