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稚理顺发丝,轻轻弯动唇角,笑意从乌黑的眼眸里漾开,曼纱愣了神,眸光痴迷地盯着她的笑脸,许久,才从夜昆仑的唤声中清醒过来。放下撵帘,陪罪道:“曼纱不知王后娘娘在内,失礼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不必在意,本宫并无怪罪之意!”
“谢王后娘娘宽恕,曼纱告退!”
“内侍官,用孤王的撵车送王后回宫!”
她不知帘外是何境况,也许他已搂着佳人的腰,入宫共赏歌舞,同度良宵。夜昆仑的脸如同三月的天,变化快得让人接受不了,刚才在康夫人处痛苦万分,撵车上同她在一起,冷漠无情,肆意蹂躏她的尊严却毫不内疚,为曼纱,他展露了为人夫该有的温柔和深情。
三年寂寞春秋,她注定是依无所依,靠无所靠,将来呢,如果她能离开乌国,又有谁愿意守护她,一个往日曾是别人王后的女人!注定她要孤独一生么?
路过灵湖宫,她细耳倾听,贝皊妃的日子也不好过,歌浓琴重,还是无法掩盖杯盏破碎的声音,那跟梦碎了一样罢!
如果说浮世是千姿百态,这里恰巧是最集中的,春风得意的大有人在,失魂落魄的亦是不少,种种嘴脸,想见的,不想见的,在这里,都能看见,也无法躲避,不用走出去,就能休会人生百味。
“娘娘,您终于回来了!”清风看似等了很久。
“何事?”她淡淡问道。
“佐骨公子今日在墨都稍作停留,清风想请娘娘去劝劝他!”
“这么晚了,是不是不太方便?”她有些迟疑,清风数次提及佐骨公子,言辞之间颇有赞意,虽然也她想一睹佐骨公子的风采,但太晚,会不会让他心生怀疑?
“再过十日是冬至,也是七香街上最后一次集会,丝绸,布匹不能存放到明年,一定要卖出去,而且,贝迪家族也开始征收皮毛,香料,玉器等东西,今年的价钱压得比去年还要低,如果佐骨公子同意,我们可以提高价钱,私下里从牧民百姓家中收来成色较好的东西,这机会不能再错过了。”
“集市上凡是东都来的东西都由什么人经营?”她拿起桌上备好的热茶,轻啜一口,暖暖的,心中的不快也随之消逝。
“除了贝迪家族的商号,其余的都是夫人暗中控制的。”
“好,今年来的东西有没有供给贝迪家的商号?”
“今年一共就来两次,最后一次除了毁坏的,剩余的全部存在自家商号里。”
“清风,你照着本宫说的去做。”她附在清风耳边,细细嘱咐了许久,清风边听边点头称是。
“佐骨公子下榻在何方?”
“红其拉甫。”
红其拉甫,意为要命地方,戎稚扬眉一笑,看来佐骨公子并不只是个书生!择日还不如撞日,今晚时机还算不错,既如此,就走一趟罢!
红其拉甫,真是个要命的地方,而且是个要男人命的地方。
门口的姑娘摆动着杨柳细腰,纤纤玉臂只用一笼轻纱裹着,且先不说这种打扮会勾起男人原始的欲望,光是冷到发抖的天,穿得薄如纱翼,能不让男人们怜香惜玉么?
佐骨立在红其拉甫客栈顶楼房间的窗前,思虑此行墨都最为重要的事情,今年冬天,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十分难熬,几场生死争战,让原本生活困难的人家雪上加霜,贝迪家族为了弥补打仗带来的损失,强行压低皮毛,香料的价钱,囤积货物,图谋暴利,如此下去,并非好事。他到底要不要接受清姑娘的劝箴,同他们一起,稳定货价,对抗贝迪家族?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墨都城,除了市面的事情外,还要去见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窗前飘过一袭白影,他急忙掠出去,紧紧跟在后面,想一看究竟。
贝府中灵湖宫一般模样,天幕刚刚降下时,歌舞已经开始,有来自萨玛王朝的葡萄美酒,更有来自东方帝国的黄封女儿红,上好的竹叶青,菜色更是精美,一桌酒席,菜只是过过场,之后全部倒掉,参加宴席的人,两眼没离开过舞娘细嫩的腰肢和突起的胸脯。
不远处却卷缩着两位以乞讨度日的老者,身上的破衣都结了霜,寒风吹起,冷得瑟瑟发抖。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天下之大,处处都是有失公平之事,他也是个商者,赚取利益无可厚非,可眼前的一切,让他感到心寒
佐骨公子的府上,也是如此情形?
拉起佐骨的衣袖,到城北面,那里住着的多贫苦的百姓,冬天将至,他们的日子也是愈加难过,贝迪家的人,前两天刚从这里以莫须有的理由,搜走了他们用来换取过冬所需的皮毛和香料,并且打伤了好几人。
几近破败的草屋,看似等不到明年春暖花开。孩子哇哇的哭声此起彼伏,尔后,是娘亲或者姆嬷的歌谣,如哭声一般,让人心生凄凉:
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穹室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东家刚停,西家又喝起: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勿毁我室……风雨所漂摇,予唯音哓哓。
佐骨公子唉叹连连,这里刚刚遭受过劫难,歌谣如同心境。
“听听牧民的哀歌,才能知道他们过的有多苦!辛苦一年,流尽汗水,所得不过分文而已,无德商者却是盆满钵溢,日日醉生梦死!佐骨公子,有何感受?”
“心酸之余,更是无奈,弄权之人一旦丧失公德心和良知,后果不堪设想。”
她低眉思虑,佐骨公子是意有所指,贝迪家族玩权弄术,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权利和欲望,能让很多人失去理智,自古有多少人,都因此而亡国灭家,贝迪家族只是其中小小一部分,但是下一个人呢,谁能保证下一个不会如此,大约他对清风心有防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