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吧。”心瑟抱着杂志,她这时才抽出时间好好地看了一眼Lisa。她这是又不知道在哪儿,跟谁疯了一个晚上,原本还算精致的妆容,已经有些花了。她刚刚拍杂志的时候,用的是右手。那根手指上的某处,曾经为了摆脱一个禁锢,红肿残破。随着时间的推移,心瑟只在那个大概的位置上,发现了不太明显的异于其他地方肌肤的一点残留。可是人还是消瘦的。因为消瘦,本就轮廓深邃的Lisa,更加像一个可入画的雕塑……
“要不要到家里吃早餐?”心瑟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果然,Lisa的脑袋摇的异常迅速,之后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毫不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我现在第一要做的就是赶回蜗居,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她转身去拉车门,却突然又停下了。她的脑海里,清清楚楚地浮上来一件事情。昨天晚上跟他们聊天的时候听他们说起的。她一直并不知道。是关于罗御锦的花花草草的往事。圈子里,一个这样的人物好事将近,自然有他的许多或传说或故事再被大家搬弄出来,大肆地津津乐道一番。Lisa当然知道像罗御锦这样的主儿不可能没有什么历史。可是他的这段历史,是不是特别了些?
那个阿秋,听说也曾是个不错的女画家。这几年,是什么也谈不上了,一直在澳洲呆着。Lisa不能理解的是,一个好好儿的人,为什么竟然在“银河会”做了三年?就是那三年,是她和罗御锦闹得人尽皆知的三年。
据说阿秋在“银河会”,竟然是以古筝表演艺压整个夜总会。那三年,多少人举着钱袋子,挤破了脑袋,只为了隔纱听奏上那么一曲。过一把人艺双绝的瘾。
Lisa把手从车门上撤开,又转回来。这个阿秋,如果她只存在于她的那段历史,她才懒得管。当个消遣听听也就过去了。可是这段历史自己长了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而且是入住在锦鑫,并且住的是总统套房。好大的排场……
“Amy这几天在泰国。她把车子留给了我……”Lisa选取了这样的开场白,望着心瑟。
心瑟点点头,再打量了那辆橘黄色的跑车一眼。很耀眼,很靓。
“你知不知道,Amy不但会弹古筝,还会画画?”Lisa有些奇怪的眼神后面又加了这么一个问号,弄得心瑟莫名其妙。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应该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她不知道这样的描述能不能与Amy本人给她的印象相符,实际上,心瑟一直认为那是个非凡的女子。
“那你知不知道她的姐姐,专长于绘画,但也弹得一手好古筝?”Lisa再问了一句。她很少有如此一本正经的时候。
心瑟没有回答。她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一段对话。那是前些天,她和雨欣的。雨欣说过,Amy一直跟她姐姐生活在一起。雨欣当时的描述是“姐妹两个,竟都是奇葩。一个做音乐,一个画画……”
“姐妹两个的名字也很有意思。一个叫阿静,一个叫阿秋……”Lisa说。
心瑟看着Lisa坐进车子开走,她又在原地站了一下。
她的脑袋里乱哄哄的一片,都是Lisa刚刚嘻嘻哈哈、亦真亦假的话:“……舒家的这两姐妹,这几年风头正盛的倒是阿静。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泰国的学生是谁?”
Lisa看到她丝毫没有反应,叹了口气:“你呀,这两只耳朵有时也要听一听窗户外边!是皇室的公主啊!阿静表演的时候被这位公主听到了,特意通过大使馆要聘为古筝老师,这在阿静周围的圈子,谁都是知道的啊……”
心瑟知道她从不属于任何一个圈子。所以Lisa说着,她就听着。
“至于阿秋,是不是就不用我再说了……”Lisa嘻嘻笑着,看着她的反应。
心瑟的面皮一紧。
Lisa看着她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失言,又讪讪地说了一句:“历史嘛,谁没有个一段半段。就是小心别让它长了脚,自己跑到现在来……”然后,她不知为什么又加了那么一句,“而且哪儿的总统套房,都是到了入住标准就可以住的……”
“什么时候的事?”心瑟完全是机械地问了一句。
“什么?”Lisa开始装傻。
“她……入住……”心瑟简短地。
“……前天……下午吧。”Lisa看着她的脸色,已经开始后悔了,“锦鑫的入住率高,谁住……都正常吧?”
心瑟怔住,她后面已经有些捕捉不清Lisa的话。她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了前天深夜和昨天早上……
太阳越升越高了。虽是透着厚厚的云层,还是让人觉到了它渐强的威力。那种热,不是直刺刺火辣辣的,而是整个把人包裹。密不透风的。这就是北京的桑拿天。每年的夏季,北京总有些日子是属于这样的天气。
心瑟转身,望了一眼弥漫着雾气的老院子。包裹在这样湿热的天气里,院墙和门楼都冒着蒸蒸热气。白雾一样的热气。如果隔着距离,或者处在空调间里,又是另外一番烟雾缭绕的画面。
她静静地上了青石台阶。门口两侧的古槐树上,那繁茂浓绿的树冠间传出了悠长的蝉鸣。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那两侧的蝉鸣就一边赛着一边的大,像正在进行一场热烈的比赛一样。那持续的叫声由着她的耳鼓传进她的身体,沿着一条奇怪的神经线路,有条不紊地进入了她的大脑。她的脑海深处,慢慢地也被这两股叫声扰乱。有一个遥远的黑不见光的漩涡,也被搅扰起来,翻滚出来。
心瑟突然有些慌。她的脑袋随之锐利地横过一阵痛。像是有一把锈迹斑斑的什么猛然插进了她的脑壳。那轰然洞开的巨响,让她不能自已地趔趄了一下。好一会儿,她站直了自己,不知不觉抬手去试了一下额角。指腹接触到凉涔涔的汗液,她的手指是哆嗦的。她垂下手指。这时才觉得,相较于那脑壳中的痛,四肢都轻飘飘软绵绵的。只是头部的重量越来越重了。
她在影壁前靠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进了里院,她没有再进上房,直接沿着廊子回自己房间。
影子从她房间里探了一下头出来,瞅了她一眼,伴着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呜声。它却没有迎出来,又退了回去。
心瑟进了房门,转身关上。她在房门上靠了一下,闭着眼睛。面前黑洞洞的世界里,什么都不再入眼,她觉得脑中的疼更增加了些。她的手不由握住了房门的木板。她屏息,紧紧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出一点声音出来。她侧向下方的太阳穴上,冰冷,微痒。终于,悬垂成饱满的一粒汗珠,俯冲下去,低落到她的肩膀上。
影子凑到她的脚边,嘴巴里的呼吸热热地吹到她的皮肤上,潮乎乎的。它不知道又哼哼唧唧些什么。
心瑟听着它的声音,定了定神,勉强自己张开眼睛。她的眼神,就在那一刻定住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这间屋子!
“怎么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自从刚刚进了房间,她连往房里看一眼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整个人就靠在了门板上。她的脸色泛着白,额上、太阳穴上,都明晃晃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亮亮地从她的肌肤上冒出来,使得她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透着虚,“哪里不舒服?”他往她额头上伸出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