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不知道承诺为何物,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知道,我才不能去违背和寒烨之间的承诺,哪怕我自己现在忧心忡忡,恨不得马上冲进去,但是却只能凭着理性克制自己的行动。
起初,闻人吉和胡天齐还在旁边安慰我,说寒烨虽然自己降低了自己的阴气,但是凭着他千百年的道行,肯定不会出事儿。
对于闻人吉和胡天齐的安慰,我心里的确是很感激,但是自己的心里面也有了个预期,我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我们谁的猜测或是自我安慰就能够左右的。
尽人事,安天命,我们现在已经把自己该做的、能做的全都做了,剩下的,就只有在外面等了。
后半夜的时候,我的意识有些朦胧,身子蜷缩在椅子上,几次都被冷得突然醒过来,后来闻人吉将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我不知道我是否是睡着了,总之好几次在迷迷蒙蒙之间看到寒烨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我们面前,这个想法让我感到惊喜万分,可是再睁眼的时候,眼睛在昏暗之中扫视一圈儿,却仍旧没能发现寒烨的身影。
这种感觉让人十分绝望,我揉了揉眼睛,从希望之中,坠入了绝望之中,这滋味儿就好像是从天堂坠入到地狱里面一样,难受极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觉得不如干脆根本不要抱有希望才好,至少结果不会太难受。
昏昏沉沉中,我也不敢再睡了,生怕又被这种令人痛苦的感觉给吵醒。
整个人隐藏在黑暗里,就好像是沉浮在深海之中一般,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几次觉得浑身乏力,好像是快要陷入海底,再也无法醒过来了一样。
然而之后真正让我突然醒过来的,却是闻人吉和胡天齐小声窸窣的几句话,只是那么几句话,让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寒冰之中,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慌乱、恐惧、担忧,种种情绪好像一只只无形的手,将我硬生生从混沌之中给拽了出来。
“没时间了。”
“天快亮了。”
“怎么办。”
如果不算寒烨的话,闻人吉和胡天齐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但是他们两个现在也忧心忡忡满是不安起来。
人的不安,往往是来自于失控感,因为无法控制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所以才会感到格外的不安,正因如此,他们的不安让我觉得万分危险,已经感觉到他们无法处理这件事情,所以恐慌不已。
我盯着闻人吉和胡天齐,大概是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即便四周暗无天光,我却仍旧能清楚地看到两个人脸上焦急的表情。
闻人吉和胡天齐立马感受到了我目光的注视,两个人回过头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望着我,胡天齐深吸了口气,故意装作一脸轻松的样子向我走来,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道:“还早呢,天还没亮呢,你再睡一会儿……”
我晃了晃脑袋,甩开了胡天齐的手,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尴尬,我却顾不上去安慰他,而是抬起头来凝视着胡天齐的眼睛道:“要等天亮吗?我们还能在这里继续等天亮?是不是天一亮就真的没机会了?”
胡天齐表情尴尬,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倒是旁边的闻人吉轻轻地点了点头,“你不要担心这些了,虽然很危险,但是我们肯定能在天亮之前救他出来的。”
我已经顾不上什么承诺不承诺的!闻人吉刚刚说的那个字是什么来着?“救?”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需要他们去救寒烨的程度,那么他们就绝对已经救不了寒烨了,我有这种感觉,清楚地预感到了事情如此。
不知道是太过自信还是直觉使然,我觉得必须要由我进去,只有我才能将寒烨带出来,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不能将他带出来,我也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里面,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孤零零地死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我甚至根本顾不上自己的死活了,满脑子里面就只有一个人,寒烨,脑袋里面想着的就只有他的音容笑貌,不行,我不能把他扔在那种冰冷黑暗的地方,更何况,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还谈什么承诺?哪怕是打破自己的承诺,我也必须要去找他,如果他不在了,我还要承诺干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我甚至不知道这力量究竟是从何而来,只觉得自己仿佛全身使劲儿,猛地就从椅子上面蹿了下来,二话不说就直奔那走廊入口的位置。
闻人吉和胡天齐显然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两人连忙上前想要阻拦我,却被我扔开在左右,时至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挠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猛地冲到了走廊前面。
就在我即将靠近走廊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有人摔倒的声音,我顾不上回头去看,虽然知道不是闻人吉就是胡天齐,心里不免还有点儿心疼,但是现在,在我的脑袋里面,任何人都比不上寒烨更重要。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脚腕被人攥住了,紧接着身子往前一扑,哗啦啦的,那片红布被我拽倒了一片,就连上面的铃铛也掉了下来,在地上发出了一阵脆响声。
这声音好像让我突然清醒过来了一样,人也有点儿慌张,转过头去一看,背后响起一阵嘈杂混乱的声音,只见闻人吉正在拼命从地上爬起来,我恍然大悟,原来刚刚是他扑倒在地上抓住我的脚腕将我拽倒了的。
但是闻人吉根本没顾上管我,而是直奔那道红布所在的位置,对胡天齐吼了一声道:“摁住她!”
一边这样大吼一声,闻人吉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将那红布拽起来,将红布重新绑在了墙面上。
做好这一切之后,闻人吉没有说话,而是瞪大了两只眼睛盯着走廊里面,只听到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时不时被风吹动,发出一两声吱嘎的声音,初次之外,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异常了一样。
闻人吉盯着走廊看了半天,确定没有事情发生,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我,咬着牙刚想要开口,最终却又是摇摇头闭上了嘴巴。
其实我刚刚被闻人吉那举动给吓坏了,从他的反应来看,好像那红布被掀开后,走廊里就会冲出来什么妖魔鬼怪似的,所以难免被吓愣了,也根本顾不上去挣扎,更别说是往里面跑了。
胡天齐始终在身边抓着我的胳膊,他倒是不太用力,但是也不许我挣脱。
闻人吉到了我面前来,蹲下身道:“苏天浅,今天无论如何,我和狐狸也不会放你进去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这事情是老僵尸嘱咐下来的,他说了不管怎样都不能让你进去,我答应他了就一定要做到。反正,不是为了老僵尸,就算是为了你,我们也必须要这样做,反正这样做对我和狐狸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你能理解就理解,理解不了……那我也没办法,随便你怎么想吧。”
说完之后,闻人吉干脆坐在一边不再理会我了。
我还从来没见过闻人吉这样的反应和态度,一时间有点儿发愣,以往都是他来求我帮他做事帮他捉鬼,所以闻人吉的强硬态度让我突然觉得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同样的,委屈也突然在这一刻涌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着,我抽着鼻子,垂下头来盯着自己的鞋尖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不管寒烨了?就这么坐以待毙?好歹……虽然吵吵闹闹但是你们也和他认识了那么长时间。”
闻人吉斩钉截铁地将我所有的期望都硬生生地回绝了,只见他冷眼道:“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和老僵尸之间也没什么交情,我之所以答应帮他,是他说了将来要帮我捉十五只鬼,我这才答应的,你不要误会,我们是明码标价公事公办。”
我气得想骂人,而眼泪也更加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争先恐后地想要被宣泄出来。
倒是旁边的胡天齐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只见胡天齐轻声道:“小浅浅……你先不要着急,还不知道老僵尸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呢,我答应你,要是真的出什么事儿了的话,我陪着你进去……”
话还没说完,闻人吉骂了一声道:“狐狸!你能不能有点儿立场?现在答应她有什么用!你要是敢去,别怪我倒是告诉老僵尸,他可是和你有交易的!”
胡天齐连忙捂住了嘴巴,仿佛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他看了看闻人吉,又转过头来,用无奈的眼神看着我。
时至如今,我大概明白了,看来这两个家伙是被寒烨给收买得死死的,真想不通寒烨--到这时候居然还要收买别人,让他们千万不要帮自己,千万要看着自己去送死,我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形容寒烨了。
闻人吉看我还是很着急,口气终于缓和了一些,晃了晃手中的红绳道:“你放心,老僵尸才不傻,他可精明着呢,不用你替他操心,老僵尸准备了保护措施,如果到最后真是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还有最后的一道措施呢!”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闻人吉,倒是一边的胡天齐对我介绍,说这道红绳不是普通的红绳,是用失恋少女的头发编出来,上面涂了月兔的血,才染成的,这绳子能够连通阴阳,同时牢靠无比,要是真出什么事儿了,他们俩到时候就算是循着这根绳子,也能找到寒烨。
“现在就只等天亮,如果鸡叫了之后老僵尸还没出来的话,我和狐狸就进去走一趟!”（未完待续）