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喉咙突然一阵哽咽,看到胡天齐脖颈间的银白色毛发眨眼间被染红了一大片,便觉得心里面不是滋味儿。
与此同时,胡天齐被砍疼了,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声,他猛地一甩脑袋,我就看到一道黑影从半空中飞了出去,划出了一道弧线,黑影转眼间便落在了河水之中,发出了噗通一声。
我身边的闻人吉也发出了咕噜一声,是喉咙里面吞了口口水,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
闻人吉目瞪口呆地望着胡天齐,呆愣地喃喃一句道:“我靠,玩大了……”说着,闻人吉好像突然反应快过来一样,猛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低声道:“小浅浅,出事儿了,咱们这次得罪阴差了!”
话刚说完,闻人吉对着不远处的胡天齐大吼一声道:“狐狸!别斗了!赶紧跑!”
如果是说到要逃跑的话,我倒是并不害怕,在此之前,我们也好几次通过胡天齐的帮助而从阴魂的手中逃出生天,如果只是说要逃跑的话,我对胡天齐还是非常自信的,心里也不免放心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胡天齐却盯着不远处的方向,口中轻声地呢喃道:“好像……跑不了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不远处已经有一片黑影隐隐约约地向我们而来。
那黑影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根本看不清速度,只是感觉到一片好像浮游生物一样的东西正在向我们滚动过来,那东西看不清楚轮廓和模样,甚至就仅仅只是一团黑影而已,黏糊糊的,好像淤泥正在向我们蔓延,可这东西却莫名其妙的给人以恐惧,令人无法呼吸。
闻人吉的脸色也霎时间变得很是难看,低声道:“狐狸……”
“别废话!跑!”胡天齐说着,尾巴也开始躁动地摇晃起来,仿佛他的尾巴已经率先一步感觉到了危险,正在蠢蠢欲动,准备迎战,“道士!把苏天浅带回去!”
闻人吉没有回答胡天齐,拉着我往后跑了两步,然后迅速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钱币交给我。
同时,闻人吉一把扯掉了我眼睛上绑着的黑布,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腕,一只手将钱币按在我的手心里,那一把钱币上还带着闻人吉的体温,就听他对我急促地嘱咐道:“这是五帝钱,能辟邪的,你往前面一直跑,崔亦田在外面会想办法接你回去的,如果路上感觉有什么脏东西要抓你,就拿这个往他们身上扔……”
闻人吉说话的速度很快,上下嘴唇翻飞,口中是焦急的叮嘱,他看我一头雾水的表情,脸上不由得更加焦急,攥着我的拳头道:“苏天浅,你要活下去的,明白吗?!听懂了没有?活下去啊!”
我实在无法理解闻人吉的话,或者说好像是本能中根本不想去理解,不想去明白,闻人吉焦急地把我往前推了一把,“走!”
说完之后,我踉踉跄跄地被闻人吉退出去了几步,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闻人吉已经撩着道袍,脚步飞快地冲上前去给胡天齐帮忙。
只见胡天齐的尾巴纷飞,好像一扇屏障一样,帮我挡着那些黑雾,而闻人吉跑上前两步,一个助跑冲刺,纵身一跃跳上了胡天齐的肩膀,挥舞着手中的桃木剑对着那些黑雾便纵身一跃用力劈砍下去!
我有些茫然,尽管闻人吉刚刚才对我说了那么一番话,然而现在身体却不受控制一般,下意识就往胡天齐和闻人吉他们所在的方向飞奔过去。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我的朋友,胡天齐和闻人吉,他们是因为我才落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我不能扔下他们就这样走了。
而且,在我的潜意识之中似乎已经有了一种预想,仿佛这次离开之后,大概就再也见不到闻人吉和胡天齐了。
心里这样想着,脚步也向他们去了,可就在我正准备接近闻人吉和胡天齐的时候,身体却突然不受自己控制了。
我身上的衣服拉扯着我的身体,用力将我往相反的方向拽了过去,我拼尽全力与衣服抗衡,喉咙里忍不住地发出了哽咽:“放开我吧……我不能……”
脑袋里面的话终究没能顺利地说出来,到了嘴边已经成了泣不成声的哀鸣,然而衣服却不肯放松我,衣料上时不时发出撕扯的声音,似乎是面料的一些位置已经开裂了。
我心中痛苦不堪,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疲累无力之下,身体只能顺从衣服的拉扯,而我在这时候似乎也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身体好像一滩烂泥,软绵绵地躲藏在衣服之中,全靠这仿佛有生命的衣服拉扯着我,任由我的脑袋歪歪扭扭,手臂摇摇晃晃,两条腿几乎是在地上拖着,硬是将我拉着往前跑去。
不知道自己此时心里是什么想法,我只觉得难过,身体好像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抵抗,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这样的状态,似乎是半死不活地任由这衣服拖着我往前走,唯有热泪在沿着脸颊不停地掉落。
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无法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口中信誓旦旦说要来救寒烨,可是反观后来,却是我亲手将寒烨推入河水之中,现在就连来救我的胡天齐和闻人吉也因我遇险,而我甚至不能决定和他们一起留下来,哪怕是同生共死的资格都没有。
心头的酸涩就好像是在我心里挤了一杯柠檬汁,难受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泪眼朦胧之中,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音铃声响,紧接着面前亮起了一道白光,身体就跟着白光一起往前走着,而这白光十分刺眼,我完全睁不开眼睛,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哪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好像是一个混沌而漫长的梦境,恐怖不安,却又无法逃离,我的身体仿佛没有知觉,人好像是悬浮在虚空之中,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就这样迷迷茫茫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身边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意识也渐渐回到了身体中。
直到一道幽暗的烛光出现在我眼前,我意识到自己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浑身无力,想要坐起来,可是身体四肢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使不上力气。
借着明明灭灭的光亮,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我面前,那人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睛之中还有一丝狡黠的笑意,“你醒了?”
崔亦田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整个人仿佛都快要融入到了黑暗之中似的,我望着崔亦田,心中突然有些怨怒和委屈,还有说不尽的酸涩,我拼尽了全身力气从地上坐起来,在两只手的支撑之下,身体还是摇摇晃晃,一个栽歪就差点儿重新倒在地上,幸好我在最后一刻拼尽全力抓住了崔亦田的衣角。
我看到自己的拳头软趴趴地拽着崔亦田的衣服,仿佛随时都要松开似的,但这的确已经是我的全部力量了,我望着崔亦田,有些无法呼吸,怒气好像堵塞了我的喉咙一样。
“骗子……”
我从自己的牙缝儿里面挤出来了这么两个字儿。
崔亦田站在我右手边,他的身体距离我的身体不过十公分,他低下头来看着我,与我对视的目光看起来有些阴森恐怖,盯着我半天,崔亦田突然笑了,然后蹲下来,好像变戏法一样,从指缝中变出来了一粒红色的药丸,还没等我开口发问,崔亦田已经捏开了我的嘴巴,不由分说便将那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
只觉得喉咙里咕噜一声,似乎根本不需要我来控制,那药丸已经钻进了我的嘴巴,顺着喉咙溜了下去。
我满脸诧异,崔亦田却笑眯眯道:“这是聚魂丹,我想,你应该很熟悉的。”
聚魂丹……乍一听这名字,脑袋里面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崔亦田见我一脸迷茫,摇摇头道:“啧啧,真是的,连自己家的事情都想不起来?当年你姥爷可就是靠这一颗聚魂丹才救了你爷爷的。”
我恍然之间回过神来,这聚魂丹的渊源,当年可还是听寒烨对我说起来的,据说这聚魂丹是他从寒烨的手里拿到的,与他交换聚魂丹的代价,就是要让家中的一个后代与寒烨结冥婚,而我就是那个代价。
姥爷当年费劲千辛万苦想要得到聚魂丹,是为了救魂魄被扰差点儿死掉的姥姥,而也正是因为这颗聚魂丹,我姥姥才得以活下来,后来有了我母亲,以及我们这些子孙后代。
只是我不明白这颗聚魂丹是怎么到了崔亦田的手里。
不过,在服下了这一枚聚魂丹之后,我顿时觉得身体有些不大一样了,之前总是使不上力气的身体好像一下稍稍恢复了气力,我终于能够开口,望着崔亦田,皱着眉头道:“这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按理说,聚魂丹是非常稀罕的东西,有着起死回生功效的,必然也是天下难得,我望着崔亦田一脸迷茫,却看到崔亦田的神色狡黠,目光瞥向了我身边不远处。
我的心里突然一个激灵,下意识便转过头往不远处看了过去,果然,视线之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寒烨。
身体四肢还有点儿发软,我却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几乎是四脚着地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墙边。
寒烨躺在地上,身体平展,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虽然以前也谈不上红润,但是这样的面色还是不由得令人胆战心惊。
我攥着寒烨的衣领,感觉他的身体是那么平静,没有呼吸起伏,也没有血液流动。
“他……他死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