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锐生听到佣人说洛佳雪在门口时,整个人都很诧异。洛佳雪一向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他们这帮所谓正统嫡系的公子小姐向来不喜欢他,更看不起他游走在各个贵妇小姐之间。洛佳雪因为梁琪珊还能表面给他几个好脸色,但是主动跟他套近乎,还是前所未有的。董锐生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想确定一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请进来。”董锐生说道,没一会儿,洛佳雪跟在佣人的身后走进董家客厅。董锐生从沙发上站起来,对洛佳雪笑道:“洛小姐大驾光临,倒是让我这个小地方蓬荜生辉了。”洛佳雪走到董锐生对面坐下,对董锐生冷冷地说道:“表面功夫就别做了,看着都恶心。”董锐生好脾气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洛佳雪倒茶,说道:“洛小姐赏脸尝尝,虽然没有洛家的茶好,不过也是难得的好茶。”
洛佳雪看着面前的茶杯缓缓注满红褐色的液体,红茶独有的香味散发出来,确实是好茶,洛佳雪冷笑,不过一个内里腐败的空壳子,面上的体面倒是撑得十足。董锐生放下茶壶,端起自己的茶杯浅浅喝了一口说道:“洛小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洛佳雪低着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抬起头看着董锐生冷冷说道:“上次说过的事,还算数吗?”上次指的是洛佳雪刚被洛江解除禁足,在梁家遇到董锐生那次。董锐生笑了笑,对洛佳雪说道:“自然算数,我从来不骗女人。”洛佳雪听到董锐生这么说,冷冷嗤笑一声,然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董锐生垂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水,眼底光芒一闪又很好的隐藏下去,反问道:“那要看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不过我得提醒一下你,童依琳可不是孤立无援任人宰割的人。”洛佳雪觉得董锐生似乎话里有话,抬头看着他。董锐生放下手里的茶杯,一只手放在翘起膝盖上,轻点着。
“对付一个童依琳容易,但对付一个背后有着昆氏支持的童依琳可不容易。洛小姐,我觉得你应该先确定一下你男朋友的立场,不然有些事犯一次还能说是年轻不懂事,犯两次可就没有理由推脱了。”董锐生看着洛佳雪,表情温和地一把一把往洛佳雪心上插刀子。果不其然,洛佳雪听见董锐生这么说,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为爱成狂的年轻女人完全不知道此时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狰狞,她顾不上去控制自己的表情,维持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因为她的内心因为对方这么简短的几句话翻起了滔天巨浪,嫉妒的荆棘在她心里疯狂的滋长缠绕,最终缠绕成一个吞噬理智的怪物。有个声音在她心里反复地告诉她,她在昆谨身边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出现不到一年的人,那个声音无比险恶地提醒她,自己爱愈生命的那个男人再为另一个女人魂牵梦萦。
“你怕了?”洛佳雪看着董锐生,咬牙问道。董锐生耸耸肩,说道:“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没有什么失去的,自然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但是洛小姐你呢?”董锐生看着洛佳雪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背后可是洛家,你就不怕牵连洛家吗?”
洛佳雪说道:“是你先来找我的,现在你又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董锐生回心转意想做个圣人了?”董锐生靠在沙发靠背上,笑了笑说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好人,我只是不想跟一个随时可能后悔反水的人合作而已。洛佳雪,你今天坐到这里,确定不是一时冲动吗?”洛佳雪看着董锐生,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比你更清楚我自己要什么,我今天出现在你面前就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你也犯不着操心我会怎么样洛家会怎么样,倒是我要提醒你,是你来找我合作的,是你自己说要帮我解决童依琳的,如果最后我得不到我要的结果,董锐生,我洛佳雪再怎么没用,收拾你这样一个靠着女人上位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几乎是指着董锐生的脸骂他,但是董锐生还是保持着脸上温和到虚伪的笑容。对洛佳雪点点头说道:“放心,一切会如你所愿的。”
董锐生看着对面几乎看不出单纯的洛佳雪,觉得有些可笑,更觉得有些佩服。虽然外人一直不耻他游走在女人之间,觉得他玩弄这些深闺少女的感情觉得他卑鄙上不了台面,可实际上他这些手段放在昆谨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当初的童依琳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心心念念地不过是呆在景山脚下养她的奶牛开她的牧场,遇上了昆谨,童依琳被硬生生地逼成了现在商场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煞神。洛佳雪以前更不过是一个只知道珠宝华服,化妆打扮的世家小姐,她的人生是一年多少次时尚秀,每一季定什么样的珠宝参加那些沙龙,而现在,她被昆谨逼得坐在自己面前,嫉妒和怨恨几乎将她姣好的面容摧毁殆尽。
你看,若论玩弄人心,在昆谨面前他董锐生算得了什么呢?
洛佳雪在董家一直待到暮色渐染才离开,期间董锐生将佣人全都打发走了,他们谈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洛佳雪从董家走出来,挥手让司机先将车开走,自己拎着手包慢慢往小区外面走。
从小区蜿蜒的小道走出来,远远地能看到小区大门和外面街面灯火通明的街景。董家不像洛家或者其他几家,本宅都是在远郊自家的地皮上修建或者是高级别墅区。董家本家几代积弱,早就撑不起豪门深院的架子,只能在还算市区的高端小区的别墅区里安家落户。洛佳雪从小区走出去,街灯照耀下,车流不息。洛佳雪顺着街道往一个方向走,神情愣愣地像是在出神。
洛佳雪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也不知道自己想往那里走。她跟着人流,别人去哪儿她去哪儿,因为刚好赶上晚间高峰,街面上行色匆匆地人不少。拎着超市口袋的上班族,买菜准备回家准备晚饭的年轻母亲,每个人都脚步匆忙,却又目标明确。洛佳雪看着他们各自往家里赶,他们很着急,因为他们有家,家里有人在等待。
也许是走路还不稳的小孩,也许是年轻英俊的丈夫,总之,他们心有所向,所以日间的疲惫与忙碌不过是转瞬就能忘记的云烟,他们或许一月只有刚刚满足温饱的工资,他们也许半辈子都会为了蝇头小利而汲汲营营,他们忙碌得很单纯,拼搏得很单纯,所以他们的快乐也很单纯,幸福也来得容易。知足常乐,并不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句话。
知道什么是恨之后,洛佳雪才知道以前那么单纯的爱是多么的幸运与幸福。因爱故生怖,因怖故生怨,怨恨相生,环环相扣。等洛佳雪发现的时候,她的心里爱与恨已经纠结成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底在哪里。她越爱昆谨,恨就越深。那些恨意拖着她往地狱里坠落,她阻止不了也不想去阻止。
就在一个月之前,她的梦想还是做昆谨乖巧的小妻子,为他操持家事,陪他出席各种场合。以后为他生一个或者更多的孩子,相夫教子,知道自己生命的结束。可一个月之后,短短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她那些单纯粉色又带着少女羞涩的梦想全都不见了,她的内心氤氲着黑色的雾霾,各种邪恶的念头在她心里扭曲出恐怖的鬼面。
午夜梦回,她都会在床上愣好久,她会想现在的自己怎么自己都不认识了。她每天都会无意识地冒出好多旁人看起来恶毒又阴险的念头,她控制不住地去给童依琳设想一千种一万种凄惨的结局。她的转变似乎是一夜之间猝不及防,却又是那么意料之中。
爱恨嗔痴皆是执着,洛佳雪如今已然过执,却没有谁能来将她从执着的囹圄中拯救出来。或许只有等她将自己毁灭或是毁灭掉别人,她才能从这些偏执中解脱出来。洛佳雪停下脚步,站在路边抬手招车,她已经为爱疯狂了,洛佳雪不再是洛佳雪,是个因为心中执念而发狂的疯子。她会把周围的人拖入怎样的漩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且看吧。
洛佳雪坐进出租车里,对司机报出地址,出租车汇入街面长长地车流,开始往目的地驶去。这一池春水本就够乱了,索性就让她搅得更乱好了。他们阻止不了她,也没有意识到看似最无害的人实际却在最深的阴影处谋划着更大的阴谋。
当最后水落石出,他们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呢?洛佳雪坐在出租车里,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兴奋地轻颤。她太期待最终童依琳诧异又后悔的样子,也太期待昆谨与自己圆满的结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