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异常的冷,似乎一瞬间从夏天进入秋天一般,清晨的风冷的让人心碎。就是在这阴冷的风里,乌灵珠跪在乾清宫的宫外,长长的青石板路上,只有她一个身影,看起来格外的孤单凄凉。乌灵珠只穿了一件单衣,跪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皇上那一天起的很早,隔着窗子看着乌灵珠单薄的身影,直挺挺的跪着,皇上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换上了朝服,开门的时候冷风吹进来,皇上打了个寒战,看了看乌灵珠,抬脚越过了她。
早朝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草草的结束了早朝,习惯的要往承乾宫走时才想到乌灵珠还在乾清宫外跪着呢。
急匆匆的赶回乾清宫,站在乌灵珠身后,轻轻的唤一声“乌灵珠。”
乌灵珠恭恭敬敬的行一个叩拜礼“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一甩袖子,不再理乌灵珠,独自一人进了乾清宫。
桌案上对了十几封奏折,可皇上就是心不在焉,大门还开着,皇上一抬头就能看到乌灵珠跪在外面,看着皇上的时候仍然是温柔的,只是骄傲的样子也代表了不屈服。
“皇上请喝茶。”吴良辅端了一杯茶奉上,还没放到桌上,皇上已经抢了过来,端着出了门。
“喝点水,暖和一些。”
“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将手里的茶杯奋力的摔到了地上,看着乌灵珠一字一句的问“朕不过是想给你一个位份。”
“臣妾不需要。请皇上说回成命。”
“已经收不回去了。”
乌灵珠抬头看着皇上,不再说话。
那一天,乌灵珠跪了一天。
那一天,皇上站了一天。
其实他们之间远没必要如此的,无论是谁,低个头,这件事或许就这样过去了,可是两人都太为对方着想。
乌灵珠不想让皇上背上昏庸无能的骂名,皇上亦不想让乌灵珠在宫里被欺负。彼此之间,只能这样僵持着,互不相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霞染红了天空,也将两人染红。两人仍然对视着,看着对方却不说话。
入了夜,天更冷了,伴随着轰鸣的雷声,雨瞬间落了下来。
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已经被淋了个透湿。
“你,为何要如此。”
“请皇上……”话还未完,乌灵珠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身子还未接触到冰冷的地板,皇上已经一把抱住了乌灵珠,轻轻将她揽在怀中。
“朕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是朕一心为你。”
太医夏江望才刚将脉枕收了回来,皇上已经一把拉住乌灵珠得手,轻轻摸了摸乌灵珠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虽然昏迷着,但是显然并不安稳。
“怎么样了。”皇上急切的问。
“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并不大碍。”
“无碍,为什么现在还不醒。”
“娘娘吃了药,发发汗就好了。”
“药呢。”
沁墨急匆匆的端了药过来,正打算喂药,皇上已经一把抢了过来,亲自喂乌灵珠吃药。边喂药还便嘱咐道“你就在这等着,贤妃什么时候醒,你什么时候才能走。”
夏江望先恭恭敬敬的行一个礼,说道“请皇上赎罪。”
“什么?”
“臣一向是侍奉永和宫的。近些日子,贞妃娘娘病了,臣得看看。”
喂药的手顿了一下,“贞儿病了,什么病?”
“近两三个贞妃娘娘总是身体倦怠,饮食不佳。”
皇上点点头,难怪许久不见,原来是病了。
百无聊赖的围坐在一起,有人喝茶,有人吃点心,有人玩手里的帕子,有人坐着发呆。
终于有人忍耐不了,爆发了出来“你们说这贤妃都病了几日了,怎么皇上还是天天去。”
“何止是天天去啊,听说还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贤妃娘娘呢。”
纳兰氏不满的低头嘟囔着“也不知她为了什么,好端端的皇贵妃不做。”
杨氏扔掉了手中一直玩弄的树枝,笑着说“自然是为了贤良淑德的名。如今皇上并没有收回成命,她仍是皇贵妃,还博得了好名声,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讷敏冷笑一声“真是个狐媚子,连病了都会勾人。”
杨氏看着讷敏笑笑“婉妃娘娘怕是不高兴了,毕竟,即便贤妃娘娘病了,皇上仍然没有想起您。”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氏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你哑巴了,不会说话啊。”
杨氏仍然笑笑。
讷敏突然冷笑一声“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皇上虽未想起我,却也没有想起你。你进宫多年,仍然只是个福晋,可见皇上心里根本没有你。”
杨氏倒是也不恼,仍然笑着“臣妾是不受皇上喜欢。婉妃娘娘也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进宫的。对了,还有纳兰福晋。”杨氏说着看了一眼纳兰氏。
纳兰氏低着头,不满的说一句“与我有什么关系,何苦带上我。”
“听你这话,似是你有办法一样。”
杨氏懒懒的点点头,“婉妃娘娘若是想,臣妾自然有办法。”
“什么办法。你若果然有办法,为什么不帮自己呢。”
杨氏笑笑“臣妾不喜欢争宠。”
讷敏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心里却在盘算着杨氏所谓的办法。
杨氏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如今,贤妃娘娘病了,贞妃娘娘也病了,这侍寝的人就不多了。”
“谁说不多的,不是还有佟妃,宁悫妃吗?”
“婉妃娘娘就等着。”杨氏笑笑,独自一人先行离开了。
看着杨氏的背影,讷敏更加不解起来,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乌灵珠一直病着,皇上除了每日上朝便是在承乾宫亲自伺候乌灵珠。乌灵珠虽然已经醒来,但是身体虚弱,嗓子又干的厉害,连话都不能好好说。
又不知是谁传了出去,说皇上最近无心朝政,每日只是围着贤妃转,那贤妃也是妖媚,天天勾引着皇上。这话传的满皇宫皆是,太后自然也是听说了。
“听说皇上最近连朝都不好好上了。”太后和皇上边吃早膳边说。
皇上没有回答,倒是楞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谁到太后这儿嚼了舌根。
“既然人病了,自然有太医看着,你在那有什么用。”
“儿子只是关心她。”
“为了个女人,连江山社稷都不要了。”
“朕并没有不要江山社稷,况且,这江山社稷也不是朕想要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的筷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看着皇上有些震惊,她从未想过皇上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当年,是额娘要将朕推上这个位置的。”
“额娘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当年多尔衮与豪格斗得那样厉害,若你不坐上皇位,迟早是要死的。”
“博果尔不是皇上,不也好好地活着。”
“但他现在死了。”
皇上闭上了嘴巴。
“你该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死的。”
“未果而亡。”
“是为情而亡。”太后肯定的说“你阿妈如此,博果尔也如此,哀家不希望你也如此。”
“儿子知道了。”
起身,不管饭有没有吃完,打算离开。
“也到别人那去看看,不要只守着一个女人。”
皇上的身子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快步离开。
这一天,皇上破天荒的没有去承乾宫,虽然思绪早已飞到了那里,可是却一直阻止自己到那里去,只是派了小勤子过去,隔一段时间便回来汇报一声,也不过就是贤妃娘娘身体好了一些,喝了几杯水,吃了几口饭,有什么人去看了她,她有说了什么。似乎感觉乌灵珠还在自己身边。
夜里,敬事房又来请皇上翻牌子,似乎已经习惯了皇上随手翻起的贤妃的牌子,乍一看到婉妃的名字竟然还有些惊讶,楞了一下才退下。
吴良辅送上一杯茶,说道“奴才去让婉妃娘娘准备一下。”
皇上点点头,再无心看书了。
“皇上选了我妈,果然是我吗?”讷敏抓着吴良辅问了一遍又一遍,吴良辅笑嘻嘻的点点头“娘娘快些准备吧。”
洗漱好,抬到了乾清宫的西厢房,睡在那张属于皇上的床上,讷敏第一次觉得紧张,甚至不知道一会该如何面对皇上。
“皇上。皇上。皇上。”练习了无数次,到底是娇羞一些,还是该柔媚一些,该冷淡一些,还是该热情一些。
皇上手中拿着书,却早已发起呆来,今天的西厢房出现了另一个女人,一个他甚至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的女人,但是他必须宠幸这个女人。
外面已经敲过了二更的更鼓,吴良辅又换了一杯茶上来,“皇上,要不先歇了吧,时辰不早了。”
皇上端起茶喝了两口,问道“贤妃歇了吗?”
“贤妃娘娘已经歇了。”
“那,其他人呢?”
“大约,淑惠妃娘娘那里还没歇呢。”
“去翊坤宫吧。”皇上起身,拍了拍有些麻的腿。
“可是婉妃娘娘……”
皇上理会吴良辅的话,径直往翊坤宫去了。
红烛摇曳,明明灭灭,突然一阵风吹过,蜡烛被吹灭了,整个西厢房只有讷敏一人抱着双腿坐在床头。皇上没有来,相好的招呼也不用打,西厢房安静的除了自己的呼吸什么都没有。
做妃,也不过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