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住了呼吸,凝了全部的心神去听。
“晚上陪我去参加个聚会。”他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她捏着手机,定住的样子让他有些诧异。
她张大了眼睛看他。他盯着她的瞳孔,看到里面的自己。
“我们是夫妻。”他用了最简单的解释。伸指去触了触她泛着苍白的脸颊:“六点,我们先一起去试礼服。”
她因为他的碰触缩了一下:“御锦,你知道,我不太习惯……”
“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他耐着心,眼睛炯炯有神:“我刚替你在爷爷那儿请了假。下午有时间回房间补补觉,你脸色不好。晚上,可是你首次亮相……”
心瑟觉得自己的呼吸不那么稳了。他替她请了假?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莫测高深。她不知道他想要干嘛。
“别急,就是你需要被一些人认识而已……”他的嘴角掀了掀,眼神黑亮冷清:“有人急着让你出来露面。”
有人?心瑟抓着自己的手机,觉得周身都被无形的什么绑缚了一样。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她更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话说。七年前,她先招惹了他。他原本在那个混乱的事件之外。是她把他拽进了这一团浑水。他可以不答应她的。可是,他答应了。
既有当初,她该想到会有今日。
她脑际的那个旋涡,她知道自己根本转不出去了。
心瑟盯在医院里直到会诊结束。一大家子在场的人并不多,她在病房门口看到四叔过来。
“丫头,别担心!”四叔拍了拍她的肩。
她看到四叔手里临时的记录簿上,密密麻麻了许多字迹。
她待要问,再抬头,看到一个白衣的影子并着几个人从楼梯口上来。
“四叔,爷爷在午休。您也进屋休息一下吧。”她快速侧转了身子。
“瑟瑟……”四叔在她后头喊。
心瑟根本无法停下脚步,她机械的,近乎偏执地奔着电梯的方向而去。
她胡乱地按了键,巴巴地望着缓慢变换的数字。不要看见,不要看见,不要看见就还好。她还可以不去想,不去回忆。她重重地吸了口气。胸口闷。她靠在电梯间的壁上。
她模糊听到开门的声音,迈出来的脚步声。该不是一个人。
脚步声很快撤回来,她听到一声不小的惊呼:“瑟瑟,你怎么了?”
心瑟张开眼睛,看到眼前那个拥有完美下颌的女孩子。漂亮的瓜子脸上一双善意温存的眸。她身后高她一头的男人,正帮她拿着机器。她又是去了外头取景。他们……倒是搭配的好。
心瑟从墙壁上撑起自己,笑了笑:“有点儿头晕。”
“我们来看看爷爷的会诊结果。”湘竹舒了口气。
心瑟了然地点点头,按着电梯的开关:“去吧。”
她闪身进了电梯。
车子在Steven’sTailor门前停下。心瑟透过车玻璃望了一眼,漂亮的裁缝店的花体字。灯箱、门柱,处处是简约而毫不夸张的金字招牌。像张收敛有度的迎客脸在对人招呼:Hi!
门脸儿并不如她想象中大。
她模糊记得一件轰动的旧闻。若不是那件旧闻,她再也看不出这就是那家让美利坚第一夫人一口气下了18套礼服订单的裁缝店。
她张望的间隙,御锦替她开了车门。她挎上他递过来的胳膊,稍稍有些僵硬。
他直起身子,她被他的力带过去,又靠近了些。
他的表情平静。时间并不太早了,夏季柔和的光影铺撒在他的面上,他眼中恍惚是种温暖的颜色。
她知道他其实并不太满意的。
说好六点钟的,她疏忽了。他最初来敲她房门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听见。
她原本正在赶活儿。答应了阿德曼哈默的作品她一幅都还没有完成。可是她不知不觉落了笔下来,就是面前的这一幅。
回来了这些日子,她就如个被命运之鞭抽的团团转的陀螺。除了旋转,就是凌乱。
她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到头来,说了算的,都不是她。
她瞪着面前的画稿出神的时候,应该是他的第一次敲门声。
她以为是画稿,是自己太专注的缘故。何况,她知道自己不时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医生说那是一种神经受损的后遗症。
她画的,是一座城门。一座年老失修的城门。倾颓的墙体,斑驳的屋瓦。城门前蜿蜒着一望无际的石板路。萋萋芳草,争先恐后地绵延开去,直到天际……
没有时间,没有事件,只有难言的苍老和肆无忌惮的生命,无声地厮杀和抗争……
门声停顿了些时候再一次响起,她这才醒了。
她望了眼时间,想着似乎有什么事情。她打开了房门。完全一头雾水地站在那儿看着他已显不耐的表情。
她这才记起了。
他显然已经准备妥当。全身上下一丝不苟。事实上,她从不记得他有未准备妥当的时候。
或许,有一次?
门口的光线有些暗,她瞧着他白皙的面上略显淡青的位置。他刮过胡须的位置。她甚至能嗅到他剃须膏的味道。他是个懂得保养自己的男人。
他的目光投到她身上的时候她也低下头去。她大概知道自己的样子。披头散发,只简单套了一件过膝的长衬衫,光着脚丫子,趿拉着拖鞋。衬衫上胡乱沾染了莫名其妙的颜色。Lisa笑称那是混搭色。她的休闲装碰巧浅色居多,混搭色也好,总算有了些色彩。她自己倒不介意。
她此时望着他的表情,知道了那样的意思大概是“真有你的!”她给他让开了进门的路。
房间里也是一片凌乱。她象征性地收拾了几件。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个太会打理的女人。这一点上,他一直比她讲究的多。
“我希望你不是在暗示我客房部的卫生工作不够到位。”他在屋子内转了一圈,微蹙着眉头。
她的面皮有些发热,索性不再去收。
他看他的,她走开去倒了两杯水。回来,他已经坐定在沙发上,她放了一杯到他面前。
她回身坐到他侧对面。
他看着她,从上到下。
她略有些仓促地喝完了手里的水。温润的液体一路下去,她才感觉到喉间是浇灭了一股子灼热。
然后,在他的眉头再度微蹙之前,她乖乖起身去挑选出门的衣服。
两人走进店门。
Steven早已从里面迎出来,凝笑致意:“罗少。”又礼貌转向心瑟:“想必这位就是今晚完美的女主角。”
他的话倒巧妙,并未涉及她的身份,心瑟有了莫名的轻松,回了他一个微笑。
Steven亲自将他们引到了专设的试衣间,拍了拍手。
心瑟正疑惑,面前黑白间着金丝绒的墙壁缓缓旋转。里面才是阔大的试衣间。
Steven微微躬了躬身子:“礼服已经准备好了。”
心瑟随着墙壁的旋转进去,待回身,面前已经是严丝合缝的私人空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