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看着孤寂地坐在地板上的单景汐,瘦弱的身子像是布满了浓浓的悲伤。他竟然开始不忍……即便她自私又伪善,他还是不忍把那些过往通通报复在她的身上。
顾昊钧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两个人俱是一惊。景汐愣愣地回过神,已经发现顾昊钧不知何时已经穿了自己的衬衫和裤子,利落的接起放在另一边床头柜上的手机。
“喂,您好,我是顾昊钧。”
单景汐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马上把目光从顾昊钧身上移开,慌乱地在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起身走出卧室去洗手间把门反锁起来穿衣服。她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她速度很快。穿好衣服,疲惫的用凉水冲了冲脸颊,才略觉得有些精神。
她看着镜子里的苍白而又颓废的自己,动作缓了缓。
她是想离开,可是她现在头脑清明——她刚和爸爸和好,准备迎接马上要回国的妈妈给她过生日。这样美好的时侯,她舍不得再出什么事情让大家为她担心和不开心。
她使劲揉揉脸颊让它显出一丝红晕来。然后想找梳子梳梳毛乱的头发,好精神一点。
结果,她就看见了洗漱台上那个水晶漱口杯里粉色的牙刷。
只觉得双目一阵刺痛。
刚被自己忍下去的厌恶立时就犯了上来,而且更甚,更强烈。
这里是苗可的地方!
他在北城可以待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这个家属区却是她从未听过的。他刚回国,也不可能会有这样装修齐全,设备便利的房子。
她想起昨天他那样放肆的地方竟然是苗可的床,止不住的恶心。
她“哇啦”一声吐出来,扶着盥洗池的手不停地抖。
顾昊钧接到的电话是牟丹的。
牟丹刚回国,刚从T出来准备转机回北城就接到单东城的电话,告诉她顾昊钧回国了。
牟丹不到五十岁,看着却像不过三十来岁的人,因为是小提琴演奏家,全身统派的艺术家气质。一身紫红色的加厚亮绸塔夫裙,配上水红色的镶钻首饰,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风范。
她挂掉电话,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对于这个孩子,她是怀着愧疚的,但是这个孩子看似深沉其实内心情感激烈,对他们是存了极大仇恨的。这样一个人回来,她担心爱他至深的景汐……
等放了手机,她手心竟是层层冷汗。她用力捏了捏手提包,半响,像松了口气似地缓缓笑开,对着助手有些欣慰地说:“小汐回家了,我们快点走吧。”
顾昊钧接完电话,也是停了半响。双眼垂下来,看不住半点情绪。只是一双手紧紧握着,肩膀微微耸动,像是被伤害的孩子。
一会儿,又有电话进来,他看着手机上面的苗可二字,眼里有细微的表情闪过,如同在黑暗中经历万险千难的人突然遇到了光明,竟有瞬间的愣神。
他慢慢接起,习惯性地想要和她讨论,眼睛在看到床上零乱的血迹之后,却突兀地张了张嘴又闭上。
电话里苗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很高兴。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哇哇地说了半天。见他没动静,有些气恼地道:“顾昊钧,你到底在没在听啊?”
“在。”
低低醇醇的声音,透着萧条。苗可感觉到,问他:“你出了什么事?”
顾昊钧不答,拉开窗帘,外面天还是灰蒙蒙的,又在下雨,打在窗户上,凝结成滴一道道划下来。天气冷,在温暖的室内,窗户上就有微微雾气。模糊成一片,看不清窗外到底是何景象。
他眯了眯眼问苗可:“你刚说的是真的。单东城在《AngeandteChemie》上的那篇文章是在造假?”
“确定。他是通讯作者,第一作者是他的一个学生。说来也巧,我在回酒店的路上碰见两个中国人。因为下雨,他们两个又看起来很糟糕一直打不上车,所以我就停下来想着送他们一程。结果他们刚好和我一个酒店,来阿姆斯特丹旅游的,而且都是你们学化学的。其中一个是单东城那个学生的朋友。我听他们说的,说那个结果就出现过一次,根本没有重复性,结果单东城就按那个发文章了。你们专业的东西,我也不懂,只是觉得应该能帮到你,你自己去看看他的文章吧。”
最后一句话,让顾昊钧唇角轻轻动了一下,弯成一个小弧度。
四年了,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时间愈久就愈显出可贵来。他感激苗可为他做的一切。
“谢谢。我知道了。”
因为时差的关系,苗可这里已经是半夜,霓虹灯照射在水波粼粼的河面上,让这异乡的风情更显得极致和妖娆。这里的人们似乎还没有睡意,潇洒依然自得的在划船。她看着这景象,只觉得这些美好与瑰丽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心里无限寂寥。听着顾昊钧的声音低沉的道谢。
她突然觉得好笑——她和顾昊钧可不就是两个相互慰藉的可怜人。
苗可刚要调侃自嘲几句她和顾昊钧,就看到那夜色下媚得有些摄人的水面上,小船悠悠然划过,有船家女子放肆的大笑和坐在船上的男子妖孽纨绔的调笑。
夜色之下看不清楚,可是她敢肯定。那个人,一定嘴角弯弯,用他的那双桃花眼含着无限笑意和情意地盯着那个船家女子。
眼看他们就要靠岸。苗可急急对顾昊钧说:“我看见彭泽了,先挂了。”然后不待他反应,挂了电话,向着船靠岸的方向跑去。
这么多年来,顾昊钧再一次听苗可说起彭泽,张口待要问问怎么回事,却被她挂掉电话。
天更亮了些,雨却还没停,更大了,打在窗户上叮咚有声。
他轻笑出来。苗可一直能给他带来好运。
这一次……
他轻笑起来,全身像是因为苗可的消息放松下来。然后转身,缓缓走过去捡起单景汐遗落在地上的包,放在床头柜上。接着,走到洗漱间叩门。
“咚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景汐还无力地趴在盥洗池上。她用力扶起自己,放水冲掉那些污秽。水声潺潺消磨掉敲门声的音波。良久,她看着冲干净的盥洗池,突然低头,用凉水狠狠地冲了把脸,擦干净,然后打开门。
“单景汐……”
顾昊钧的语气出乎自己预料的软了几分。他明明想好的,这就是一场报复。可是对上那双绝望如困兽,布满哀伤的眸子。他竟是一顿。
“这是苗可的家?”单景汐通红着眼质问他,苍白的小脸憋足了气等待着他的回答。看他不答,她裂唇苦笑:“哥,你在苗可的家里强奸我?”她笑得凄美,眼睛里是无尽的哀伤和绝望,眼泪终于承受不住,顺着眼角流下来。
她压抑不住地呜咽着,小兽一般冲着他吼,撕心裂肺的,支离破碎的。
她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惩罚我,还是背叛苗可?哥,你是知道的……我恶心!”
她是喜欢顾昊钧,她是爱惨了顾昊钧。可是她有自己的底线,她没法子做他酒醉出轨的玩物!
顾昊钧注视着景汐眼里的厌恶——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这种表情。这种赤裸裸的厌恶带着还带着对自己认命的讥讽,竟让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微微发麻。
他的唇抿了一下,突然硬色起来,大手抚上她的面颊,粗粝的摩挲着,冷笑道:“强奸?恶心?单景汐,这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吗?当年你不是就想爬到我床上才给我下药的吗?”
景汐一转头,想要躲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的固定住。
她疲惫的一笑,放弃挣扎,抬眼盯着顾昊钧的眼,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哥,你那么聪明,轻而易举地就能伤到我。可是……”她瞪着他,眼里突然有了沉重的痛意。
“我有自己的底限。今天……”她的语气里有呜咽的声音,“算是我最后一次纠缠你。回去我会找院长换导师。以后……你可以放心了!”
哪怕再难的时候,她都没想过离开他。可是……
从今以后,她真的只能远远看着他了。
顾昊钧一怔,竟觉得一点都不习惯。自从他回国,她不是惯于顽强,像缠着他的菟丝花,只要他在,她就会缠上来。可是,现在……她是想放弃了吗?
对于昨天的事,他虽然醉着,其实还是有若有若无的印象。他记得她乳白色的皮肤因为挣扎和羞怯泛起淡粉色,他记得她抽噎着压抑自己的低泣声,他还该死得记得他进入的那一刻包裹着他的温暖快感。
该死的!
他皱眉。
他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偏离了他最初的设想。他明明有了最好的王牌在手,却……狠不下心来。
可是,他现在还没办法放过她!
他用手抬起她的脸。那张小脸上,水痕点点,神色似乎飘忽,完全没了以前的灵气,有些呆滞。
他凑近她,鼻尖几乎就在她脸上,嘲讽地笑道:“你想换导师?我同意了吗?”
景汐被他的用力弄痛,用有些酸涩的眼看他。坚挺的鼻和狭长的眼,曾经那么熟悉,现在却又这样陌生。
她心里一阵抽痛,面上却轻笑起来:“哥,你何必……让自己为难。你明明不愿见到我的。现在好了,我不再缠着你,你也放过我好不好?”
顾昊钧一笑,道:“放过你?你如愿以偿爬上我的床就想要离开了?”
刺耳的话从他那张锋利的薄唇里冒出来,景汐只觉得难堪。“哥……你别这样……”
她的眼泪顺着眼睑流下来,低落到他的手上,冰冰凉凉的。
“哥,你是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对不对?”她停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的就像叙述。她说:“不对,是爱。从1岁到现在我岁,十年!我为你挨过打,为你放弃自己的爱好,为你进过监狱,等了你四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