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条暗影齐齐跪倒在崖边,许久之后,一人沉声道:“宫主生死未卜,我等本应极力寻找,可是经过这五天搜寻,依旧没有音讯,月护法派初一等十人在此继续寻找,其他人等即刻回宫,不能让外人趁此有所行动,我等应誓死守护天筹宫。”
“是!”众人散去,只留下十人站在那里。几人望望那云雾缭绕的崖底,四下寻找下去的方法,不多时,那崖就空无一人。
巍峨壮观的宫殿内,一个明黄的身影矗在那里,不远处跪着一人,那人低着头一身青色劲装。
“确定吗?”明黄色身影背对着那人问道。
“回皇上,柳寻烟与玲珑一起坠崖了,臣在那里搜寻几日,没有可以下去的办法,只好回来复命。臣办事不利,请您责罚。”那人抬起头,一脸耿直。
“当时在场的还有谁?”
“应该还有司马谨,据臣知,是司马谨借玲珑之口邀来柳寻烟,他们坠崖之时,那司马谨定然在场。只是待臣赶到时,崖顶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只有几株曼珠沙华开在那里。”
“曼珠沙华?地狱之花吗?”手一颤。
“是。传说那花开之处,就是地狱之门。”
“司马谨。”明黄色的袍袖下面,手紧紧攥着。初时听见那传闻,他就觉得似有人在暗中操纵,本是想让魏北冥暗中保护她,可是却还是去晚了一步,那殷红血玉竟似魔咒般催着贪婪之人伸出邪恶的手,最终把她逼上了不归路。司马谨,你是不是也要夺了那血玉?你真会应了父皇的预言吗?我本无意针对你,可你为何时时都要对我取而代之?
“卿,平身。传南平郡王即刻觐见。”
“是!”魏北冥躬身退下。
墨色的深瞳柔情尽现,粉润的唇瓣微启,黛色的长眉轻轻一挑,看着那绝美的容颜,玲珑竟不觉伸出手,抚向那玉色的脸庞。
所触之处,那影像似风吹水面,转瞬不见,她大惊,竟失声叫道:“寻烟!”忙用手拉住那衣襟,猛睁开眼睛,紫色的纱帐,紫色的床铺,身边那青白色的衣袖被她紧紧抓在手里。
“你醒了?”苦涩的丁香味道慢慢扩散开来。
“你是?”玲珑坐起来,望着他问。
“你?你不记得了吗?”幽蓝的眼瞳似海洋,“我是蓝天钦。”
“蓝天钦?”似乎很熟悉,玲珑很仔细地想着,“哦,是地灵宫的尊主吧?我记得了!”
“是。”幽蓝的深瞳略一暗,随即一切如初。你只记得我是地灵宫的尊主,可还记得与我相识的一切吗?
玲珑四周打量一下,周围竟有些熟悉,略一皱眉,那淡淡的丁香气味似一股清愁不经意间渗入心间。
“这里有丁香味道的熏香吗?”她问道。
“没有。”
玲珑心中很是好奇,哪来的味道呢?刚刚醒来之前见到的那人是谁?她记得自己喊了一声“寻烟”,是他的名字吗?寻烟,寻烟,是叫柳寻烟吗?
“柳寻烟在哪里?”玲珑忽然问道。
“不知道。”他依旧淡淡地回答着。
他们没再出声,静默一片,心事截然。
抬手轻拂碎发,那一瞬,玲珑猛然顿住手,她记得有一双秀美的手曾这样帮她把那秀发别在耳后,动作轻柔优雅。失神间,习惯地摸着腕上的某处,那里只有一处浅浅的印痕。“这是什么?我的翠镯呢?”玲珑吃惊问道,那是摘不掉的玉镯,怎会凭空不见了?
“我只见到你而已。”蓝天钦讶然地看着她说。
怎会有这印痕?玲珑眼中一片茫然,心却不觉紧紧抽搐着。
“你应在这里好好休息,不久,你就都会记起来的。”他眼中蓝光流转,似夜晚的天空。
她点点头,疲惫地躺下。
这是第几天了?玲珑没有数,也不想知道,每天只是醒来再睡,睡了再醒来而已,心中有一种叫做颓废的情绪在蔓延。
今日,玲珑终于肯下床了,等那小丫鬟帮她梳洗完毕,慢慢走出院落,四下瞧着,那屋内异常熟悉,可是为何屋外一片陌生,满眼青砖碧瓦。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竟来到一座山前,那山竟有许多山洞,她抬眼望去,或在山尖,或在山脚,大小不一,这是什么地方?她似乎受到驱使般,手脚并用,爬上山,径直来到一处洞穴前。
进入山洞后,眼前忽的一暗,待适应之后,方才看清里面:那山石上竟刻着栩栩如生的人像,虽然姿态各异但都是慈眉善目,应该是佛像才对吧?再看向洞内,一片绯红直刺眼中,山洞里面竟种满了红色的花。玲珑走向那花,每走近一步,心就颤一下,那花无叶无蕊,鲜红的花瓣细长如沾满鲜血的玉指,美丽诡异。
“主,她去禁地了。”那丫鬟禀告道。
一道青白的身影飘然而去,不多时就来到那山洞石窟前,眉头紧皱着,这么多山洞,她会去哪里呢?忽然灵光一现,飞身而上,落到一处洞口前,略一停顿,便进入洞内。蓝天钦一进山洞,就看见那一片绯红中矗立着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就如同他那日深入崖底见到她时一样,一地的绯花,如血如魔,而那个瘦弱的身躯孤单的躺在那里,无依无靠。他心中似被击中般,一种痛从内心向四下漫开。
双眼早已氤氲一片,玲珑缓缓回过头,看向那忧郁的男子,这血色的曼珠沙华,她曾看过它们开得最热烈的一次,那是在那崖底,是伴着他绝美但却苍白的脸在开放,她记得他说:“你看,这就是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开在地狱的边上,如果终是我们分开了,我就在花开的尽头等着你,这一世,即便走到轮回的边界,我也会陪着你。”
即便是轮回的边界,你也会陪着我,对吗?你嫣然一笑,绝美倾城。既然,我已先来到这地狱之旁,那就让我先在这里等你,等你转世轮回之时,驻足倾情。玲珑心中默念着。
“你记起来了,是吗?”蓝天钦幽蓝的深瞳溢出满满的忧郁。
“对不起,我会守在这里等他出现。”
“他会来吗?”
“会的,我们约定好的。”玲珑转过身,望向那片绯红。
她低头浇灌着绯色的花朵,一阵清风拂过,遍野妖娆的红摇曳生姿,似带血的素手绝望地伸向天际,那点点水珠如低垂的珍珠,点滴洒落。她只低着头,小心的,虔诚的,近乎宠溺地浇灌着每片花瓣,只等花开又花落,花落又花开。思念如潮,唯记得那片蹉跎过的日子,那个错失过的人。
蓝天钦每日站在洞口看着她嘴带微笑,轻轻浇灌着那曼珠沙华,那红开得异常热烈,就像秋日里的火,里里外外灼烧着他。
“主!天筹宫好像遇到麻烦了,月护法现下已经难服众人了。”一心说道。
“有人借机要夺下天筹宫吧!”他淡淡地说。
“天筹宫毕竟名望极大,而且有传闻说柳寻烟已死,那些人正好趁机作乱。现下天筹宫分为三派,一派支持月护法继续代理宫主;一派要求新选宫主;还有一派竟要把天筹宫分成几份,各自为政。”
“哼,兔死狗烹!真是丢天筹宫的脸。那柳寻烟怎会轻易死亡呢?”幽蓝的深瞳猛一紧。
“主,您是说柳寻烟还活着?”
“也许,当日我在崖底只看见玲珑,没看见柳寻烟,更没有找到他的尸首。”
一心点了一下头,当日蓝天钦听说玲珑被各路人马争夺就极速赶来,可还是来晚了,他远远地看着那一对人双双坠入深崖,随后竟不顾自身安危,从临近山峰冒险进入崖底,那陡峭险绝的山崖似刀削斧砍,也仗着他功力极高才会平安到达崖底。当他背着玲珑从崖下攀上来的时候,一心无比震惊,竟是怎样的意念支持他如此?而看到玲珑时,才知道那女子竟如此虚弱,那深入心脾的利刃,那阴毒的断心掌,哪个不是致命之伤?拼着折损功力的危险,他为她运功疗伤。即便这样的付出,却在她醒来时不曾说过一句,这是怎样的一份情?
“玲珑姑娘,或者我应该称您为柳夫人。”一身银色的衣衫,英姿无比,她继续说道:“尊主当日救您回来时,并未发现柳宫主,想来他已经获救了,您不打算寻找他,反而要在这里耗尽您毕生的精力吗?”
玲珑没回答她,依旧浇灌着那绯色的花。
“这里并不是地狱之门,而是我地灵宫的禁地,柳宫主怎会来这里?况且,他想要什么,您最应该知道,当日他随您一起跌下深崖,您怎可在这他寻不到的地方消耗精力,郁郁寡欢,您为何不去他能找到您的地方呢?”
手停在空中,玲珑脑中猛然清醒,为何不去天筹宫等他?她都可以获救,为何他就不会?在崖底那血蛊并未尽发,为何她要躲在此处,不去找寻肯与自己生死与共的人?难道上天就不会眷顾他们一次吗?
“谢谢你!”玲珑转过身对她说。
“你要走了,是吗?”幽蓝的双瞳溢满深情。
“是。”她微一迟疑,“谢谢你,其实你……”
“这个是你当日随身之物。”他打断玲珑的话,递给我她一个小小的蓝色包,她打开,那翠色的簪子依旧泛着幽光,眼神不觉飘忽,许久之后把它轻轻插在发髻上。那包里还有一个白色的方形物件,是那日平白无故进入她包裹之内的白玉,因它看起来极不寻常,所以一直随身携带着,想来它也是伴着自己一起坠入深崖的。玲珑拿起端详了起来,这是什么?
“那是贺兰的玉玺。”蓝天钦淡淡地说。
“玉玺?可是,我不知道它是怎样到我手里的。”
“你见过百丑先生吗?他曾盗取了藏在国师手里的玉玺,国师才会举国抓捕他的。”这是地灵宫的手下探听到的消息,当日举国抓人,动静属实很大,即使他无意江湖和朝堂,但也同样会事事知晓。
“我没见过他。”玲珑仔细回忆着,“当日我经过贺兰时,在马车上撞到头曾晕倒过,醒来只看见一地的尸体,而那晚借住一户农家时,才发现这个玉玺的,并没感觉有什么人曾给过我什么。”
“你先收着吧,不过,先不要拿出来,这是贺兰传国的玉玺,你拿着它,即使是废了贺兰王也是可以的。”他清浅地一笑说道。
“好。”玲珑收起来,抬眼望着他,“如果有一日,我有求于你,你会答应吗?”
“会!”幽蓝的深瞳如平静的海洋。
“谢谢!”
刚一转身,青白的身影一闪,拦住她,“让一心跟着你。”
夕阳下,一道青白的身影站在高处,那里正好可以远远眺望到齐国的城镇。他知道她要说的话,其实你告诉我那结局又怎样?我只希望拥有那可以远远望见的权利,即便你不曾在乎我又怎样?我只知道我曾拥有最值得珍藏的记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