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的心性坚韧,多苦都熬过来了。现在看着他低着头的样子,俊眉舒展,鼻翼挺直,薄唇轻启,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真是赚到了。
灯光下,美男和美食,日子美好的果断不像话啊!
她大口吃了个灌汤包,汁液流到嘴里,香气四溢,触动舌头的味觉,让人内心愉悦满足。
待美美地咽下去,她才鼓足勇气对着顾昊钧说:“哥,周末你有没有事?”
顾昊钧已经吃好,抬眼,眉微蹙,“怎么?”
“嘿嘿……”他的神色太清冷,倒让已经犹豫好久准备说辞的景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尴尬一笑,才鼓起勇气说:“周末能不能陪我去看个展览?”
顾昊钧看着单景汐期盼的眼睛,黑白分明,纯净清澈。他本来打算拒绝的话就突然说不出口。
他昨晚最终还是没打开单景汐传给他的那个表格。她给的那个表格是最初的原始账目,而他手头已有的是上次苗可给他的,只要一对比,单东城在国家基金项目经费上做了什么手脚就一目了然。
可是,他看着累得迷迷糊糊趴在桌在上睡着的单景汐,毫不防备的样子,全心全意为他的样子。他就怎么也没能狠下心。
他抱她到床上,回去又看到她看的药典,竟然鬼使神差地没睡觉,去帮她把药典上细碎而繁多的药做了归纳整理。
将近100张PPT,他做了一夜,直到天空有些泛白,他才有些心惊的停下。
他在干什么!?
一张张翻过那些PPT,眉头拧在一块。这些东西,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靠在椅子上,疲惫的眯上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有些事情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了……
他需要远离单景汐。他得调整一下……
可是,他对上言笑晏晏望着他的单景汐。这样的眼神,他不忍心……
忍心?这不是他对她该有的情绪!
他黑眸里墨色浓重,吐出句:“不行。”说完,他站起来拿了自己碗筷去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她低着头有些难受的脸,手不经意间收紧。还是语气缓和的解释了一句:“周末我和院里面的人要去吃饭。”
“哦”景汐脸上的难过表情稍微好了点,又懦懦地想要争取一下,“那下午呢?”
你可以陪我看完展览再去饭局么。这样小女孩似的撒娇的话,她不敢说。尽管最近,他一直像个很好的男朋友,会接送她上班,会像以前照顾她。
可是……她其实是知道的,他根本不喜欢她。他们之间有一道沟,隐形但是深刻,所以她一直不安。
但她准备这个周日已经很久了啊!他们院一直是六天工作日,唯独周日他才能休息,她本来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的。难过的想哭。
“两个小时。”
顾昊钧看着泪水将要盈眶的单景汐,终是冷冷地答了一句。然后转身走出餐厅。
景汐开怀一笑,也不吃了,急急地去拿自己的药典和电脑,怕他多等。
书房里,她的电脑还没关,她准备关机,看到自己做完才总结了三章的PPT突然变成了近100张,愣住。
她迅速的翻了一下,几乎把整个药典里有的几大类药都做了总结。甚至一些小细节,字体和配色都很完美。
“这是……”她清亮的眼像是能放出光来。这一定是顾昊钧昨晚给她总结的,怪不得他满眼的红血丝。
她关了电脑,抱着它像是抱着全世界,傻傻地笑。直到顾昊钧催她,“好了没?”
“哦,好了,可以走了。”
顾昊钧已经要出门,她抱着电脑和药典追上,满脸笑意的拽拽他的衣袖,“哥,你真好。谢谢你。”
顾昊钧哼了一声不答话。他头也不回就能想到她在笑,眼睛眯起来,唇成新月状,像小时候一样每次有求于他一样。她这个样子,最近似乎越活越回去了。
他不理她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说话,唇角微微一勾,去取车。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到了周末。
“李南风,你要是真把画取了,我就这辈子都不再理你了。你看着办吧!”
景汐坐在的车上,本是打电话确认一下是否都顺利,被李南风的话一撩拨,以前被压下去的坏脾气就上来了。
李南风是她的发小,两个人从小打架打到大。后来,因为给顾昊钧下药的那件事。景汐和李南风被从派出所保释出来,一个就被圈禁,一个被送去当兵。再后来,景汐没回过家,而李南风家也搬走了,就没有联系过。
这次要不是街上好巧不巧的遇见,她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见到这个一直陪着她长大的臭小子。
是的,李南风是个臭小子。比她还小三岁,可是长成了一副大叔样子。从部队退回来就自己办了画廊,附庸风雅的搞得风生水起的。
这一次,还是李南风给她出的主意。他虽然和她关系依旧,可是那张贱贱的嘴也从没变过,一如以前一样让人讨厌。
譬如,他刚刚说的。
“康瑞雪的画倒还可以,到底是大师,这些生活小画也是颇具收藏价值的。可是……你那副恶心死人不偿命的画,我还是给你去掉吧?一个好好的画展因为有了一个巨大的瑕疵就毁了,而且,顾昊钧那个老家伙现在根本就不会给你面子,鬼知道会不会来。你在那狗皮膏药似的贴着,我看出了找虐再没什么好处!”
他说的是事实,可是就是这样赤裸裸的事实,才最让人讨厌。
她挂了电话,看看表,快到点了,画展快开了,不知道顾昊钧到了没。他早上去了实验室,说要帮一个学生看论文。
李南风的画展开在最好的地段。堵车堵得厉害,不长的距离,堵得半点也走不了,好不容易到了,她下车一看,顾昊钧果然已经到了。不由暗恼地走上前去,说:“哥,不好意思,堵车了有点迟。”
“没事,走吧。”顾昊钧向前走去,看着用古体写的“如风”两个字,问她:“就是这里?”
“嗯。你还记得李南风吗?这是他的画廊。”
“挺好。”
他记得那个小子,愣头青似的,但是极为聪明。以前也没见他有多喜欢画,没想到现在也做的不错。心下微叹,谁都在变。
他们进去。画廊很大,人也很多。
虽然有个画画的妈妈,可是顾昊钧却完全没有继承到任何画画的天赋,对画也不是很有研究,走马观花似的浏览着。
景汐倒是喜欢的,可是今天的目的不是看展览。她领着顾昊钧从人来人往的一楼转而到人较少的二楼。
一上二楼,顾昊钧就愣住。黑眸死死盯着墙上那些画,薄唇抿着,透露出他的紧张。
这些画……这些画全部是他妈妈的画!
景汐从上楼开始就注视顾昊钧的表情。看他只是眼神有些迷离的对上墙上的画,心下一沉。她不知道他是开心能够再看到妈妈的画还是触景伤情。
这些画,并不是康瑞雪的名作。练笔作居多,有些甚至还没画完,都被景汐细心裱起来。这工作并不容易。从去找这些画到一幅幅装裱,她费了很多功夫,在决定搬到顾昊钧家接受他的照顾开始她就开始准备,前两天才完工。
顾昊钧有些迷离的眼渐渐变成痴迷。这些画,很多他是见过的,在妈妈的那个画室里。
像这幅《春日》,就是他们一家人去九寨沟旅游回来妈妈画的。那个时候妈妈的画风还没有那么成熟,但一家人幸福快乐,感情充沛,画面条条线线都透着快乐。还有他和爸爸的肖像,简单的素描,惟妙惟肖,他看着眼里有暖意,他似乎都能想到妈妈画这些画的时候,平日里精明厉害的眼睛会弯成温柔的弧度……
可是,这幅画……
他盯着这幅画不动,心抽动着。直到眼睛有些发酸,才困难地眨了一下。
这幅画叫《雪》。只有清一、色的白,连月光都泛着白森森的光,孤寂清冷又绝望。画显然还没有画完,初时虽然绝望可是还是线条流畅,到了最后一角似乎就在急赶着完全是心神不宁的样子,还有一笔画错,斜斜的拉过月光的光芒部分,让月光也越发凄惨。
他盯着那笔败笔,心被狠狠捏住。眼神也开始犀利起来,恨意像突然被引燃,无边无际的开始蔓延。
应该就是这副画——妈妈车祸前最后一幅画。
“哥,你怎么了?”
景汐鲜少看到顾昊钧这个样子,隐忍而深沉的痛和恨让他身子微微抖动着,眼神里透出的冰冷比这冬天的气温更甚。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一点害怕。担心的张口问他。
景汐的声音有疑问还有小心翼翼的试探,柔柔糯糯,顾昊钧却只觉得那声音是利剑,一下子就能刺穿他那颗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他转头看着她。
画廊里的灯光充足,明亮而有技巧,让人或者画都能看起来最美。单景汐本就清丽的面容在灯光下更添几分颜色,冻疮已经好了,肌肤又成了白玉般,透着淡淡的淡粉色,小小红唇,微张着,能看到唇边似隐似现的梨涡。
她的眼睛更是亮亮的。那是她最美的地方,清澈的像所有污秽都能在里面经历洗涤。可是……
这样的清澈却属于那个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的女儿身上!
为什么就是她呢!?
这样的想法才一出现,他就不可置信似的,突然狼狈的把头转过去不再看她,呼吸沉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