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冷王弃妃 > 174 痛彻心扉全文阅读

其实马车停下的地方离晋王府已经不远了,但轩辕澈却觉得这距离远得几乎要让自己疯掉!

该死的小女人,可千万别蠢得老老实实地待在楼上被烧死!本王今夜还要召你侍寑呢!你若弄出些什么意外来,本王绝不放过你!

他在心里一遍遍狠狠地痛骂着卫兰心,不许她出事!可是,内心那无法抑制的巨大恐惧之感,却紧紧地擭住了他的心,让他慌张得只有一次次抽打着马背,希望马儿跑得更快一些!

从正门拐到后院太远了,他在一个路口处猛扯僵绳向北拐去,然后从西门直接冲进了后院。身后的侍卫们或骑马,或奔行,却始终追不上他!

骑着马奔跑在后院,远远地,他已看到冲天的火光与浓烟,鼎沸的人声也从那边传来,道上不少姬妾与下人正往那个方向急急奔走。

轩辕澈的心越来越紧!

小傻瓜,千万要聪明一点,莫在楼上睡着了!如果你逃到了楼下,好好地站在那儿等着我,我发誓以后再不恨你,再不折磨你了!我会好好疼你的,知道吗?

听到我的话了吗?心儿!

云影阁火势极猛,王府侍卫与下人们忙碌地用木桶提来水,徒劳地向烈火洒去,却起不到丝毫作用。

白马飞奔至熊熊烈焰之前,轩辕澈飞跃下马。看到小楼前一脸焦黑的霍胜,他迅速奔上前去,一把揪住霍胜的衣襟,惶惶急问:“王妃呢!”

霍胜神情复杂,痛心地说道:“在下失职!王妃尚困在木楼之内,火势起得过猛,冲进去的十多名侍卫都受伤了!”他脸上的焦黑与被烧过的衣服显示,他也曾尝试冲入火海救人。

轩辕澈双眼欲喷出火来,他一把推开霍胜,就向着火光之处猛冲过去!

霍胜迅速冲上前扯住他的衣袖:“云影阁是木楼,火势太猛,我们救不了人了,冲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滚!”轩辕澈奋力一把甩开他,继续向前冲。

这时,孙野等十多名贴身侍卫已追了上来。荆於南一跃到了前方,拦住了轩辕澈的去路。

“滚开!”轩辕澈焦躁不已,他要去救心儿,他们为何竟敢拦着他?

展施身手,他赤手空拳与手执长剑的荆於南对打起来。

“荆於南!让开!”无法迅速摆脱荆於南的奋力纠缠,他惟有怒斥。

“王爷,木楼就要塌了,救不了人了!”孙野在一旁劝道。

“放肆!”轩辕澈说道,不顾荆於南手中之剑正迎面劈来,就这样从他身旁冲了过去。

荆於南一惊,但已收手不及,剑尖从轩辕澈后脑直划而下。只听“噌”的一声,系着银色面具的银带被削断,几丝墨发随着银色面具坠地而轻轻飘落。

轩辕澈怒然回首,俊美绝伦的面容在亮如白昼的火光影照下如神如妖,惊得荆於南等侍卫动作一滞,周围几百名姬妾更是震惊得愣在当场!

她们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夫君的模样!

“阻拦本王者,死!”轩辕澈满脸怒意,转身继续向前奔去。

“保护王爷!”孙野大声一呼,十多名贴身侍卫一齐跃身去拦。孙野使了个眼色,荆於南把握住力度,用剑柄向轩辕澈后脑轻轻敲去。

轩辕澈直直地向前倒地!

几名贴身侍卫上前,抬起轩辕澈,瞬间便离开了火场。留下众多看热闹的姬妾们面面相觑!紫妃与昭妃更是神色莫辨!

初见王爷俊美如神袛般的真容,令她们震惊不已!但更令她们吃惊不解的是,王爷为了那被贬为贱妾的卫兰心,为何竟焦急紧张到连性命都不顾了呢!

***********

“心儿!心儿!”轩辕澈从梦中醒过来,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拉住卫兰心。梦中,苑若仙子的卫兰心对着他甜甜浅笑,他想走上前对她说,他真的不想再恨她了!恨她,真的让他觉得太累!

可是,焦急万分,他却始终抬不动脚步!

卫兰心甜甜的浅笑渐渐变成了无情的冷笑,她一转身,如天外飞仙般飘走了。轩辕澈着急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找不住!

睁开俊目,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听风苑寑室内。

猛然想起,后院云影阁走水了,他“霍”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紧紧盯着候在一旁的孙野,他沉声问道:“王妃怎样了?”

孙野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一阵莫名的恐慌,伴随着尖锐的惊痛猛然袭向心口!轩辕澈觉得自己几乎站立不稳!努力稳住心神,他猛然转身,向着门外冲去!

“王爷,面具!”孙野在身后喊道。

轩辕澈头也不回!如果找不到她,还戴什么面具?他此刻觉得,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比找到她更加重要了!

他不相信她会出事!他们都在故弄玄虚,是不是?她到底怎样了?他要到云影阁找到她,亲自问问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天空中响起了阵阵闷雷。闪电渐频,看来是要下雨了。

当轩辕澈再次疾速赶到云影阁时,离他被打昏抬走已有一个时辰。大火早已熄灭,王府内的灯笼和火把把火场照得一片亮堂。

但是,云影阁已经不在了,废墟上只余一片灰烬,仍在透着暗红的火色,冒着丝丝的热气!三三两两的侍卫与家丁们仍在忙碌着。有侍卫拿了长戟,在灰烬中反复翻找着。

成群结队的姬妾们仍在看着热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后院平日平静如死水,许久没有发生过如此令人兴奋和关注的事了。

然而,废墟前几名男女哀伤的悲泣,却在提示着这场火灾的无情。浅红、轻绿与微蓝,以及觉雨苑的一群奴婢下人跪坐在地上,伤心抹泪,不时有人痛哭出声!

尽管他们中许多是轩辕澈安排在觉雨苑的心腹,但卫兰心平日对他们宽厚仁义且关心备至,如今,他们怎能不为她的死于非命感到悲伤呢?

轩辕澈疾步走过去,单膝点地,赤红的两眼紧紧盯着正在抹泪的浅红:“你告诉我,王妃到底在哪里?”

浅红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悲伤地望着他,不能言语!这时候,他为何竟唤小姐为“王妃”呢?

轩辕澈完美的嘴角艰难地扯起一抹淡笑,望着浅红道:“她定是还在怪本王,趁机躲起来了,是不是?你去告诉她,再不要生本王的气,本王再不那样待她了,好吧?”

浅红惊诧地望着他,然后双目含泪,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她到底在哪里?”轩辕澈突然怒道。

浅红紧咬下唇,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小姐已经葬身火海了!”说完,她再次悲声大哭!

轩辕澈猛然站起,两步跨到微蓝身前,俯下身来,轻声道:“微蓝,本王知道你不会说假话,你告诉本王,你们小姐在哪里?她最疼爱你,一定会告诉你的!”他嘴角带笑,满目期盼地看着微蓝。

微蓝怔怔地望着他,也跟着浅红放声大哭:“小姐被囚禁在云影阁,平时怎敢擅自出来?起火时,她与淡紫定是已然入睡……小姐和淡紫,她们都死了!”

“侍卫们已找遍了后院,甚至整个王府,都没有王妃和淡紫的踪迹。”孙野在身后小心说道。

轩辕澈缓缓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转身,向着废墟深处走去。云影阁已被燃成一片灰烬,连一整块的木板或石块都找不到了。

雷声渐响,闪电频频!

“王爷,怕是要下大雨了,暂时回听风苑躲避一下吧?”孙野跟在他身后说道,“她们,怕是已葬身火海了!”

“混账,胡说!”轩辕澈猛然转身,双目赤红地怒喝道,“滚!你们都给我滚开!”

孙野被惊得停住了脚步。轩辕澈一步步地走进毁墟之中,他努力睁大双眼,想看看她到底藏在何处。

可是,四处都是灰烬!烧成这样,人怎么可能存活,估计同样化为灰烬了吧?

心,为何这样痛?竟痛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用手捂住胸口,慢慢地单膝在废墟上跪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真的很难受,他无法控制内心那巨大的惧与痛!那种天崩地裂的巨大恐惧!那种从未有过的痛彻心扉!

“卫兰心,你给我出来。”他轻声说道。

“卫兰心,你给我出来!”他转而高声大吼,心中怒极,“你给我出来!”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怎会如此愚蠢,房子着火了你不知道吗?你为何不逃出来?还是你已经逃出来了,却又在故意躲着我?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你出来,我不再恨你了,不再折磨你了,我会好好的对你!如果你想当王妃,我还会继续让你当,这样可以吗?

那你为何还不出来?为何还不出来?

轩辕澈气极,他猛然伸出双手,开始疯狂地在灰烬中翻找起来:“卫兰心,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我马上杀你全家,诛你九族!你听见了吗?”

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有部分看热闹的姬妾已抱头躲避,但仍有不少人站在远处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王爷,下大雨了!请王爷先躲避一阵吧!”孙野走到了他身边,劝道。

轩辕澈仍疯狂地在灰烬中翻找着。可是,整座木式小楼被烧得这样彻底,几乎连一块完整的硬物都找不到了。

终于,轩辕澈突然醒悟似地停止了翻找!她已经化为灰烬了,还找什么呢?他将两只手掌在面前缓缓举起来,茫然地看着手上的黑色炭灰迅速被大雨冲刷干净!

心中再次涌起一阵揪心的剧痛,他用右手捂住胸口,双膝一齐跪到了地上。

“王爷,请先回听风苑吧!”孙野再次出言劝说。

轩辕澈定定地跪在那里,不作理会。他觉得,冷雨打在身上、脸上,让他的心稍微好过一点!

有侍卫拿来一把大伞,孙野接过举起,帮他挡住了头顶的雨水。

“王爷,雨越下越大了!”孙野伸出一只手,想把轩辕澈扶起来。

轩辕澈猛然回头,目光冷厉如剑:“滚开!本王让你们统统滚开!违令者,一律斩首!”他已是气得声嘶力歇。

孙野望他一眼,低头退下。一转身,孙野对着众侍卫一挥手。侍卫、下人与姬妾们都纷纷退开,只余轩辕澈一人留在大雨中,不动不动地跪在废墟之上。

心儿,你真的就这样葬身火海了吗?面对死亡,你总是装出一副勇敢淡然的样子。可是,我知道你是害怕的!你的身子总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你胆子总是这样小,我的突然出现或是突然对你发狠,都总会吓你一跳!

你那么怕疼,那么娇柔,那么爱哭!可是,你却被这场无情大火烧成了灰烬,尸骨无存!你那时该有多疼,该有多么惧怕!

泪水终于滑落,却瞬间被雨水冲去。轩辕澈闭上双眼,心如刀绞!

为何直到此刻才知道,我竟是如此害怕失去你?

失去了你,世界已瞬间变成灰色,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一切都变得如此无趣!我真的从来不知,原来你对我是如此重要!

就这样被冷雨敲打着,让心变得渐渐麻木,让痛苦可以稍稍减轻!大雨一直在下,轩辕澈一直保持那样的姿势跪立着。

直到晨曦初露,雨才歇了。朝阳透过树木,斜斜照在轩辕澈脸上、身上。从背后看去,仿佛为他渡上了一层金边。

孙野远远地站在他身后,不知该不该再上前劝他。

终于,轩辕澈用右手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缓缓转身,再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经过昨夜的打斗折腾以及雨水的一夜冲刷,他墨黑的长发松松地披散下来。清晨的微风却又已将墨发吹干,散乱发丝随着他沉重的步子迈动而轻扬飘拂,俊美无俦的面容此刻毫无表情,一双俊目却难掩哀伤。

早晨重新围拢到附近的姬妾和下人们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看着失魂落魄却依然俊美得令人心疼的轩辕澈一步步地走近,站在道旁的谢昭罗心中狂跳!难抑惊喜与激动,她娇羞地站出来,温柔劝慰道:“王爷节哀顺变吧!正所谓人死不能复生,王爷淋了一夜的雨,可要保重身子啊!”

轩辕澈停住脚步,扭头看向谢昭罗,哀伤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利无比,如冰刀般的目光直射到她脸上:

“谁说她死了?是你谋害她的,是不是?一直以来,你都如此嫉恨她!”

谢昭罗吓得微张了嘴,呆立当场,半晌才哆哆嗦嗦地解释道:“不,不,不是贱妾……贱妾没有……贱妾没有害她……”

“孙野,云影阁为何起火?”轩辕澈淡淡问道。

“在下正派人去查。从起火时间、火势之猛及周边发现油迹来看,极有可能是有人蓄意纵火。”孙野冷静答道。

“限你一月内查出真凶,蓄意谋害王妃者,一律处死!”轩辕澈冷声道。

谢昭罗身子微微一震!

轩辕澈向孙野微一招手,孙野走上前来。轩辕澈凑近他,轻声耳语一番,孙野闻言点头。吩咐完毕,轩辕澈不再理睬众人,默然抬步离去。

看着两人秘密耳语,以及晋王落寞离去的高大背影,谢昭罗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她身旁的赵紫烟一把扶住她,狠狠盯了她一眼。谢昭罗迅速稳住心神,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站稳。

“王爷有令,此刻开始清理火场。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请各位尽快散去吧!”孙野对着众人朗声说道。

闻言,众多姬妾与下人们纷纷散去。

孙野召来一位侍卫首领,吩咐道:“如今,后院众多姬妾与下人都见过了王爷的真容,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让人把王爷的面容画像流传出去。因此,从今日起,要增派人手,加强对后院控制。包括三位侧妃在内,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王府。”

“是。”那名侍卫首领领命而去。

孙野又召来另外一位侍卫首领,详细交待一番。该首领领命后,立即带人开始仔细清理火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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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听风苑的轩辕澈,将自己关在寑室内坐了一日一夜,然后,便开始病倒了。一连四五日,他反复高烧,时时昏迷不醒。

这可吓坏了甄娘与阮管家。晋王从小到大身子都强健得很,何尝害过如此重病?

皇上闻讯也心急如焚,派了宫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过来。太医看过后说,晋王是因焦虑悲伤过度,加上淋了一夜的冷雨,风寒加上悲思,以致病情延绵难愈!

更要命的是,晋王即使清醒时也不愿喝药,吃得也是极少。这可急坏了众人。

“王爷,请喝了这药吧!不喝药,病怎么能好?”甄娘端着药,反复劝说着。可轩辕澈就是双眼呆望屋顶,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王爷,请喝了吧?”心急不已的甄娘,将药碗端近,就想用勺子去喂他。

“砰”的一声,药碗坠地破碎,黑色药汗洒了一地。轩辕澈又挥手打掉了汤药。

“你们都出去!”他声音嘶哑,语气冷淡。甄娘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孙野走了进来,回禀道:“在下这几日已按王爷吩咐,派人反复搜寻过后院走水现场,仍然找不到王妃所戴的赤金足链。”

这赤金足链烈火不熔,千年不腐,即使她已化为灰烬,这足链却是不可能找不到的!难道,她竟逃了出来,并没有在小楼之内?

轩辕澈本黯淡无神的双眼,瞬间焕发出炫彩光芒!

“原本,我们都料定王妃必已葬身火海,可如今这赤金足链找不到,在下认为,不排除王妃已逃离火海的可能。”孙野客观地分析道,“所以,王爷要想找到王妃,就必须先把这药喝了。病好这后,王爷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孙野向甄娘使了个眼色,甄娘连忙从侍女手中端过另一碗汤药,再次劝道:“王爷,请喝这此药吧!王妃说不定,还尚在人世呢!”

轩辕澈仍是定定地望着屋顶。霍胜与甄娘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轩辕澈终于艰难地自己撑着坐了起来,从甄娘手中端过药碗,慢慢地一饮而尽!

甄娘欣喜地接过空药碗。轩辕澈重新躺回床榻之上,紧闭双目,不再理睬他人。

“王爷,霍胜这几日一直跪在门外请罪,说是要向王爷交他的人头!”孙野再次沉静出声。

轩辕澈猛然睁开了俊目,哑声道:“让他进来。”

孙野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霍胜进入。霍胜大步上前,双膝跪倒在地:“在下失职,没有保护好王妃,请王爷收走在下颈上人头吧!”

轩辕澈仍躺在床上,哑声问道:“走水那夜,后院有何异常?”

“那夜,在下见似有几个人影从云影阁附近掠过,一时心急,便带着众暗卫去追了。可没追出多久,便发现云影阁烧了起来,再回来救人时已是来不及了!”

轩辕澈闻言,心中一动。他再次撑着坐了起来,赤红的俊目盯着霍胜,哑着声音说道:“走水现场不见王妃所戴赤金足链,走水那夜又有异常,看来,可能有人故意声东击西,事先将王妃带走了。”

“所以,你如今有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本该立即取下的人头,本王暂且在你颈上再放一放!无论天涯海角,无论耗费多少时日,也无论你需要多少人马,你只需完完整整地把王妃给本王带回来!”

“如果还是找不到,并且你认为今生都找不到了,你再回来交你的人头吧!”轩辕澈补充了一句,便重新闭目躺下,不再言语。

“是!在下掘地三尺,走遍天崖海角,也要将王妃找回来!”霍胜领命,起身走了出去。

王爷暂时留了他的性命,他今生惟一的使命,便是去寻找王妃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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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轩辕澈的大病总算基本痊愈。

甄娘、阮管家与众侍卫都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都发现,他们的王爷变得不会笑了。甚至,连冷笑都不再有。他说话仍是冷冷的,但无论何时,脸上都不再有任何表情,却只余一片阴郁!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今年,轩辕澈没有到皇宫出席中秋午宴。晚上,也没有到宫中与皇上和太后共聚团圆。

洛都民众都只知晋王府后院曾走水,却不知被晋王自己先行废掉的晋王妃已丧身火海。

但是皇上、太后、部分皇亲贵胄,以及卫家都是知道真相的。所以,今年皇上也不好一再邀请晋王进宫。

中秋月圆之夜,洛都城内一片欢乐融融,偌大的晋王府中苑却一片冷清。轩辕澈一人独自坐在觉雨苑雨梅阁屋顶,望着圆月沉思。

从大病初愈开始,他每夜再也无法在听风苑寑室睡到天明。他常常到了半夜仍辗转反侧,内心痛苦难抑。只有起床来到雨梅阁寑室中,闻着那似乎仍有残留的兰桂香气,拥着她曾经用过的衾被,他才能睡得着。

坐着屋顶之上,轩辕澈想起了去年中秋。在皇宫御花园中,她宛若仙子般向他翩翩走来!

那时,只看她一眼,他便知道她喜欢自己!只是,在洋洋自得于她被自己吸引的同时,又怎知,真正被吸引被摄去了心魂的,竟然是自己?

因为她,他再也看不上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因为她,他不再是自己,一次次无法抑制自己的行为!因为她,他知道了什么叫做天崩地裂,痛彻心扉!

想起曾与她相依相偎,一同坐在屋顶仰望夜空的许多个夜晚,轩辕澈内心一片酸涩。

原来,以往的时光竟是如此的甜蜜温馨!原来,自己竟然曾经如此幸福!可是,这一切还有可能重现吗?

孙野提醒他,找不到赤金足链,她很有可能并未在火海中丧生。可是,后院守卫如此严密,她又有什么机会离开王府呢?或者又有谁,能潜入这王府之中将她带走呢?

其实,前几日他病好后,曾到薛侯府中找过薛景墨,质问他是否设计带走了心儿,可薛景墨不仅一口否认,还愤怒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痛骂了一番!

薛景墨骂他,有幸娶得心儿为妃,却没有善待她,反对她一再伤害,以致于她最终死于非命!薛景墨还骂他,害死了心儿,根本没有资格再去找人质问!

他就那样被薛景墨揪住衣领骂着,没有愤怒,也没有反击,只觉大脑一片空白!难道,薛景墨真的没有带她走,那么,她就真的是葬身火海了吗?木式的小楼,被人浇了油,火势那样猛,又烧了那样久,以致于连她与淡紫的骨头都找不到了。而那样显眼的一对赤金足链,被下人或普通侍卫捡了去,再查不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这一切也还是他的错,他为何要将她困于一座木楼之中呢?为何他没有想过,后院对她来说就有如龙潭虎穴,任何姬妾都有可能出于嫉炉,想点一把火将她烧死呢?

他恨自己,只想到要派霍胜看着心儿,怕她被薛景墨抢去,却没有想到,后院中的女人一个个都想要夺她的命!

那日,他就那样木然地被薛景墨骂着。直到木然地回到王府,他的神思才慢慢变得清明。是的,如果薛景墨真的设计带走了她,又怎么可能承认?他去找薛景墨质问,只能是徒劳无功。

想着她可能弃她而去,他内心痛悔不已!可是,想到她或已是香消玉殒,他更是心如刀割!那么,他宁愿她仍然活着,即使她弃他恨他!

然后,不管如何,他今生一定要重新寻到她!

思及此,他站了起来,轻轻跃下屋顶。走进雨梅阁外厅,来到那个案桌前,他拉开抽屉,伸手进去摸索,把那个香囊找了出来。

将香囊拿到眼前,细细端详着那两只绣得确实不怎么样的鸳鸯,他再次出了神。心儿,你说过要给我重做一个的,怎能如此言而无信?你欠着我的,今生一定要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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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效外,白云山脚下,密林中有一处偏僻农户。

厨房内,一个白色的女子倩影正忙碌不停。一名身穿紫色衣裳的少女掩嘴笑着走了进来。

“小姐,要不要淡紫帮帮你?你现在这样子,看着可真像个勤劳村妇呢!只是,这个村妇竟美得像个天仙!”

“去!你莫在这里瞎掺和!”卫兰心边继续忙着,边柔声斥道,“今日六哥要来,我说过,一桌酒菜都要由我亲自操办的!”

“一会儿我有不懂之处,再问你!”说完,卫兰心调皮地对着淡紫眨眨眼。

淡紫含笑站在一旁,看着卫兰心忙碌。

“小姐,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吴郡?我们在这里,都住了快一个月了。”淡紫不禁又提起了这个问题。

“六哥说了,等他处理完洛都的事务,就向皇上奏请回封地,应是快了吧!”卫兰心边细心搓着汤圆,边答道,“怎么,你很想去吴郡吗?”

“嗯,想呀!吴郡离杭城那么近,我们可以常回杭城去。只是,不知道浅红她们怎样了?”淡紫陷入了忧思。

“放心吧!过一段时日,六哥会想办法将她们带离王府的。我相信六哥,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卫兰心安慰着淡紫。

“是哪个丑丫头,又在念叨六哥了?”好听的清朗男声响起,薛景墨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外。

卫兰心与淡紫同时欣然转头。

“六哥,你这么早就来了?我汤圆还没搓好呢?”卫兰心焦急说道。

“等你搓好才能来,岂不把六哥饿死啦?淡紫,有什么好吃的先拿给我顶下肚子。那顿午膳,不过一两个时辰,是不可能吃到口的!”薛景墨边笑说着,边走了进来。

“诶!六少年稍等,淡紫先去备好茶水和点心!”说着,淡紫边转了出去。

“六哥,你今天真的来早了!”卫兰心不满六哥的取笑。

薛景墨走近,看着卫兰心,呵呵笑着。

“笑什么?没见过这么能干的女子吗?”卫兰心被他笑得气恼。

“呵呵,见过这么能干的女子,却没见过这么能干的厨娘!脸上全是面粉,这一块白那一块白,实在是美得很!”薛景墨眸中带着戏谑的笑。

想到自己的窘态,以及六哥毫不掩饰的谑笑,卫兰心不禁恼怒地停下了手中动作。突然,她举起双手,往薛景墨两边俊脸上一抹,随即,放声大笑起来:“咯咯咯!六哥脸上抹白一点,实在是比女子还要美!”

她笑得开心而得意,一如小时候,她每次成功地捉弄了六哥!

薛景墨俊脸上全是白色的面粉,却只带着宠溺的笑望着她,一如小时候,他每次都故意不躲避,以便让她的诡计得逞!

这个傻丫头,直到现在,都还以为是因为她的动作快到让他避无可避!

淡紫走进来,看到这样的场面,不禁笑道:“茶水糕点都备好了,小姐你和六少年去正屋聊会天吧!这里交给淡紫好了,不然,这顿午膳还真得再过两个时辰才吃得上!”

卫兰心再次气恼,连淡紫都这样取笑她。薛景墨却笑着催促她道:“走吧,厨娘!”

卫兰心终于忍俊不禁,跟着六哥到了正屋。两人用毛巾擦掉脸上的面粉,才坐到了案桌前。

“六哥已奏请皇上,欲回封地,皇上两日前已准奏了。”坐下后,薛景墨笑道,“再过数日,六哥就可以安排人先行护送你和淡紫到吴郡。哑叔会与你们一路,保证你们的安全!”

言毕,薛景墨望向正在院子里忙活的哑叔。哑叔是薛侯府里的老家人,是他父亲薛烨的得力干将,当年曾与薛烨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他虽哑却不聋,为人机警,身手更是高深莫测,有他随身保护心儿,薛景墨很放心!

“那六哥你呢?”卫兰心问道。

“六哥不能与你们一道走,那样极易被晋王的人发现!”

听到那人的名字,卫兰心的心仍是不自觉地一动。

沉默了一阵,卫兰心问道:“六哥可查出,那个云裳儿,为何三番两次要加害于我?”

“可能是因为嫉恨吧?我安插在晋王府后院的内应说,这个云裳儿因为仰慕晋王,三年前自请入府为妾。可是却几乎从来没有什么机会侍寑,惟一的一次,却与另三名姬妾一起被晋王赶了出来……”想到轩辕澈几乎夜夜独宠心儿,薛景墨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卫兰心没有发现六哥神色的异常,却终于明白了云裳儿为何要害她!

她知道,那次轩辕澈将四名侍寑姬妾赶走后,便来找她了。此后将近一年,他再没到后院召过寑,这让后院那些女人们,如何不恨得想要了她这前王妃的命呢?

“六哥那内应可谓神通广大!他说,云裳儿知道轩辕澈独宠你之后,便四处偷偷打听你的习惯与喜好,刻意模仿你的神情、气质与衣着。”

薛景墨继续说道:“六哥听后,对她很不放心,担心她害你溺水不成又生恶意。所以,六哥常到她屋外察看,才知她在收集食油,准备纵火!”

“六哥,若不是你,心儿怕是要命丧火海了吧?”卫兰心动情说道。

“也不见得,霍胜一直带着暗卫在盯着云影阁,她去纵火的话绝对会被捉住。霍胜的守卫太严密,所以六哥从不敢在云影阁外多作停留。其实,我们应该感谢云尝儿,若不是利用她纵火之举,六哥很难找到机会带你和淡紫离开。”

“所以那日,你故意设计引开霍胜等人,救了我们,再让云裳儿成功纵火?”卫兰心问道。

“是,轩辕澈或已想到是我做的,他前几日还到我府中找我质问,但我没理他。”言毕,薛景墨冷笑,“他早已开始派人跟踪我了,所以,我们要早些离开洛都。而且,六哥也真的不能多来看你了!每次摆脱他的人,都要费好大一番周折!”

“他一向最自得的便是晋王府的防卫,若然知道你一直在晋王府来去自如,还在后院安插了内应,他定会气得吐血吧?”卫兰心戏谑说道。

想着他气得要命的样子,她本想在六哥面前笑出来,却觉得内心隐隐发痛!

“除了他与荆於南,其他的人六哥还真不放在眼里!”看出她的忧伤,薛景墨故意逗笑道。

“用膳了!”淡紫边说着,边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卫兰心忙起身帮忙。薛景澈唤了哑叔进来,四人一齐用膳。

***********

数日后,哑叔驾着马车,载着卫兰心与淡紫两人,离开洛都直奔吴郡。

卫兰心用外祖父传授的易容之术遮了容颜,将自己装扮成一名中年妇人,又将淡紫装扮成一个中年婢女的模样。

夜歇日行,马车奔波了十多日,终于到达吴郡。

本以为六哥会比他们晚到许多,却不料,第二日一早,六哥就找到他们下榻的客栈来了。

“我前日便已抵达,提前打点好了一切,恭候夫人大驾光临!”见了面,薛景墨轻松地对卫兰心笑谑道。已到了吴郡他的地盘,轩辕澈的人是不可能跟过来了。

“那么,本夫人是入主忠命侯的府弟吗?”卫兰心道。她估计,六哥不会安排她住在侯府的,毕竟那样太招人耳目了。

果然,薛景墨正了神色道:“不是,六哥替你安排了一个安全隐蔽的住处,等东昊再也没人记得寻找你这曾经的晋王妃时,你再入住我的侯府如何?”

说到入住侯府,薛景墨竟不觉脸颊稍热,他望着她,眸色深深:“如今给你安排的住处,你定会喜欢!我半年前到吴郡治理瘟疫之时,无意中发现了那个地方,我便让人按我的想法,在那里建了几所房子。”

“我当时想,若有一日,你能与我一同住在那里就好了。没想到,仅过半年,房子刚建好不久,你竟真的来了!”薛景墨俊颜带笑,满目憧憬。

卫兰心不觉笑道:“到底是个什么极好的所在?别光在此卖关子,还不赶紧带本夫人前去?”

“有请夫人!”薛景墨言毕,与淡紫、哑叔一道将行李装上了马车,四人便离开了客栈。

马车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早已到了吴郡郊外。卫兰心掀开了车帘,只见外面景色秀美,人烟渐稀。

“这里真美!”卫兰心感慨道。坐在对面的薛景墨含笑不语。

又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到了,夫人有请!”薛景墨笑道。

卫兰心扶着淡紫的手,慢慢下了马车。举目四望,她不禁惊呆了。

远处青山翠谷,云雾缭绕;近处小桥绿竹,湖水泛波。几处青砖灰瓦的新房,竟如建造在仙境中一般!

“怎样?喜欢此处吗?”薛景墨紧紧地盯着她,问道。

卫兰心深深� ��吸了一口清新气,开心地点了一下头:“喜欢!此处就如仙境一般,该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吧?我们住在此处,会不会打扰了他们?”

薛景墨嘴角含笑,眼望远方:“此处确是仙境,就是专给你仙女住的!一辈子住在这样的地方,心儿可愿意?”

“嗯,愿意呀!如此仙境,我是不是在梦中见过呢?”卫兰心满意说道。

“六哥陪你住在此处,可好?”薛景墨深深地望向她。

“那你的侯府怎么办?”

“侯府?那就让它空着呗!”

“呵呵,好啊!六哥也住到此处来,等你找到了六嫂,也把她带来。我们在这里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卫兰心幸福憧憬道。

薛景墨静静地望着卫兰心,认真问道:“不要别人,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卫兰心微微惊诧,转头看向六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道:“怎么可能只有我们两个?还有淡紫和哑叔呢?否则,光是我们两个,你连一顿饭都吃不上!”

闻言,薛景墨不禁灿然一笑:“怎样都好,只要你在此开开心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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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九月九日重阳节。离后院大火至今,已经一个月零八天了。

今年皇上倒没有像去年一样提议带着皇族齐登白云山。轩辕澈独自一人乘着一骑,慢慢走在成片的黄色菊/花地里。

尽管心中想着走到那个山坡处,越走近却是情更怯。在小山坡前下了白马,轩辕澈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一如去年。但那个时候,他知道身后有一双痴痴的美眸在望着他,追随着他。

如今,故地重游,伊人却已不在!

终于走上了坡顶,轩辕澈举目四望。漫满山涧的紫色蒲公英开得如火如荼!

去年重阳后一连几日的大雨与雨水形成的河流,将涧底的紫色蒲公英无情地冲刷得七零八落。可如今过了一年,满眼的紫色蒲公英,让人再也想不起曾经的颓败!

那个洞口,如今又被茂密紫色蒲公英遮掩得无法辩认,但轩辕澈却非常清楚它的所在。

“可惜明年,爱妃却是看不到了!”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突然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让他的心如瞬间被利剑捅穿,痛得鲜血淋漓!

他曾经说过的话,如今果然应验了,却是今日的他再也无法接受的伤痛!

自己可真是混账啊!他突然痛恨不已。他到底曾对她做过些什么?自她嫁给他之后,他三番四次要夺她性命,三番四次戏弄她的感情,更三番四次对她无情伤害!

她一个小小弱女子,到底是怎样活过来的?又是怎样承受他所给的无尽折磨、伤痛与羞辱?

他痛苦地坐了下来,望着那一片美丽的紫色,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思念!他想念她的笑靥如花,想念拥她入怀的甜蜜温馨,想念她对他的温柔体贴以及一次次的谅解、宠溺与宽容。

他依稀记得,几次深夜从纠缠了他十几年的恶梦中醒来,她总把他轻轻搂在怀中,温柔地安慰着:“放心,你的母后不会离开你……心儿,也不会离开你!”

他总是紧闭双目装睡,否则自己这个样子面对她该有多难堪?而她,无论在彼时,还是在两人亲密无间时,都总喜欢轻抚着他的墨发。

明明她比他足足小了五岁,她却像对待孩子般地宽容他。他却总像个孩子似地,肆无忌惮地向她贪求着他想要的一切,然后再狠狠地伤害她!而她,竟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直至再也无法原谅……

在山坡上独坐了整整一日。直到日薄西山,他才骑马下山,坐上等在山脚的马车内回府。

很自然的,他没有回他的听风苑,而是直接到了觉雨苑。浅红等人见他果然又来到,便热了酒菜。他一言不发,在她的坐过的椅子上用着晚膳。之后,又来到了她的书房。

明亮烛火之下,他一本一本地取下她心爱的书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她从小到大所作的批注。这些批注,有时严肃,有时风趣;有时幼稚,有时深沉。他看着看着,有时不觉一笑,有时又莫名其妙地皱眉,陷入无法抑制的痛苦思念。

他时时会站起来,摸摸她弹过的琵琶,抚抚属于她的筝琴。

他也是懂弹琴的,然而每次,他总是突然惊觉,自己在弹的竟是那首《莫失莫离》!只听过一次,那曲调竟如此深刻地印入了他的脑海!

目光再次停留在那个精致的木箱之上。那个箱子是带锁的,他一次次地看到过,却从没想过要去打开它。

她一定在里面锁了些对她来说极其重要的物件吧?想着,他决意今夜将它打开。走到书架旁拿起莫离剑,来到木箱前,轻轻一削,锁便断了。

轩辕澈轻轻地打开木箱。里面,放置的全是一卷卷绘画的宣纸。

取起表面的一卷,轻轻打开。桂花树下,站着一个身姿昂藏的俊傲男子,脸戴银色面具,正侧身回眸。

又拿起一卷,打开,仍然是他,仍是戴着银色面具。

轩辕澈想起了她十七岁生辰前一日,他到此找她。那段日子,是他们最甜蜜的时光!那时,他以为一切都是假的。如今,才知道一切早已真假莫辩!

当他刚刚推开房门,她便慌张地站了起来,故作镇定地说道:“澈,你来啦?”

他看到,她偷偷地把一方手帕盖到了案桌之上。他装着没发觉,走了过来,从身后拥住她道:“心儿正在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她转过身来,边故意往他身上钻,边想趁势将他推离案桌。

他故意站稳不动,轻声道:“心儿在画画吧?”目光看向白色大方帕下的画纸。

“给为夫鉴赏一番,如何?”他故意又问。

“嗯,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她红着脸支吾着,双手搂上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凑上来,生涩地主动吻上他的唇,想趁机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一面认真地回吻着,一面伸过右手,一把掀起了手帕。微微侧目看过去,画纸上是一张年轻的男子面孔,剑眉俊目,凤表龙姿,不是他轩辕澈又是谁?

见画像被揭开,卫兰心一把推开他,脸却“唰”地一下更红了。

轩辕澈轻轻笑谑道:“心儿在给为夫画像吗?倒有八九分像!不过,为夫每日那么辛苦地戴着面具,就是为了遮盖容颜,可心儿却要把为夫的面容画下来,好拿给外人去看么?”

“不,不是的!”卫兰心急忙解释道,“对不起,心儿错了,请王爷恕罪。以后,心儿再也不敢画你的面容了。”

说着,卫兰心点着案上的烛火,将画像放在火上烧了。

做完这一切,卫兰心看他一眼,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羞愧不已!轩辕澈轻笑着重新拥住了她,边轻吻着边安慰道:“小傻瓜,逗你呢!以后可别做傻事了。”

轩辕澈没想到,她从此不再画他的面容,却仍在偷偷地画他戴着面具的身影。

轻轻地将两幅画像放下,轩辕澈继续打下一幅画卷,上面记满了词曲舞谱。细细地读着那曲词,轩辕澈的心又开始不可抑制地剧痛起来。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妾身今去矣,从此不复还!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知君有两意,深谷无幽兰!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妾本福薄命,拂去无忧烦!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望君常舒怀,努力加餐饭!”

“妾身今去矣,从此不复还”!原来,你真的是早已做了准备,要彻底地离弃我!

你如今到底与谁在一起,是你的那个假六哥薛景墨吗?他已把你带回了吴郡,开始与你双宿双飞了,是吗?

你这个无情的女人!谁说我心中“有两意”,谁道我心中“无幽兰”?我如今,满心满眼都是你的身影,日日夜夜你所折磨。每时每刻所思所想,都是与你有关的点点滴滴!我早已陷入了你设下的陷阱,我自己不知,难道你也不知吗?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既然说过不会离开我,既然说过“惟愿莫失,惟愿相知”,为何却又要决意舍我而去?

想着卫兰心可能正与薛景墨在吴郡日夜共处,轩辕澈心中一痛!心儿,即使走遍天涯海角,我此生也要找到你!

脑海中浮起薛景墨的身影,他稍一思索,放下手中画卷,将木箱掩好,便抬步走出了觉雨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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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轩辕澈首次步入后院的怡玉阁时,看到房内烛火依然亮着。果然,时辰尚早,容妃并没有睡下。

轩辕澈走近,抬手正欲敲门,却忽然听到屋内传来轻轻的抽泣声。轩辕澈轻轻推了下门,便从门缝中看到了正举帕拭泪的容妃。

轩辕澈再次举起手,用力敲了敲门。他看到容妃迅速抹干了泪,紧张地抬起头看向房门处:“谁呀?”

“是本王!开门!”轩辕澈说完,便看到容妃神色突变,瞪大双眼怔愣了一瞬,才迅速地把面前案桌上的纸张揉成了一团,慌慌张张地低头找到一个隐蔽处藏了起来。

“王爷稍等,贱妾马上开门!”她一边应着,一边急忙站了起来。

打开门后,她仍是一脸惊惧惶恐:“贱妾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到来,贱妾实在该死!”她做梦也想不到,晋王竟会在夜晚主动到后院来找她。

轩辕澈没有看她,直接大步走进来,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坐吧!”抬头看到她紧张的神情,轩辕澈淡淡说道。

“是,谢王爷!”司徒意容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她想不透王爷到怡玉阁来的真实目的。但她知道,绝对不是来宠幸她的。

“容妃刚才在做甚,在写他的名字,还是在画他的画像?”沉默了一阵,轩辕澈突然淡然说道。他自己也有一点点的奇怪,自己的侧妃这样痴恋着另外一个男子,他竟真的一点不悦的感觉都没有。

然而,只要想到那个男子可能带着心儿远走高飞,双宿双飞了,他的心却会突然刺痛得有如滴血!

闻言,司徒意容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瞪大了双眼惊惧地望着那个俊傲如天神的尊贵王爷,吓得忘记了要出言辩解,也忘记了要下跪请罪。

“薛景墨此人,为人夫君的话,一定很不错吧?”轩辕澈眼神飘远,仿佛在问容妃,也仿佛在问他自己,“温柔体贴,颇有情趣!两人在一起,可以终日吟诗作对,一人弹琴一人伴舞!”

“王爷!”容妃终于跪在了地上,全身发抖,“贱妾……”

轩辕澈收回目光,看着她道:“起来吧!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容妃更加惊恐地抬头望着他,不敢站起来。

轩辕澈竟微微叹了口气,道:“如今想来,本王实在对不住你!当初为了与你父亲交好,极力请旨娶你为侧妃。可是,这三年来,本王却如此冷落你。”

“你可怨过本王?”轩辕澈问道。在三位侧妃中,容妃是惟一一位让他不觉得反感的。或许是由于她性情纯良,也或许是由于她是司徒右相的女儿。但,也仅仅是限于不反感而已,他对她,何曾有过一分一毫的关注?

容妃望着他的绝世俊容,摇了摇头。如果,他早些给她一线机会,让她了解他多一点点,她也会发疯似地爱上他的吧?

“如果你愿意,等日后时机成熟,本王把你送给忠命侯吧!”轩辕澈认真说道。

“王爷?”容妃更加惊惶。为何他说得像是真的一样?

“本王并非开玩笑!薛景墨的为人与性情,可比本王温和多了。跟着他,你不会吃苦的。这样,也算本王对你的一点补偿吧!”

“王爷,这是为何?”容妃不敢相信,也极为不解!

“日日苦思一人却终不可得,定是世间最深的痛吧?那是如何的痛彻心扉?又是如何的摧心蚀骨?”轩辕澈目光再次飘远。

“王爷在思念王妃了吗?”容妃鼓起勇气问道。后院走水那夜,王爷在云影阁前的失控、疯狂与痛苦,她也是亲眼目睹了的。

“知道本王今晚前来找你的目的吗?”

容妃摇了摇头。轩辕澈再次收回目光,道:“本王知道,你是心儿在王府惟一的好友,你也时常到觉雨苑和云影阁看望她。你能否告诉本王,她可曾说过要离开王府,若然离开她会到何处?你可否知道,是不是薛景墨把她带走了?”

容妃更加疑惑:“心儿不是已经葬身火海了吗?”

轩辕澈盯着她的双眼,想看看她是否在说谎:“你到底知不知道?”

容妃摇头,道:“心儿真的从未与贱妾说过要离开。只是,她常对贱妾提起杭城的事,如果她侥幸逃生,应是回到杭城去了吧?”

连容妃都想得到她会回杭城,那么聪明如薛景墨,会真的带她回杭城吗?又或者,把她带到了他的封地吴郡藏了起来?

轩辕澈再次陷入了沉思。司徒意容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不敢再言语。

许久,轩辕澈才收回神思,双眸却仍是盯着窗外,缓缓说道:“你体会过世间最刻骨的痛吗?你说,是痴恋一人而不可得更痛,还是曾经浓情密意,耳鬓廝磨,却惊觉错失,追悔莫及更痛?是清醒地思念一个人更痛,还是喝醉了思念一个人更痛?”

“她离去后,本王只醉过一次!如今想念她时,本王却是再也不敢喝酒了!”轩辕澈轻声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他是个习惯于掩饰自己内心情感的人,但是这些刻骨的思念日夜折磨着他的心!面对一个同样陷入思恋之痛,却对自己毫无兴趣的女人,此刻没有丝毫顾虑地细细诉说,让他终于可以稍稍释放一下那死死攒住了他的心的无尽苦痛!

容妃静静地望着他,静静地聆听着。

“不管怎样,时机成熟后,本王会将你送到忠命侯身边!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愧疚。你是她惟一的好友,本王了了你的心愿,也算是为她做的一点事吧!”言毕,轩辕澈站起来,举步离开了怡玉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